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 張傳海

深沉的思索

葦 岸 （外三章）

福建 張傳海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詩經(jīng)?《河廣》

一

岸，蒼水之南的葦岸。

秋風(fēng)颯諷，穿越葦蕩，掠江而過。秋的序言從風(fēng)開始、從葦葉間的白露開始、從怒放的蘆花開始；那如霜似雪的飛絮，在塵風(fēng)中零落、又在秋風(fēng)中揚(yáng)起；秋的思緒，在水天一色中綻放，那一如霜天的白發(fā)，盡染水湄。而風(fēng)揚(yáng)起的蘆花是一季的燦爛。

岸，彼岸在哪？

彼岸在此岸的那頭，就這樣的簡單。

彼岸在哪？在遙不可及的水湄；在疾馬奔馳的關(guān)山；在深不可測的水底；在你我心靈的深處……

許多人用一生的祈求也無法到達(dá)。

而你——秋天的葦?。∮靡黄p輕地葦葉，就可任意憑渡；用一朵朵似霜的蘆花，就可漫漫飛渡。

彼岸，只因你的到來，而從此不再寂寞，渡口的那人從此不再漫無邊際地為尋找而溯游。

那淚灑滿江的寒露，從此在傳遞著秋的候意。

二

河，流淌在蘆葦?shù)膬砂丁?/p>

獨(dú)坐于葦岸的我，隨意地將岸邊的石頭拋進(jìn)水中。正如路人，不經(jīng)意中的一句話語、一次舉動、一首歌、一首詩……有時，便從此改了我們的一切。其實(shí)，在寒秋中，無需傷感、也無需厭倦。因?yàn)樵谏钋镏?，秋給予我們許多。

今夜，就讓我在這無人無舟的渡口，獨(dú)視深秋的漁火、獨(dú)視黃昏后的月色、獨(dú)視霜天的蘆花、獨(dú)視生命的每一個過程在寒風(fēng)中怎樣的成長。

在思緒路途，被月光驚起的一片片的水聲，深深地打動著我。那是秋風(fēng)中，最為美麗的歌聲。

我想那浩如煙海的長江、湖泊，顛簸著那一葉孤舟，那是一片自然不羈的葦葉；那是一位十年來面壁無語、充滿禪智的大師，在靜謐的夜月下，手執(zhí)一支蘆稈，在橫渡蒼茫江水、橫渡漫漫人生。

此時，夜色里綻放出的生命熠熠生輝。

三

秋霞落暮，水瘦山寒。

面對滿目蒼茫的蒹葭和南去的飛雁，無垠的天空，一切都是那樣的空曠，在萬籟岑寂的河床邊，唯有岸邊的葦正等待風(fēng)的洗禮。

在興奮飛揚(yáng)的蘆花中，我觸摸到風(fēng)的力量；

在寂靜夜月的葦葉下，我看到光最為美麗的裸姿；

在霜秋浩蕩的葦岸邊，我領(lǐng)悟到意志的堅韌和執(zhí)著。

四

秋已正濃、百花殘謝。

生命的鳥已在眼中漸漸地消失，而唯有充滿生機(jī)的葦葉和怒放的蘆花，在深秋中注視著冬的降臨。

擁有一把利劍在手中，可笑遨江湖；

擁有一川霜露在眼中，可與深秋對視；

擁有一片葦葉在心中，可與人生對話。

因?yàn)?，最平凡的最有生命力的是這一望無際的葦。在這深秋的葦岸上，只有你才能做到如此的灑脫、自如，你這平談、自然，與天地唱和的葦??！

是的，永駐心中的岸是那盎然的葦花，

生命之花就是這樣的簡明而復(fù)雜。

尋在山寺中

正午的夏。

煩悶是外出山野最好的理由，和三五個友人相約，在深山中轉(zhuǎn)悠著。去尋一種與禪有關(guān)的心境。

山道幽幽，遮天蔽日的林子里是這樣的：

蟬鳴、風(fēng)聲、泉流與聲有關(guān)

怪石、松柏、百花與色有關(guān)

飛鳥、走獸、行人與生命有關(guān)

……

山門也好，山道也罷，頂峰的佛像和寺院依然在云霧中飄渺。二個時辰，一行人的狼狽狀和俗臭汗，在清風(fēng)中遁失。在山峰，腳可駐峰頂，手可擎蒼天，有一種往上飄的感覺。

