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的最得意的
一件事是
藏起了一個大海
直到海洋局的人
在門外瘋狂地敲門
我還吹著口哨
吹著海風
在壁櫥旁
用剪刀剪掉
多余的浪花
李壯點評:軒轅軾軻經(jīng)常能夠寫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好詩——準確地說,不是寫出,而是拿出、掏出;毫無征兆地就從口袋里掏出一把,臉上帶著狡黠的笑,仿佛那是在誰家作客順手抄來的一把瓜子。這首詩也是那種“毫無征兆”的作品。誰能想象一首詩上來就寫自己“藏起了一個大?!蹦兀扛畹氖情T外追來了“海洋局”的人。不是警察、也不是鄰居,這真是詩人才有的幽默想象力。結尾幾句寫得不僅生動,還充滿了表情,讓我們讀來忍俊不禁。值得注意的是“壁櫥旁”這個空間定位。如果沒有這個細節(jié),本詩也是好詩,但完全是想象的、飛升的;有了這個細節(jié),這想象奇絕的一幕忽然被拉回到地面、拉回到日常生活的邏輯與習慣之中,于是不僅驚奇、不僅幽默,還變得親切起來。
作者創(chuàng)作談:這首《收藏家》寫于2010年元宵節(jié)的早晨,在午飯之前,我一共寫了32首詩,這是其中的一首。現(xiàn)在再看,那31首連我也懶得提及,它們成了燃料和外殼的輔助材料,在地面燃燒殆盡和在半空遇熱剝落,完全是為了這首詩的發(fā)射升空。
我寫詩時,尤其是當來了創(chuàng)作欲望和感覺,一口氣寫十幾首甚至更多詩歌時,其實來不及對每一首詩都想好它的全貌再下筆,完全是鋪開鍵盤,等著它們紛紛從顱頂跳下,多米諾骨牌一樣,一首寫完,撞擊出另一首。剛開始寫時,首先會是一個題目或者一個句子跳進腦里,然后再給它注入血肉和皮膚使其成形并豐滿。
這首詩,首先想到了就是“收藏家”這個題目,英國小說家福爾斯寫過一部小說就是《收藏家》,寫一個有怪癖的人竟然在把一個“女學生的美”收藏在地下室的故事,這本小說我印象深刻。寫下題目后,馬上想到就是萬物都能收藏,當然也可以藏起一個大海,當把大海藏進壁櫥的畫面在腦海浮現(xiàn)后,其下海洋局敲門和用剪刀剪浪花的情節(jié)便順勢而生。
這首詩完全是想象和虛構出來的,但是想象也不是無源之水,我們所有的想象都來源于現(xiàn)實的投影,各種藝術包括詩歌都是用畫筆音符文字雕塑等捕捉這個投影,然后讓讀者產生共鳴,藝術就是人類腦海的一塊飛地,當現(xiàn)實的局促束縛到人的腰肢與呼吸,他就可以來到這個自由想象的空間里拿起剪刀,用剪去“多余的浪花”的方式剪去人生的無聊和人間的無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