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春
四嫂愛花。院子里種了不少花。一到春天,滿院子的香。用她的話來說,“香味碰頭”。再夸張一點(diǎn),她就說:“香得打臉?!比绱诵稳菹阄兜臐猓鲱^打臉,書中沒有。我覺得四嫂是個(gè)大家。
她還形容辣椒的辣味,“能把你沖倒”!味沖,到了能把人沖倒的地步。夠勁道!
農(nóng)家活多,四嫂會(huì)說:“手都累青了……”她自然而然地說。我覺得這樣形容累,效果能超過一百個(gè)字。
高二暑假,我看《紅樓夢(mèng)》。四嫂見了,咋咋呼呼:“看了《紅樓夢(mèng)》,要得相思病。是不是心里頭鬧春了?”這個(gè)四嫂,我當(dāng)時(shí)臉很紅,就把書合上。不過,她說的“鬧春”,我一直記住。
隔了兩天,她從娘家回來,說要給我介紹對(duì)象:“我回去看了,那小妮長得頂花帶刺兒,一掐一股水!”人們哈哈笑,我笑不出來。當(dāng)年,她和四哥定親時(shí),臉皮多薄呀,我們幾個(gè)堂兄弟去看,她垂著頭,臉如紅布。我這樣回?fù)羲龝r(shí),她說:“那時(shí)候,心里頭有火,燒到臉上了?!?/p>
故鄉(xiāng),有不少這樣的語言大家。鄰居河叔,這樣形容岳父村子的小,“一泡尿,從東頭流到西頭”!
這樣的句子,活生生的,綠瑩瑩的,水靈,地氣旺。
早晨,陽光鋪過來。我坐在老藤椅里,想這樣的句子,想著想著就笑了。
(摘自《今晚報(bà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