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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深處

        2017-11-13 10:59:25代寶芹
        北極光 2017年12期
        關(guān)鍵詞:小人書糕點媽媽

        ⊙ 代寶芹

        有些地方有些事,無論輾轉(zhuǎn)多少歲月,曾經(jīng)發(fā)生多少故事,都?xì)v歷在目,恍若昨天。

        水 井

        我家的胡同口有一眼井,這眼井養(yǎng)育了周圍上百口人,人們喝水、做飯、洗衣全靠它。井有五六米深,里面黑洞洞的,我不敢往井里看生怕掉進(jìn)去。井里的水冬夏都是清亮亮涼洼洼的。井口有個轆轤,把兒是鐵的,繩是鐵鏈。冬天井臺上凍了厚厚的冰像一面鏡子,人走在上面直打滑。以前吃水是雇人挑,媽媽掙錢少我們只好自己挑水。每次去打水我都小心翼翼,邁著小步向井邊慢慢靠近,轆把兒冰涼,有時手上有水還能粘上,很涼,很痛。

        打水時要先把桶掛在鐵繩的鉤里用環(huán)扣上,這樣桶就不能掉下去,放桶時要把住轆把兒慢慢地往下放,往上提時得很用力否則水桶就提不上來。夏天我用小桶往家提水,家里用水多,得往返五六趟才能夠用,那時力氣小,走一趟得歇一氣兒,不僅抻得胳膊疼,桶里的水漾得褲子也濕漉漉的,走到家桶里的水所剩無幾。

        玩冰車

        東河套結(jié)冰了,厚厚的又光又亮是個天然冰場。冰車是用方木釘?shù)模嚨紫碌膬筛鶛M木上釘上兩根粗鐵絲,這樣滑起來才能快。還要準(zhǔn)備兩根木棒,木棒下面也要釘上釘子。坐在冰車上,把腿盤上腰直起來,兩只手分別拿著釘好的木棒不停地往前刨,冰車就滑起來,這時頭上出汗帽子上是霜,眼毛上也是霜,嘴里喘著粗氣,坐在上面快樂極了。有一次鄰居家的小孩兒玩得高興,沒看見前面有雪堆,還用勁兒往前滑,一下子躥進(jìn)雪堆里,爬出來時渾身都是雪像個雪人似的,大家樂得前仰后合。

        游泳、洗衣、囤魚

        小時候我最愛去河里游泳、洗衣服、抓魚。大雨過后河水會漲到一米多深,這時大家都去河里游泳。我根本不會游只會狗刨,頭往前拱腿往后蹬,也游不遠(yuǎn),有時還喝幾口水,直到現(xiàn)在也不會游泳。

        一到暑假我?guī)缀趺刻於嫉胶舆呄匆路?,河邊有大塊石頭,平平整整的用它當(dāng)搓板,河水清清的,兩只腳伸進(jìn)水里,身上涼涼的,屁股下坐塊石頭,衣服放在石板上就可以洗了。洗衣服舍不得用肥皂,如果衣服太臟就用梆槌槌,槌打過的衣服很干凈,但也愛掉灰。

        最有意思的是抓魚,看見小魚鉆進(jìn)石縫里,我屏住呼吸,腳步輕輕地往前邁,這樣水才不會濺起來,一有動靜魚就跑了,兩只手迅速地插進(jìn)石縫里,連石頭帶魚就捧起來了。有時魚太小或是狡猾就從指縫里跑了。抓到的魚放在臉盆里,小魚在盆里悠哉悠哉地游來游去。還有一種抓魚方法,拿一個臉盆放上“魚餌”,“魚餌”是用羊油炒的苞米面,再把臉盆口用紗布包起來,然后把紗布挖一個不太大的洞,把盆放在魚最多的地方,坐在河邊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請魚進(jìn)甕,一會兒魚聞到香味就會從洞口鉆進(jìn)去,約摸時候差不多,這時你悄手躡腳地走到盆邊,用手捂住洞口,防止魚跑掉,把盆子拿到河邊。我們管這種方法叫“囤魚?!?/p>

        學(xué)唱戲

        我們縣里有評劇院,一到過年過節(jié)就有新戲演。我愛看演員的扮相,再丑的人畫上妝也好看,白鼻梁,粉臉蛋,頭上別的鳳釵閃閃發(fā)光,身上穿的綾羅綢緞,光彩熠熠。媽媽掙錢少我們沒錢看戲,就看“眼戲”。戲開演里面鑼鼓喧天,外面聽得清清楚楚,傳的很遠(yuǎn)。戲院的大門關(guān)著但會露出一道縫,門上也有很多窟窿。我家上屋的老白大姥也愛看戲,苦于沒錢一到晚上他就叫上院里的孩子去看“眼戲”,其實就是扒著門縫、門上的窟窿往里看。小時看熱鬧,大點也能聽懂唱的是什么,還能學(xué)唱幾句。沒事兒時姐妹幾個,就把炕當(dāng)做舞臺,一個人在上面表演,其他人在下面當(dāng)觀眾、評委。學(xué)唱“牛郎織女”、“生死牌”等選段,也學(xué)做“梅花指”、“水袖”,姐妹幾個互相不服氣,吹毛求疵,你唱罷了我登場。學(xué)的像的我們不說什么,學(xué)的不像我們就指手畫腳,投以輕蔑的目光,然后哄堂大笑。好多個選段,我們都耳熟能詳,學(xué)唱得繪聲繪色,姐妹幾個就是一臺戲,唱得樂不思蜀。

