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靜
略論陸游《釵頭鳳》與曹友仁《釵頭鳳》之異同
周安靜
中韓兩國地緣親鄰,文化交流一直是兩國關系發(fā)展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在兩國共享儒家文化、漢字文化的背景下,中韓的文人對詩詞的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一脈相承的特點。但是在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下,又各有特色。南宋詩人陸游和朝鮮中期文臣曹友仁都是中韓兩國深具影響力的文學家,二人雖不是同一時期的詩人,但是二人卻都歷經(jīng)朝代興替和宦海浮沉,在詞的創(chuàng)作方面有著相似的思想內(nèi)容和以及藝術特色。本文通過對兩位詩人的作品《釵頭鳳》進行對比,研究二位詩人在詩歌內(nèi)容和藝術風格上的相似與不同。
陸游《釵頭鳳》 曹友仁《釵頭鳳》 異同
陸游所做《釵頭鳳》旨在描繪其與原配唐氏的愛情悲劇。陸游二十歲娶得嬌妻,二人情投意合,琴瑟在御,豈料婚后無子,加之陸游兩次科舉未中,陸游母親由此遷怒唐氏,強迫陸游休妻。七年之后,陸游與偕夫出游的唐氏在沈園偶然相遇,此去今年早已是物是人非,遂于傷感和悲憤中提筆寫下《釵頭鳳》。
朝鮮中期文臣曹友仁與陸游一樣生于官宦家庭,是右副承旨繼衡的曾孫。曹友仁1605年走上仕途,后因作詩感懷宮闕荒寂幽閉而引來光海君的憎惡,身陷牢獄之災,被免職流放于桑州梅湖。在梅湖的日子,曹友仁借以《釵頭鳳》[1]來表達自己對妻子的思念以及渴求君主的垂愛之情。
從詞意上看,兩首《釵頭鳳》均為懷念昔日愛人之作。陸詞開篇就如實描寫了與唐氏在沈園重遇的場景“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紅酥手”意指女子雙手紅潤纖細,“宮墻柳”則可以理解為女子曼妙婀娜的身姿,陸游并未直接描寫唐氏的可愛,但是字里行間都滲透著愛意。同時詞中把唐婉比作“宮墻柳”也暗示兩人之間已經(jīng)一墻相隔。而造成這一悲傷局面的根源在于“東風惡”,母命難違,舊情依在,回憶以往歡情的日子短暫,詞人只能以三個短促的“錯!錯!錯!”以表心中悲憤遺憾。
曹詞不似陸游溫情,“驚魂別,佳期歇,幾回明月盈還缺”開篇就直抒胸臆表達了與愛人分離是可怕的,而相見的日子更是遙遙無期。繼而情感遞進,琴弦已斷,無法挽回,歲月流轉(zhuǎn),夜里也只得清夢相伴。詞人居于梅湖,內(nèi)心卻波瀾壯闊,心中萬千思念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結群的的大雁歸去,終以“漶漶漶漶”四字結束上片,“漶”意為模糊不清之意,詞人最后的思念與希望都隨著雁群漸行漸遠模糊不清,孤獨與委屈躍然紙上。
詞的下闕陸詞著重描寫了一別經(jīng)年,唐氏憔悴,而幾年離索,自己的心情也像是“閑池閣”一般寂寥,雖然二人情未了,卻也只能是“山盟雖在,錦書難托”,只得抒發(fā)出“莫!莫!莫!”的無奈嘆息。曹友仁內(nèi)心同樣也是百轉(zhuǎn)千回,“心如結,燈將滅,洞房如水衾如鐵”表現(xiàn)出自己心如死灰,夜不能寐。愁緒萬千,只能立于書案前,任憑這“深憂”、“積愁”如潮水一般,“漫漫漫漫”包圍著自己。
從詞內(nèi)容上來看,雖然皆為情愛主題,但曹詞不僅是思念遠方的愛人,更有將君王比作愛人之意,因此整首詞曹友仁著重于抒發(fā)思念未果,因筆禍的委屈,遙憶往昔,歸鄉(xiāng)情切,期待君王垂愛。開篇描寫離別苦痛,下闋情感則更為強烈,直接出現(xiàn)深憂、積愁等直抒愁緒的詞語,而對于愛人間的耳鬢廝磨鮮有呈現(xiàn)。
詞的結構形式方面,陸詞在內(nèi)容與情感上層層深入,在沈園這一設定的場景中,詞的前兩句從側(cè)面描寫了愛人現(xiàn)在的形象,道出心中悔恨。下闋情感逐漸深入,愛慕未減,但是奈何物是人非,情到深處,嗟嘆三聲“莫莫莫”深表自己的無奈與惋惜。曹詞對陸游的詞主要是文本的接受。但是其內(nèi)容和情感則是開門見山式的迸發(fā),開篇即言別離之苦,歲月蹉跎,相見亦難,一腔思念唯有隨著歸雁漸行漸遠。下闋直抒胸臆,末尾句用四個“漫”字收尾使得情感不至于一瀉千里。由此可見,朝鮮中期的詞人已經(jīng)開始追求自己的詩詞特色。
詞的語言風格方面,兩位詞人都采用平淡質(zhì)樸的語言,不追求辭藻的華麗,平淡之中情感細膩如絲,陸詞沒有深澀隱晦的描寫,然而其對唐氏的眷念,對往昔的追憶,對現(xiàn)實的無奈,讓古往今來的讀者唏噓不已。而曹詞的語言則更為直接,其所描繪的生活畫面上籠罩著凝重深沉的憂郁色彩和悲劇氣氛。
詞的韻律感方面,陸詞與曹詞都非常注重格律,注重音樂美。陸詞一共六十字,上下闋各疊用四個三言短句,四個四言偶句,一個三字疊句,均用仄聲收腳。全詩每句的句末聲調(diào)多是上聲或去聲,上聲(如“手,酒,柳……”),讀起來音調(diào)低沉壓抑,去聲(落,閣,在……”),表現(xiàn)情緒的低落,上下闕結尾所用兩組疊字(錯、錯、錯,莫、莫、莫)更是傳達出無奈的怨恨與無盡的追悔。
曹詞依循陸詞的格式,六十字,上下闋,七仄韻,但是也并沒有像陸游那樣嚴格遵守格律的限制,上下闋前兩句的平仄韻格都與陸詞不同。全詞上下闋的的前兩句韻腳處理成上聲、后面部分處理為去聲,上聲(如驚魂別、歇、缺、結、滅、鐵),去聲(斷、換、燕、漶、案、幔、積、漫),可見曹友仁在詞的韻腳轉(zhuǎn)換、詞律、字數(shù)等方面技藝已經(jīng)比較成熟。
由于韓中兩國在地理位置上的關系,使得兩國的文化交流頻繁。唐宋詞文化一直以來都對韓國有著較為深遠的影響。淺議兩篇佳作,不難看出曹友仁的《釵頭鳳》對陸游的《釵頭鳳》有所繼承,但同時亦不失其特色與韻味。兩人雖然為不同國籍,不同時期的詩人,但是所表達的情感皆令人動容。
[1]李承梅,[韓]金時鄴.韓國詞文學[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165~168.
吉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