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 諾布朗杰【藏族】
曲牟寺(外四章)
甘肅 諾布朗杰【藏族】
你能聽到嗎?有一種吶喊是失聲的。
——題記
流水迷路必是洪災。
我須試著飲一口苦難,解渴。
水上,是人間。一枚法螺里藏著海嘯。
香火彌漫,狂風攪動塵世。我夢見金色鳥揮動巨大的翅膀落在曲牟寺頂。此時,眾星正在翻譯天空。
洪水漸退,油燈剝開夜晚,神的慈悲從袈裟里溢出來,寺如蓮盛開。
塵世系著無始無終的雨水。
風催雨,彩虹在密布的烏云中搖晃。又一截閃電被天空收回。
而曲牟寺,是落在世間的,天空。
柏枝燃燒。
有人破寺門而入避雨,窺見了命里的春天,像盲人洞悉光明。
印佛板上,佛在午睡。
眾人的手如此冰涼,需要靠翻閱一本佛經(jīng)取暖。
寺的方向是太陽的方向。當我跪下來,靈魂才得以緩緩升起,高過天空。
摁住淚水。
用額頭問路,把雙手歸還洗滌苦難的念珠。
該開花的,會開花。
該結(jié)果的,會結(jié)果。
聾啞的歷史似陶易碎,曲牟寺是那只已被打碎的陶器——
命懸于金?
命懸于木?
命懸于水?
命懸于火?
命懸于曲牟膝下的剎土?
注釋:
曲牟寺:藏語音譯名,意為建在水源上的寺。
撒落在草原上的牧歌,在替牛羊們說話。
像是子彈穿過風。
這個比喻不恰當,我忽略了牧歌柔軟的部分。
直抵我內(nèi)心的牧歌,將我時時警惕的內(nèi)心一下子舒緩了下來。
聽不懂歌詞,我是被母語拋棄的孤兒。溫暖的母語里,我再次迷失。
我突然想知道:那位唱著歌的牧人莫非就是對牛彈琴的人嗎?
世界一片漆黑,你從中走來。
你沒有脫下僧服。你說:從穿上的那一天起,就沒打算脫下來。
一部佛經(jīng),在測試你的視覺。你破譯著佛經(jīng)里面的玄機。
——以經(jīng)為鏡
你的呼吸如此透明,讓我看到了不真實的自己,讓我看到自己虛無地存在,讓我看到自己生活在自己設(shè)計的圈套里。
你露出的右臂,是一部貝葉佛經(jīng)。
翅膀是飛翔的火焰。
我看見天空:藏不住一朵白云,藏不住它的藍,更藏不住飛翔的鷹。
坦蕩蕩啊!公正的天空。莫非鷹就是它的形象代言人?
我在一副唐卡上找到了鷹,它終于飛累了。飛出天空,在唐卡里歇息。
飛吧!鷹飛過的地方都叫雪域。
一直追溯到源頭。
源頭其實就是痛苦的盡頭。河水懷抱著河水,河岸手牽著河岸。豎著的桑曲河上,橫著橋。宗教里奔跑的橋,應該是貢唐倉大師施舍給眾生的終南捷徑吧!通過這座橋,可得涅槃。河水也長有心,河水長著石頭的心?,F(xiàn)在,眾生不用摸石頭過河了……
高高在上的河床,把桑曲河帶到更低的遠方。
低低高高,高高低低。起伏的命運,用一條河連接起來。河里流淌的,不是水,是蒼生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