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升
我的祖母沒有受過什么教育,但是做事干凈利索,在世的時候是我們這個大家庭的主心骨,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要經過她。
從我懂事開始,就記得祖母有個不成文的“家規(guī)”, 家里的任何物品都必須要放到固定的位置,大到生產農具,小到針頭線腦都是這樣。用的時候去固定位置拿,用完后必須要放回原來位置,否則就會受到祖母的數落和指責。祖母總是說“東西亂扔亂放,找的時候太費勁,有時候還找不到,把東西放到老地方,閉著眼睛就能找到。”
記得我八歲的時候,有一次放學回家,隨手把書包扔到炕上,一向對我寵愛有加的祖母把我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并且逼著我把書包放到規(guī)定的位置。我感到很委屈,認為祖母是“小題大做”,等出門的小姑回娘家的時候告訴她,小姑卻笑著說“因為你是孫子,已經隔了一代,這算對你客氣的呢!我們幾個兄弟姐妹小時候因為亂扔亂放東西可是沒少挨打呀!”我們全家都無法理解祖母為什么這么執(zhí)迷于這樣的“家規(guī)”,但是祖母卻用這條再簡單不過的“家規(guī)”把家里料理得井然有序。也正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我從小就被動地養(yǎng)成了“物有定位,物歸原處”的習慣,自己的生活物品和學習物品總是擺放得井然有序,而且每次用完也都是“物歸原處”。這樣的習慣讓我從來沒有為找東西而發(fā)過愁,做事也有條理,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和精力。但是我還是在心里對祖母的“家規(guī)”不以為然,后來的兩件事,徹底改變我的看法。
1996年我到某礦參觀,該礦一個大型設備是德國西門子公司生產的,當時出了故障被拉到地面,由一個德國來的技師在幫著檢修。這個德國技師每次在檢修前,總是在地上鋪一塊白布,然后把所有用到的工具從包里掏出來有序地擺放在白布上,用到哪個工具就拿哪個工具,然后總是“物回原地”,而礦上的檢修工人總是用到什么工具時才到包里去找。這雖然是一個細節(jié)的差別,但是干同樣的活,德國人的檢修效率卻高得多。
一次偶然的機會讀《曾國藩家書》,也提到了類似的一個細節(jié)。曾國藩的家書都是教育子女的,他在一封家書中曾經提到自己對物品擺放極為嚴格,甚至連一個布條放在什么地方都有明確的規(guī)定。很難想象就連曾國藩這樣的“大人物”對這種事都這么重視。
德國技師的“做法”和曾國藩的“做法”同祖母的“家規(guī)”如出一轍,讓我不得不認真審視祖母“家規(guī)”的重大意義了。
其實祖母的“家規(guī)”體現的是“凡事要有條理性”的道理。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條理性,有條理了就會脈絡清晰,事半功倍,否則就要手忙腳亂,事倍功半。許多人正是因為做事沒有條理,導致效率低下,每件小事上效率都低一點,時間長了,差距就拉開了。如果養(yǎng)成了做事有條理的習慣,每件事上都提高一點效率,天長日久效果就出來了。德國不是大國,但是科技和制造業(yè)卻領先世界,靠的就是民族嚴謹的性格,而做事有很強的條理性恰恰是嚴謹的體現。曾國藩資質平平卻取得令后世仰望的功業(yè),靠的是他嚴謹的條理性。試想德國人和曾國藩在如此小的事情上都有這么強的條理性,在大事上就可想而知了。
祖母的家規(guī)是她人生的體悟,可能她也講不出其中道理。雖然很簡單,但是蘊含了人生的大學問、大智慧。
(摘自《思維與智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