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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的南瓜片

        2017-11-16 00:26:49朱韻霖
        戲劇之家 2017年15期
        關(guān)鍵詞:舞臺(tái)

        朱韻霖

        (四川師范大學(xué) 四川 成都 610011)

        妻子的南瓜片

        朱韻霖

        (四川師范大學(xué) 四川 成都 610011)

        舞臺(tái)左側(cè)。黃昏,病房中,夕陽照映進(jìn)白色的病房里,鐘義躺在病房,蓋著白色的棉被,閉著雙眼,臉龐有些干瘦,頭發(fā)花白,肩部露在外面,穿著藍(lán)白條紋相間的病號(hào)服。皮膚粗糙的手背上扎著針管,輸液的吊瓶里慢慢地滴著藥水。床頭白色的柜子上放著各種藥瓶藥盒,和一個(gè)竹編的提籃,里面是童蔚帶來的晚飯,淡淡的熱氣溢出。童蔚站在床頭柜旁,神色憂傷地看著前夫,夕陽照映在她黑色的發(fā)髻上。

        鐘義(輸液的那只手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輕輕捏著棉被,頭在枕上左右摩擦,睜開了眼睛)

        童蔚(舒展開眉頭,欣慰驚喜地,輕聲)老鐘!你醒了!你吃藥過后都睡了兩天了。

        鐘義(目光遲滯地望著面前的童蔚,又定定地看著窗外,神情舒緩下來,低聲地,模糊地)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去……

        童蔚(別過臉去,擦去眼角的淚,強(qiáng)顏歡笑)老鐘,我是童蔚啊。(提起床頭柜上的竹提籃)你睡了兩天了什么也沒吃,我給你帶來了飯菜。

        鐘義(雙眼無神地看著童蔚,喃喃地)飯菜……

        童蔚(溫柔地)吃吧,還熱著呢(揭開飯盒蓋子,熱氣騰起),是南瓜片。

        鐘義(看著碗里的南瓜片,伸著右手)是南瓜片,小蔚給我?guī)系哪瞎掀?dòng)地,勉強(qiáng)坐起)放牧的時(shí)候我都包在棉衣里,餓了就吃一個(gè),渴了就喝雪水,就那么一冬,斷了糧草,我撿回了一條命……

        童蔚(捂著嘴哭出了聲音,聲音輕微顫抖)老鐘啊,到底你還是記得的……(拉著鐘義的手)那時(shí)候,我們還那樣年輕……

        黑 場(chǎng)

        舞臺(tái)中間靠右側(cè)。童蔚和一個(gè)容貌酷似她的年輕女孩站在臺(tái)上,燈光打在她們身上,兩人面朝觀眾。

        老年童蔚(傷感激動(dòng)地)那時(shí)候我還是個(gè)小姑娘,鐘義是多引人注目啊!他一走過我同齡的女孩們?nèi)谕低档乜粗嗷ジ`竊私語。他心氣很高,出身書香門第,又是醫(yī)學(xué)院的大學(xué)生,很有一番抱負(fù)。

        青年童蔚(疑惑,小心翼翼地)你也喜歡過鐘義?

        老年童蔚(淡淡地笑)是,也喜歡過。我一直暗暗喜歡了很久,但也知道,我般配不上他。

        青年童蔚那后來——

        老年童蔚(回憶,甜蜜)后來呢,世道就變啦,知識(shí)分子家庭在一夜之間,什么都沒有了,受苦受難。我還是個(gè)傻丫頭的呢(笑),看著他那么失落,就去接近他,他受難的時(shí)候,我就背著家人,挎?zhèn)€小籃子給他送吃的。

        燈光暗下來,再亮起來,青年童蔚,挎著小竹籃,身旁是年輕時(shí)的鐘義。

        青年童蔚(羞澀而愉快地遞過小竹籃)天越來越冷了呢,你趁熱吃吧,我剛做完就從家里帶來了?。ㄆ诖乜粗娏x)

