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修

擺 放

蝸牛屬于薄皮大陷的那種

不是蒸餃。雨后的日頭露出來

蔓上的冬瓜落地，像一只凍腫的腳

膨脹得滑稽

看見濕潤(rùn)的墻猶如被掏空虛火的

案板。一一擺放

刀子、驢肉、面粉、籽粒、皮

而蝸牛是不具備彈性的

它需要一個(gè)秘密基地

蜷縮在粗鄙的小房子里

兩只觸角被捏著。捏成花樣百出的

紋路。紋路中離去的那雙腳

還記得腳底下

生著，一種緩慢的病

自身下沉。蒸餃的第二節(jié)屜下，藏著一個(gè)

未削皮的冬瓜

未 及

傍晚的雨下得特別大。雨水集中在地漏

周圍打旋。有咕咕地叫聲

地漏吸納了草屑、廢物。蹊蹺的果殼挪開、變形

脆弱的街道，無法剔除

水的擁堵。我被獲準(zhǔn)推開最后的柵欄

洞孔大開

我借助了屏障，再次化險(xiǎn)為夷

逃生的水道

迅速隱入街市的燈火

等到了盡頭，一泓清澈的湖

我們可以看見

水草和魚。而貫穿街道的，是滾動(dòng)的

栗子。褪盡硬殼脫落后的內(nèi)膜

需一生的雨水

置 身

唱和聲的是幾個(gè)胖胖的女孩

她們的喉嚨里

豎一口水缸。以此驗(yàn)證

我渴。并非我的聽覺也渴

懸于半空的水瓢

懷念著轆轤

在一棵茂密的槐樹下，與水桶、井繩

相互攙扶、接濟(jì)

我們?cè)?jīng)失蹤的每日。在樹下

剖開葫蘆，摳出籽粒

晾干后的瓤，用來擦拭喉嚨

我置身其間

與這些和聲構(gòu)成奇特對(duì)應(yīng)的

水缸是空的，水被舀干

空 白

劈麻、剝制后的稈稭空出空白

在經(jīng)緯廣闊的間距里

輕易地遇見麻布、麻線，這些易于辨識(shí)的同類

我已混沌

稈稭一樣

斜靠在墻根

一個(gè)穿青布衣的人從屋里抱出一捆青麻

莖皮纖維還沒剝下

他將我從麻堆的密麻處分揀出來

在略帶花椒的氣味中

輕易地遇見段狀、片狀抽離后的空白

避世或沉殤。山野之間

或織，或紡，由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