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荒林
摘 要:施叔青長篇巨制“香港三部曲”,以妓女黃得云施展身體和商業(yè)頭腦改變命運為主線,書寫香港百年滄桑歷史,借喻欲望關系中身份糾纏情景,象征香港百年殖民與被殖民的復雜捏塑,書寫性政治/殖民政治的復雜話語,體現(xiàn)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文本的包容與開放特征。
關鍵詞:施叔青;香港三部曲;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性政治/殖民政治
中圖分類號:I2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677(2017)5-0057-04
一
香港曾是百年中國痛楚的開篇,如何書寫它的百年演變,考驗著每一位雄心的作家。香港學者也斯(梁秉鈞)指出書寫香港的難度在于:他們都爭著要說香港的故事,同時都異口同聲地宣布:香港本來是沒有故事的。香港是一塊空地,變成各種意識型態(tài)的角力場所;是一個空盒子,等待他們的填充;是一個漂浮的能指(signifier),他們覺得自己才掌握了唯一的解讀權,能把它固定下來。②
大陸學者趙稀方則認為:香港是英國的殖民地,作為“宗主國”的英國形成了一套關于香港的歷史敘事,而作為“祖國”中國對于香港又有一套自己的敘述,這兩套截然不同的歷史敘事,加諸于同一對象身上,“想象的共同體”的特征立即畢露無疑。③
1999年完成了大河式長篇小說《香港三部曲》的施叔青感言:香港是一座幻影似的港口城市。它沒有固定的形貌,沒有樣式,任由島上的住民捏塑改造,一直在變形。④
如果說學者梁秉鈞看到了香港書寫的多方權力較量,他也看到了權力較量之下文本勝利的難度。趙稀方則參考王德威《小說中國》的方法,提出各路作家自己發(fā)揮香港想象,創(chuàng)立各不相同香港的可能。他分析了施叔青《香港三部曲》于中英歷史敘事借用中,通過差異反省提供有深度的獨特的香港想象。⑤不過,作家施叔青自己的感言饒有意味,她似乎回避了兩位學者擔憂的權力敘事的干擾,她的擔憂放在“島上的住民捏塑改造,一直在變形”,她從寫作對象本身的變幻,而不是外部敘事權力影響,思考香港書寫如何抵達香港存在真相。也許,這正是我們進入《香港三部曲》的通道。它對于理解今天的香港亦頗有啟發(fā)。
《香港三部曲》起筆于1989年底,寫作途中香港回歸,在最后的《寂寞云園》中,作家將黃家第四代傳人黃蝶娘安排為一位“生平無大志,以玩樂為正職”的大膽、放浪的女性形象,這種放縱想象、任由捏塑而不為然的自由,與其定位為后現(xiàn)代立場,不如定位為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立場。如李銀河指出,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就是女性主義加后現(xiàn)代主義,⑥是貝爾·胡克斯所發(fā)現(xiàn),后現(xiàn)代主義對本質主義的批判,挑戰(zhàn)了大眾文化和大眾意識中身份的普適性、固定性和決定性的概念,為女性主義開拓了自我建構和發(fā)揮主觀能動性的新的可能性,⑦讓人們看到,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并不是解構什么,而是極大包容多元,并在包容之中,創(chuàng)造多聲部的發(fā)言,從而使生存有可能呈現(xiàn)其本相的復雜豐盛多樣貌。正是在這樣的復雜豐盛多樣貌中,女性主體發(fā)出的聲音才是強有力。
這可以解釋,在《香港三部曲》中,香港故事的起源,并沒有地道土生的香港人,女主人公黃得云是被人劫掠自東莞的少女,她來到香港成了無根妓女,男主人公是來自英國的殖民者,他并非心甘情愿來香港,而是作為英國底層不得志青年來工作。年青的他們因為恐怖的鼠疫而相遇,開始了傳奇的人生。然而,這不是兩個人的傾城之戀,也不是奇異的愛情傳奇,卻是傳奇一般的性政治/殖民政治交手,超乎尋常的肉體戰(zhàn)爭和商業(yè)戰(zhàn)爭,神奇相遇,奇異結果。作家安排的殖民者亞當·史密斯,出場就是一個后現(xiàn)代符號,他沒有真正殖民愿意,更沒有書寫被殖民者黃得云的志向。一個為自己的身份焦慮的年輕人,一個擔心隨時失去自殖民者身份的人,陷入黃得云的肉體控制而驚恐萬分的人,他逃出相遇的傳奇,擺脫危險的控制。作為被拋棄者的黃得云,從妓女變成情人,她是使用了對于亞當·史密斯的性政治手段的。這使她懷上混血孩子,變成了母親。當然,一切手腕都無法駕馭一個自我身份未定的人,她也沒能搞定情人亞當·史密斯,只能另謀人生。殖民者的確改變了她的命運,但命運的改變也是她主動而為。同時,更有許多偶然因素參與其中。無論是黃得云還是亞當·史密斯,作為兩個早期香港的外來年輕人,非確定性是他們的身份特征,后現(xiàn)代想象切入歷史流程,抵達的是經(jīng)由他們所敞開的豐富的性政治/殖民政治場景,這可說是女作家反思歷史,書寫香港故事的獨特所在。
