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釵
摘要:茅盾、吳組緗等人的“社會剖析派” 受西方現(xiàn)實主義思想影響,關注于對社會的分析。其鄉(xiāng)土小說既充滿著鮮活的農村生活氣息,又顯示出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現(xiàn)實的社會性質。他們用文學作品表達政治觀點,將社會科學與小說藝術結合。通過對人物性格的深度表達,人物的復雜性、矛盾性等藝術表現(xiàn)對現(xiàn)代文學史的發(fā)展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社會剖析派;鄉(xiāng)土小說;人物;藝術表現(xiàn)
一、社會剖析派的形成
二十世紀三十至四十年代,受西方現(xiàn)實主義思潮影響誕生的現(xiàn)代文學流派,代表人物主要有茅盾、吳組緗、沙汀等。顧名思義,社會剖析派的小說主要是對社會進行分析,在社會生活進行分析時,運用到一定的社會科學思想。通過理性的分析去開拓形象思維的深廣度,通過典型的環(huán)境,戲劇性強的情節(jié),解釋和創(chuàng)造出典型人物,并突出人物的性格及人物的成長史。
社會剖析派形成的一個最直接的原因是受西方現(xiàn)實主義思想。當時的現(xiàn)實主義作家茅盾尤其喜歡19世紀現(xiàn)實主義大師的作品,巴爾扎克、托爾斯泰、大仲馬等人的作品為茅盾創(chuàng)作《子夜》帶來了眾多啟發(fā)和借鑒。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剖析了法國社會現(xiàn)實,集中于對資產階級世界的描寫。茅盾受其影響,聚焦上海這一金融中心,從經濟關系中表現(xiàn)社會和人物。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中國,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較為迅速,中國的社會矛盾激烈。作家的社會使命意識開始覺醒,他們立足現(xiàn)實的社會生活,不再對文化進行批判,創(chuàng)作方向紛紛轉向分析社會,其中也包括了社會的理性剖析,還有對社會性質的理性認識,而表現(xiàn)自身的政治觀點。正如嚴家炎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流派史》對茅盾作品《子夜》的評價“開辟了用科學世界觀剖析社會現(xiàn)實的新的創(chuàng)作道路”,并將其流派歸為“社會剖析派”。
二、社會剖析派鄉(xiāng)土小說特點
茅盾在進行作品創(chuàng)作時融入農村生活的相關素材,于是出現(xiàn)了“農村三部曲”、《林家鋪子》等作品。他們對中國社會的理性剖析,還有對社會性質的理性認識,讓其鄉(xiāng)土小說有許多特點。
(一)作品成為政治觀念的載體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中國仍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處于社會矛盾沖突激烈的時期,中外文化交流與碰撞,民族工業(yè)開始興起,私人經濟發(fā)展迅速,自然經濟受到很大影響。帝國主義的經濟侵略以及國內政治情況的混亂,造成了農民階級的貧困。
《春蠶》中,老通寶從開始養(yǎng)蠶用“四洋一擔”的葉到最后賣完繭子還不了買青葉的債,整個過程中充斥著帝國主義的入侵、國民政府的腐敗統(tǒng)治、地主、高利貸的層層盤剝。蠶葉漲價,絲廠繭廠關門,迫于生計到遠處的繭廠,卻遇到挑剔的廠家,就像老通寶所說的“世界越變越壞”,一層一層讓我們了解到階級的壓迫。揭示了在30年代初期,中國的農村破產的真實情況,這就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社會的現(xiàn)實寫照。
“社會剖析派”的作品通常含有作家的政治理念,表達出自身對當下政治的觀點,而且他們對政治有熱情,大量的尋求并閱讀社會科學的相關作品。拿最具有代表性的茅盾來說,他加入共產主義小組,翻譯《美國共產黨宣言》,積極實踐無產階級革命。[1]通過一系列小說表明自己的政治觀點。林老板、老通寶、多多頭都是鮮明的人物。世界的急劇變化,復雜的社會關系以及現(xiàn)代文明沖擊都給農民帶來恐懼,底層的農民生活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的統(tǒng)治下只會越來越貧困。
(二)社會科學與小說藝術的結合
社會剖析派的作家在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時通常對社會現(xiàn)象進行綜合性地考慮,與巴爾扎克所反映的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問題一樣,社會剖析派的作家們也將作品主題集中于當時的經濟問題,反映社會時代,真正讀懂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并且,在對社會生活進行分析時,運用到了一定的社會科學思想,將社會科學與小說進行結合。
