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惟慈
故人交誼40年
◎ 傅惟慈
我第一次踏進梅府大門,并不是因為梅紹武是京劇大師梅蘭芳的后裔,而是對一位卓有成就的翻譯家心懷景仰。我家與梅家隔得不遠,可惜這天去得不巧,正值紹武外出,未能得見他的風采。接待我的是他的夫人,落落大方又健談的屠珍女士。雖然是第一次登門,但我并未感到拘束,參觀了紹武的書房,也見到這對伉儷三個可愛的子女。從這天起,我同紹武一家就建立起長逾40年的交誼。
“文革”初期,我偶爾去梅家坐坐,只是為了報平安而已。1969年冬,我下放“五七干?!币院?,每次休假回家,只要紹武也在北京,我總要去他那里借幾本外文書。
聯(lián)系我同紹武的另一條紐帶是我們對西方古典音樂的興趣都很濃厚。1972年我從干?;貋?,學(xué)校雖已復(fù)課,但我因舊債尚未了結(jié),一時仍然沒有上講臺的資格,只能在系資料室打雜,工作清閑,時間充裕。這樣也好,我不但有足夠的時間看書、會友、逛大街,還把塵封已久的密紋唱片翻出來,重新回到闊別將近十年的音樂世界里。從這時起,我去紹武家更頻繁了。此前幾年他有幸到英國作了一次短期訪問,帶回來一些新唱片,還有一臺開盤錄音機,這在國內(nèi)難得見到。我去紹武家主要是欣賞音樂,聽唱片和轉(zhuǎn)錄磁帶。主要是我聽紹武的,也偶爾帶去一些自己從別處找到的磁帶。
紹武家收藏的音樂資料和那里濃郁的音樂氣氛,在當時枯燥的日子里宛如沙漠中的一泉清水,潤濕著很多人的心田。
梅老夫人——梅蘭芳的遺孀福芝芳女士——那時還健在,正月初二是她的壽辰。每年這一天,我必去梅府,先給老太太拜壽,再給梅府一家人拜年。
這一天梅府總是賓客盈門,紹武的朋友多半坐在西廂房他的客廳里喝茶聊天,中午到東廂房吃一碗壽面。因為人多,廚子準備的是比較簡單的炸醬面。北京人愛吃炸醬面,這在梅家已成為招待客人的傳統(tǒng)。多年以后,梅老夫人仙逝,紹武一家離開宣武門遷到另一處新居。我有時去他那里閑坐,仍舊惦記著留下來吃一碗炸醬面。
(摘自《牌戲人生》 中央編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