        看小人書

        那時因校舍緊張只上半天課,閑暇時間就看小人書。手里如果有一分、二分錢也不舍得花,到大街上租小人書看。出了胡同就是縣城最繁華的街道,每到夏天,租書的人在街道的陰涼處鋪一塊布單,上面擺滿小人書??葱∪藭挠写笕艘灿行W(xué)生。小人書圖文并茂,有些字不認(rèn)識看圖也能明白。我席地而坐廢寢忘食,一看就是幾個小時。弟弟從大爺家也帶回了很多小人書,家里有個書箱里面裝了滿滿一箱,這是我們當(dāng)時的精神食糧。從書中我知道了很多歷史上的英雄人物,還能講出他們的故事。書香裊裊,掩卷沉思,在書中徜徉可以穿越時空與古人談心,可以接受陽光的洗禮,陶冶我們的情操,可以讓心靈滌蕩凈化,在幼小的心靈播撒健康的種子。翻開小人書我常常陶醉在書的妙境中。

        過 年

        快過年了,家里早早就買了年畫,我們姐弟幾個沒事兒時就拿出來看,年畫里有觀菊花、鯉魚跳龍門,還有四聯(lián)畫:穆桂英掛帥、三打白骨精看到這些畫就能講出一段故事。一進(jìn)臘月門,我家門前就熱鬧起來,賣年畫、對聯(lián)、掛旗、山貨、供品等。平時家里的生活總是咸菜大醬就飯吃,只有過年才能吃上美餐??爝^年了,媽媽忙著買肉、魚和菜,等到大年三十媽媽才放假,在家里又要忙著做菜:有扒肘子、紅燒鯉魚、炸丸子。三十下午點上蠟燭和香,飯菜都擺上。除夕之夜家人團(tuán)圓,圍桌而坐。屋子里香味飄逸,煙霧繚繞。吃上一頓豐盛的年夜飯,溫情四溢,這是最好的犒勞。

        吃不完的肉丸就用筐裝起來吊在房梁上,姐妹幾個天天瞅著房梁的筐發(fā)呆,趁媽媽和姥姥不在,我們站在凳子上翹著腳,小心翼翼地將筐放在手里,偷吃筐里的肉丸,這可是那時最為“奢侈”的享受了。當(dāng)媽媽發(fā)現(xiàn)時早已經(jīng)被我們吃光了。正月里家家都串門,互相贈送些糕點、糖果,媽媽把糖分給我們吃了,糕點放起來,糕點是用紙包成四四方方的,我就偷偷地給包裹摳個洞拿出糕點吃,然后再按原樣包好。媽媽要送禮時發(fā)現(xiàn)少了很多,非常生氣拿起棍子要打我,我早嚇得跑遠(yuǎn)了。

        無論平時生活多困難,但是三十晚上的鞭炮是不能少的,噼里啪啦響個不停。春節(jié)很熱鬧。初一早晨家家都要出來拜年,這時街上的人就熙熙攘攘多起來,親戚、朋友、鄰居都要你上我家,我上你家。進(jìn)門邊行禮邊說新年好、新年快樂類祝福的話,像我們滿族人還要跪下磕頭。這個活動要持續(xù)到正月十五才算完。過去過年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只有評劇院演新戲,人們都想去看,但票不好買,賣票口前擠得水泄不通。我也曾經(jīng)去買過,但是沒買成。

        大街上有扭秧歌、跑旱船、踩高蹺的,這撥過去,那撥又來,擠滿了看熱鬧的人。踩高蹺扮相的小媳婦俊俏,婀娜多姿。小伙子精神帥氣,他們舞動著扇子,扭動身子靈活自如,像河里游動的泥鰍。最后的老太太梳著發(fā)髻,臉上點了幾個大痦子,手里拿著個大煙袋,一會兒叼著,一會兒舞著。對面的老爺子躬著背,翹著兩撇胡,擠眉瞪眼挑逗老太太,老太太擰著臉用腿蹬老頭,逗得大家哈哈笑。孫猴子眼睛炯炯有神,手里拿著金箍棒上下翻轉(zhuǎn),有時一只手在腦門罩著眺望遠(yuǎn)方,有時抓耳撓腮,一會兒翻跟斗,一會兒打把式,把大家看得眼花繚亂。有時正吃飯聽到鑼鼓聲,放下筷子就往外跑,姥姥氣得直罵。

        拆 表

        小時候淘氣對什么都好奇。爸爸年輕時是縣里的短跑健將,得過很多獎,其中有一臺小座鐘是玻璃的,看上去晶瑩剔透,中間是鐘盤,兩邊是圓形柱子,鐘盤下面是臺階,家里人都喜歡它,擺在柜的中間。每天看著小表滴滴噠噠地響著,鐘面上的兩個針還不停地走著,心想是什么讓它又響又走的呢?一天趁大人不注意,我和弟弟把表拆開想看個究竟。拆開一看里面有大小兩個齒輪,還有發(fā)條,它是怎么走的呢?看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所以然來,于是我們倆就把表拆下來擺了滿地,再想把它安上卻裝不上了,腦袋出汗了,手也不好使了,哪個零件安在哪也不知道,眼看著媽媽和姥姥就要回來了,怎么辦?我和弟弟急得抓耳撓腮,沒辦法用布把它包起來,扔在倉房里。過了幾天媽媽發(fā)現(xiàn)表不見了,到處翻最后在倉房找到了,問誰干的我們只好承認(rèn)了,媽媽打了我倆,邊打邊罵說:“這是爸爸賽跑得的獎品,留著它是個念想,這個表是日本產(chǎn)的非常準(zhǔn);家里有個表看看點多好,叫兩個敗家的給毀了。我聽了也很懊悔,因為我的好奇毀了媽媽心里的一個念想。

        記憶深處的這段經(jīng)歷使我刻骨銘心永世難忘,對我是意志的一種磨煉,對我以后的成長也是一筆真正的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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