與前期作家小說創(chuàng)作主題以文化批判為主,而社會剖析派作家的創(chuàng)作主題轉向了對社會的批判。茅盾在《我怎樣寫<春蠶>》中一文中表示,《春蠶》的構思首先是看到帝國主義經濟侵略國內政治混亂,浙江蠶絲業(yè)破產,養(yǎng)蠶為生的農民“春蠶愈熟,蠶農俞貧困”的現(xiàn)實。[2]《林家鋪子》中,從一個小商店里就能看到,三十年代初期,中國的社會政治、城鄉(xiāng)經濟以及戰(zhàn)爭的縮影。這些創(chuàng)作除了源于作家的生活基礎,還得力于作家對政治經濟的思考。
三、社會剖析派”鄉(xiāng)土小說中人物的藝術表現(xiàn)
社會剖析派的鄉(xiāng)土小說中,除了反映出當時社會大量的經濟問題,對人物的描寫也具有獨特性與藝術,鄉(xiāng)村人物支撐整篇故事情節(jié)。
茅盾說,“人——是我寫小說的目標”,但有人還不夠,必須要有人和人的關系,而且是人和人的關系成了一篇小說的主題,由此生發(fā)出人。從其所創(chuàng)作的人物形象,也能讓我們了解到,當時中國的社會環(huán)境正在發(fā)生變化,而處于社會底層的農民思想固化,備受壓迫。這種壓迫最終也變成了意識覺醒,開始反抗。
(一)人物性格深度表達
在社會剖析派的鄉(xiāng)土小說中,人物具有深度是其具有較高審美價值的主要原因。茅盾“農村三部曲”中的老通寶是“受封建舊意識毒害很深的老一代農民形象”,他雖然忠厚老實,但保守固執(zhí),又奉行經驗主義。他討厭“洋種”,“恨洋鬼子”,他認為自己的父親像頭老牛似的什么都懂,什么都做得,自己這樣也能什么都做的。今年跟“發(fā)”的那一年情況相似,所以今年養(yǎng)蠶也會“發(fā)”。禾苗就要干死仍不肯用“肥田粉”,“洋抽水機”,老通寶說世界變了,世界真是越變越壞,從不反思世界為什么變了,勤勞外表下其實是愚昧無知從其所創(chuàng)作的人物形象,也能讓我們了解到,當時中國的社會環(huán)境正在發(fā)生變化,而處于社會底層的農民思想固化,備受壓迫。
(二)人物復雜性表達
與之前的眾多文學作品不同,茅盾等社會剖析派作家在塑造人物上不僅性格有深度,而且善于選擇和截取一段時間、環(huán)境和事件表達人物的復雜。
吳組緗的《一千八百擔》一文,宋氏封建大家族爭奪一千八百擔谷子的故事。故事發(fā)生的時間只有兩小時,地點是宋氏家族的祠堂中,僅僅對宋氏家族開會前的場面進行詳細描寫,就表達出了這個封建大家族內部成員的貪婪、腐敗、丑惡、自私等復雜的丑態(tài)。
“社會剖析派”鄉(xiāng)土小說中對人物復雜性的表達還體現(xiàn)在作者對“人”本身的挖掘當中,通過對人物的語言、動作、內心等方面進行主要塑造。老通寶不斷感嘆“真正世界變了”,聽到有“三十多九水路遠”的繭廠可以收繭,但路程太遠“虎起臉,吵架似的嚷”。 從特定情景和行動以及表情的變化可以看出,老通寶樸實能干勤勞儉樸,但其迷信保守迷茫順從。
(三)人物矛盾性表達
老通寶其人就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首先他個老實本分勤勞的農民,他認為只要辛勤勞作,老天爺開恩,自己就會有吃有穿,一個月忍餓失眠養(yǎng)蠶,蠶繭收獲就一定能賣出去,但他同時又是一個固化封建,思想不開化的人。與老通寶形成對比的是多多頭這一人物形象,他是一個“顯得豪爽、熱情、樂觀”的人,經常幫助鄉(xiāng)親們義務送東西,“高興起來時什么事都肯做,碰到同村的女子們叫他幫忙拿什么重家伙,或是下溪去撈什么,他都肯”。[3]是一個新型農民形象。與老通寶不同,他雖然也生活在農村,在思想開化卻早于其他人,是農村人們覺醒的開始。
農村人物的活力依靠賴以生計的稻田,農民辛勤勞作但最終越來越窮,本身就是一種矛盾。最后,桑樹“晃亂成灰暗一片”,地里干裂,最后“死樣的灰白”,結局是悲慘和凄涼的。
通讀《子夜》,我們會發(fā)現(xiàn),吳蓀甫其人中西結合的文化涵養(yǎng)決定了他性格的果斷但又惶恐,雖然務實但也迷信。馮云卿雖然疼愛自己的女兒,但也會用“美人計”獲取市場行情。通過對這些矛盾又自然的表達,充分尊重生活,成功塑造出一個個鮮活的人物。
“社會剖析派”鄉(xiāng)土小說中的人物是伴隨其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誕生的,并非來自作者隨意的杜撰,人物的悲劇就是社會現(xiàn)實,處于封建思想統(tǒng)治之下的的人民在意識覺醒前的苦楚。他們通過文學作品反映現(xiàn)實,表達政治觀點,將社會科學與小說藝術結合,塑造出一個個鮮活的農村人物,用人物的命運揭露社會現(xiàn)實,以此深刻影響了后期作家的創(chuàng)作。
參考文獻:
[1]顧金春.論1930年代“社會剖析派”作家群的文學形態(tài)[J].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06):116-121.
[2]翟大炳.再讀《春蠶》和《半夜雞叫》[J].書屋,2004 (08):57-59.
[3]朱棟霖.中國現(xiàn)代文學經典1917—2010(精編版)[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95-99.
(作者單位:貴州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