彎 圓

疤三叔

疤三叔死的時(shí)候

屋里剩的有幾袋谷子

疤三叔死的時(shí)候

我沒在家

也許是我當(dāng)兵去了

還許是我在外打工

疤三叔死于一場感冒發(fā)燒

一個老光棍無人照顧

就在一個下雨的深夜

無聲無息地走了

疤三叔是個老實(shí)人

斗大的字不識一個

農(nóng)活也不會做

他的田地

都是租給人家"砍扁擔(dān)"

一年四季

疤三叔都是放牛砍柴

陪伴他時(shí)間最多的是

掉在他屁股上的那把彎刀

他每次出門

都將那彎刀磨的锃亮锃亮的

不知道他做夢時(shí)

有沒有將這把彎刀夢成女人

疤三叔人雖老實(shí)不識字

但也有聰明的地方

他會自編山歌唱

雖看不見他的人影

卻能聽到山谷里傳來他的山歌聲

他口哨也吹的好

每天早上是吹著口哨出門

傍晚是吹著口哨進(jìn)家

疤三叔勞力好

印象中他打過幾次架

多半都是別人先欺負(fù)他

有一次他和我那倔脾氣的二哥

打了一架 沒分輸贏

疤三叔從沒出過遠(yuǎn)門

有一次他心血來潮

也想出門打工

結(jié)果一個人走了三天二夜

也沒走出故鄉(xiāng)連綿的大山

鄉(xiāng)親們找到他時(shí)

他已餓的淹淹一息

幸好他沒有遇上黑磚廠黑煤窯

我從沒有看到疤三叔煩惱過

他也從未跟任何人道過心事

我想疤三叔一定是有煩惱的

比如夜深人靜

他在那間低矮的茅草屋里

抽著悶煙的時(shí)候

一定在想女人的

疤三叔一定也有痛苦的

比如在他走的那個深深的雨夜

只是他病痛掙扎的呻吟聲

被大作的風(fēng)雨淹沒了

砸墻的女人

一把大鐵錘扛在肩上

砸墻的女人跟著她的男人

走南闖北

穿行于城市的樓宇間

尋找需要下手的墻

墻外

男人用電鉆向墻的體內(nèi)深入

探尋墻的軟

墻內(nèi)

女人掄起肩上的大鐵錘

一錘一錘地砸

錘和墻的親吻

發(fā)出吱吱的聲響

做最后的吻別

砸著砸著

女人的臂膀有勁了

腿變粗了

身體變結(jié)實(shí)了

砸著砸著

無情的歲月被砸癟了

日子被砸開了花

生存

讓女人不成女人

讓男人更像男人

女人一錘一錘地砸

砸倒了

一堵堵橫在世間的墻

她把自己砸成了"男人"

砸成了一座高山峰

讓日子仰望

我要把一棵稻子叫母親

母親老了

母親的背駝了

是被我們壓駝的

母親一生勤勞善良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甚至有病也舍不得治

母親的背就是這樣

在歲月中被我們壓駝的

母親像秋天里

一棵成熟彎腰的稻子

養(yǎng)活她的兒女

我要把一棵稻子叫母親

唐啞吧

唐啞吧還沒有死

這次回老家

載我的面包車

從他面前晃過

他還是那身特殊裝扮

蓬頭垢面

破布爛衣

肩上橫著一根扁擔(dān)

兩端的"貨物"

似兩只猴子蕩著秋千

唐啞吧還活著

是件高興的事

他的身影在故鄉(xiāng)的路上

來來回回 晃晃悠悠

他是故鄉(xiāng)路上

一道熟悉移動的風(fēng)景

要是真的缺了他

鄉(xiāng)親們還真不習(xí)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