        鐘義(戴著金絲邊眼鏡,消瘦,白色襯衣破舊,落寞地)謝謝你……以后還是不要來了,畢竟……現(xiàn)在和以前已經(jīng)不一樣了。

        青年童蔚(笑著,邊推著小竹籃)有什么不一樣啊,你還是你,我還是我!你吃吧,我知道你都餓了好久了?。ù蜷_小竹籃,端出一個(gè)冒著熱氣的瓷碗)我媽媽最會(huì)做的就是這個(gè)了,南瓜片!(把碗塞到鐘義的手里)

        鐘義(轉(zhuǎn)向童蔚,神情苦楚,搖搖頭)小蔚……(心酸地)學(xué)校里的知識(shí)青年下放名單出來了,有我……我要去很遠(yuǎn)的地方了……去改造……今天就要走了……(指指身旁的包裹和大紅花)

        青年童蔚(收起臉上的歡快,苦苦一笑)鐘義——你是要去川藏交界地吧?我都知道了,我在縣政府貼的大紅榜上看到了你的名字(輕輕抽泣)一個(gè)人嗎?去——多久呢?

        鐘義(還沒有回過神來)去——很久吧。有的人去了就留在那了。川藏一帶的冬天特別漫長,食物也很匱乏。

        青年童蔚(小心地)毛主席不是說過嗎,你們這樣的知識(shí)青年就要去歷練……廣播里都是這樣播的。

        鐘義(自嘲地)是啊,我們這樣的知識(shí)青年……(看看碗里,笑了笑)

        青年童蔚(看著鐘義)你笑什么?我做得不好?

        鐘義(搖搖頭)不是的,以前我的母親也會(huì)在家曬南瓜片。

        青年童蔚(好奇地 興奮地)你們家也愛吃這個(gè)?我好不容易才換來這些南瓜。

        鐘義(笑)我們這里的人不都愛把南瓜切片風(fēng)干了做菜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表情又沉重起來)可如今,人們連糧食都買不到了,多少人都不能吃上飽飯(悲憤)!

        青年童蔚(安慰)人活著只要有吃的穿的,總會(huì)過來的?。ū砬轵湴恋?,興奮地)我給你準(zhǔn)備了一樣?xùn)|西讓你帶上!你一定一定會(huì)高興的,這是我做的一件大事!(牽著鐘義的手,轉(zhuǎn)身走幾步,在舞臺(tái)后方停下)

        舞臺(tái)后面燈光亮起,掛滿了南瓜片,被燈光照得黃澄澄亮晶晶的,飄著甜香。鐘義驚訝地看著這一切。

        鐘義(驚訝,指著掛滿的南瓜片)小蔚,這是你帶來讓我拿走的東西?

        青年童蔚(得意,倔強(qiáng)地)鐘義哥,我能這樣叫你吧?南瓜片晾干已經(jīng)來不及了,這全是我一連幾夜烤干的,沒有水分,就能保存很久。

        鐘義(感動(dòng),驚訝地)這么多!都是從哪里來的?

        青年童蔚(拿起一只很久的帶著補(bǔ)丁的軍綠色大包,輕輕把南瓜片摘下,收進(jìn)包里)全都是我家里的,還有我借來的。干的東西最能填飽肚子,夠吃很久了。

        鐘義(走近青年童蔚,輕輕扶著她的肩膀)小蔚,你要明白,你還小,會(huì)遇到很多人。一切都跟從前不一樣了,等我去了牧區(qū),你就回到原來的生活吧。

        青年童蔚(倔強(qiáng)地,眼里含著淚)下雪的時(shí)候你穿上所有的衣服,餓了有我?guī)У哪瞎掀?,這么多,夠吃上好久的……

        鐘義(感慨地)小蔚……

        青年童蔚(搶過話)棉衣有了,吃的有了,總能過下去吧。(輕輕抽泣一聲,加快動(dòng)作把南瓜片收進(jìn)包里)