只見一童子笑迎，讓進(jìn)廟里。

少息片刻，問小童大師傅在哪？方知師傅去城里了。聽罷，一頭霧水。我來師傅去，我去師傅來。

可謂：廟前問童子，言師化緣去。城深不知處，不在此山中。

廟里鐘聲，提醒我已是暮色，該下山了。想來山中也有和城中一樣的時間觀，師傅化緣，繁榮廟宇，興旺佛事，香火不斷。善哉！善哉！

下山的路上，我有些不知回去的方向，只好跟隨前方同伴的腳聲。

腳后有一聲響，聽去好像說：“好來好去，好來好去”。

風(fēng)雨人生路——致 LY 君

黃昏作證，風(fēng)雨作證，那孤燈雪夜里，你默對蒼茫，傾聽著一個長長的故事。

手執(zhí)一把松明，測度路遙幾許。照不清風(fēng)雨之路，那時明時暗的火把，只剩余光點(diǎn)點(diǎn)。風(fēng)歪斜著梧桐葉從眼簾悄然劃過，劃過的又何嘗不是生命那短短瞬間的足跡。那灑落滿地的都是秋聲，都是秋語。回首往事、風(fēng)雨小徑那段段里程，步履踉蹌，那坑不是淚、那洼不是情。誰不曾想有個滿滿純凈的十五良辰；誰又不曾想有個熟透遍地的金秋。

那天，你走。

風(fēng)霜雪夜遙遙心碎。在紛紛飛絮中，哪怕途中有座客棧、小店，哪怕有一爐火、一支煙或一杯濁酒，那冰涼世界也便有絲絲暖意。奈何那心的世界蒼老，有一天，風(fēng)雨老矣！蒼天老矣！當(dāng)新的生命來世，那失去而又無法追悔的生命已成歷史長河的一朵浪花。此時，誰又能制止得住那錘打暮鼓、托起旭日的手。不要因憂郁而不肯向前，也別厭惡時光的無情而休止。當(dāng)靜靜的心流放在血脈中，你會頓覺生命的存在和永恒。

有時，你深深淺淺的眸光，不知拂落了多少花雨，寂靜了多少秋水。霧鎖寒江，孤島如心。你說我們一起漫步人生——永遠(yuǎn)！而當(dāng)我們每邁步人生一程，有時又深深地退后幾許。

有時，我想獨(dú)行木橋走向你的去處，搖搖風(fēng)雨走不過那橋。當(dāng)時光郁郁流逝，也無需悵悔和安慰。生命旅程縱然坎坷，每一步只要用心靈去完成，便無愧終級的招喚和未來的驗(yàn)證。

走吧！走過去。

無論是誰，無論前方有多少凄迷困惑，都需勇敢地完成這風(fēng)雨人生。

讓我握著你的手緊緊地、溫柔地、把不幸的一切化成雪花片片，化成陽光縷縷，融融地飄灑在一路來的里程。

流逝不回

漫長的等待，注定生命痛苦而美麗！

——題記

這是一條錯開的河道，一種美麗謊言的苦果。

艱難困惑的歲月已游出老繭，整個青春在等待中搏擊。那陣痛之靈光在黑發(fā)中長得閃亮而又壯麗。

而今思想之蟲爬滿臉上，可永遠(yuǎn)爬不出這滿臉歲月的川谷。那漫長、遙遙的情思，此時已化成座座山峰。因?yàn)樯羁滩艂ゴ?，明知無望，可思想依然牽住渺茫之手朝前漂流。

生命之河朝前涌動！愛情之路從眼簾串串流灑！寂寞時，把你已逝的歡笑和哭泣找回傾聽；痛苦時，把你多情的目光讀成如水明月。

孤獨(dú)無垠的曠野大漠，縱然沙漠之舟絕無，只要海市蜃樓的你倩影片刻。我都會用生命軀體，步步向你走來。

靈魂深處悸動著，每處空間都充滿對彼岸你聲聲的呼喚。急湍險惡的川流嘶叫著，泅渡不過艱難的愛河，心永遠(yuǎn)不再寧靜。現(xiàn)實(shí)這把鋼鞭毫無人性地將美麗純潔的欲望抽打，一川橫流勇士的軀體，白骨之帆高掛，而精神永在。

遙遙無期，流逝不回。

白首充滿了智能和靈性，驀然回視被痛苦沉重的足，踏著曲折而又閃亮的路，已成人生碑文上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