        鐘 義(握住青年童蔚的手,故作輕松地)放心吧,肯定會(huì)回來的,肯定也都會(huì)好起來的。

        青年童蔚(拿起大紅花,抽泣著為鐘義戴在胸前)鐘義哥…你很快就會(huì)回來的,是不是……

        《東方紅》的音樂響起,廣播:“在毛主席的偉大領(lǐng)導(dǎo)下,廣大城市知識(shí)青年下放農(nóng)村勞動(dòng)改造,成為社會(huì)主義……”鐘義放開童蔚的手,回過頭,跑向舞臺(tái)后方,直至退場(chǎng)。童蔚哭著追了幾步,又停下,朝著舞臺(tái)的后方久久地?fù)]手。

        燈光暗下來,追光打在場(chǎng)邊的老年童蔚身上。她慢慢走上場(chǎng)。

        打在青年童蔚身上的追光漸強(qiáng),老年童蔚面對(duì)著她。

        青年童蔚(天真,不安,傷心的)他要去一個(gè)很遠(yuǎn)的地方了,怎么辦,我想……我想嫁給他!

        老年童蔚(目光深遠(yuǎn)溫柔)童蔚,你會(huì)嫁給他的,他會(huì)成為你的丈夫,你會(huì)成為他的妻子。

        青年童蔚(焦急地)可是去川西,要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路,有大江,雪山,大草原……我怕他……回不來了。

        老年童蔚(慈祥)不怕,會(huì)好起來的。(微笑著,緩慢地)五年過后他終于回來了,他是第一批回城的知青,因?yàn)榱⒘斯?,治好了很多牧民的傷病?/p>

        青年童蔚(睜大眼睛急切地看著老年童蔚)五年?真的嗎?他瘦了嗎?黑了嗎?

        老年童蔚(拿過青年童蔚手里的口袋)他再回來的時(shí)候瘦得幾乎認(rèn)不出來了,臉上,腿上添了好多傷疤。你送給他的南瓜片,讓他捱過了最難熬的日子。

        青年童蔚(帶著哭腔)他熬過來了?

        老年童蔚(輕撫著青年童蔚的臉,回憶地)是啊,多虧了那些救命的糧食。那時(shí)候的糧食奇缺,你偷了父親攢下來給全家的糧票才換來的。

        青年童蔚(驚訝的)你是誰?你怎么都知道?

        老年童蔚(溫柔)后來,他成為了你的丈夫。

        青年童蔚(又驚又喜)丈夫?我的丈夫?

        老年童蔚(笑著,輕輕摘下臺(tái)后的一片南瓜片)你苦等了他五年,在他最艱難的時(shí)候給了支撐他活下去的溫暖,苦盡甘來,你們很幸福。

        青年童蔚(好奇,期待地)很幸福,那么,我們有孩子嗎?

        老年童蔚(溫情地)有一個(gè)女兒同你一樣大,和現(xiàn)在的你長得很像。只是鐘義他老了,病了,(極其傷感,擦去眼淚)慢慢地忘了這些刻骨銘心的往事。后來,他連我也認(rèn)不得了。

        黑場(chǎng)。再亮燈,場(chǎng)景回到了開場(chǎng)的病房。夕陽照映進(jìn)白色的病房里,老年的鐘義靠著床頭坐在病床上,身上蓋著白色的棉被,穿著藍(lán)白條紋相間的病號(hào)服。皮膚粗糙的手背上扎著針管,輸液的吊瓶里慢慢地滴著藥水。童蔚站在床頭,神色憂傷地看著丈夫,眼里泛著淚光。

        老年鐘義(看看童蔚,手顫抖地夾起南瓜片,默默地流下兩行淚)

        老年童蔚(一手握著鐘義的手,一手拿著白色的手絹為鐘義慢慢地拭淚)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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