二
選擇妓女黃得云作為小說的主人公,將香港喻為妓女,并非僅喻意香港被殖民者任人踐踏,也意指妓女/香港對于踐踏者的反轉利用,黃得云正是通過利用殖民者而改變了身為妓女的身份,最終變成香港上流社會顯貴。黃得云形象演變成香港形象的過程,就是香港由荒島變成繁華東方明珠的過程。殖民者和被殖民者在此城中相遇,如同情欲糾纏,勝負難分,復雜的性政治意味充滿了文本,讀之仿佛進入香港歷史語境,這恰是《香港三部曲》迷人的魅力。
關于妓院經(jīng)濟學的性政治:
南唐館接待的對象以西人為主,總得拿點中國情調給人看看。這里妓女青一色旗裝打扮,捏著繡花手絹,腳下高跟旗鞋搖搖擺擺,儼然滿清公主現(xiàn)身。纖手微微朝上一揚,掀起百鳥朝鳳的蘇繡門簾,金漆屏風后,藏了個外國人心目中的中國:墻上掛著臨摹的山水古畫,屋角立著景德鎮(zhèn)的粉彩花瓶,沙發(fā)絲絨躺椅之間,青花鼓凳、硬木桌交錯,古玩擺件堆得滿坑滿谷,當中少不了鴉片煙榻。⑧
不同于一般書寫,這一妓院場景的描寫,還原歷史真實,揭示妓院經(jīng)濟與殖民者共謀的關系,即妓院為了生存發(fā)展,對于殖民消費者的自覺迎合,在這種迎合之中,妓院把國家形象、公主形象,主動設置為讓殖民者滿足征服想象的符號。換而言之,妓院為了賺錢,并不只出賣肉身和性,無寧說,出賣肉身和性是不夠消費級別的,更高的精神消費是滿足殖民者的征服欲望。吸引殖民者前往妓院,在消費肉身和性的同時,必須讓他們享受精神征服的愉悅快感,達到更高消費體驗。由妓院與殖民者雙方共謀的色情生意,制造和維持了香港“西塘風月”的繁華。妓院經(jīng)濟尚且如此,其他各行業(yè)經(jīng)濟的發(fā)展,又如何離開與殖民者的共謀?性政治角度展示香港殖民地經(jīng)濟特征,看似關系曖昧,卻是彼此利益需要。endprint
關于妓女和嫖客的關系,施叔青進行了更深刻的性政治刻畫:
史密斯腳一伸,重重踢了匍匐在他腳下的女人一腳,立即想離開這娼妓的屋子。他在凌亂的被褥找尋自己的衣褲,他的赤裸的腰從后面被狠狠抱住,出奇有力的把坐著的他按倒回床上,躺回他原來的位置。那個被他踢過的女人,雙眼發(fā)光,反過來騎在他身上。史密斯感到被侵犯了,試著掙脫,女人卻插入他血肉里,和他連在一起,變成他的一部分。她撩撥他,施展所擅長的韻術蠱惑他,使他感到有如千萬只螞蟻的腿在血管里抓爬,史密斯禁不住撩撥,不只一次興奮起來。在放蕩的惡行過后,他躺在那里,比以前更感到孤獨。他意識到身體的某一部分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他控制不了它。他出賣自己的感官,做不了自己完全的主人。⑨
這場黃得云和史密斯在妓院屋子里進行的性戰(zhàn)爭,可說比硝煙戰(zhàn)火更讓人觸目驚心。始而史密斯重重一腳踢向匍匐在他腳下的女人,當他這樣做,當然是充滿了不屑和歧視。繼而,接續(xù)發(fā)生的反抗和進攻卻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致命的是,雙眼發(fā)光的黃得云并沒有其他武器,她唯有性的武器,“千萬只螞蟻的腿在血管里抓爬”,肉體的進攻如此囂張,足以將他拖入萬劫不復的放蕩惡行,使他通過自我懲罰陷入虛無之中。他被她劫持而消耗的不僅是體力,他的精神幾近崩潰。事實上,在此刻,在這場戰(zhàn)役中,他不是主人,他不是贏家,他的殖民主體性和優(yōu)越性淪喪殆盡。這正是他最終會逃離黃得云的內在理由,他知道他無法戰(zhàn)勝她,他只能被她所利用。與黃得云的性戰(zhàn)也深刻改變了史密斯對東方中國的認識,使他在香港統(tǒng)治中——雖然他只是一名皇家警察——深感白人在東方的虛幻,他無力像其他無知狂妄的殖民者那樣殘酷對待被殖民者。雖然他并非上層統(tǒng)治者,皇家警察卻是上層統(tǒng)治的方式方法。他內心的虛弱瓦解了統(tǒng)治本義。
通常解讀他們關系的結束,認為史密斯拋棄黃得云,這其實是受制父權邏輯的想象,把黃得云視為弱者。如果正視性戰(zhàn)場上發(fā)生的真實,史密斯和黃得云之間起碼是勝負難分。事實上,施叔青文本中的黃得云自始至終是命運的強者。她十三歲不幸被劫掠到香港,從未屈從命運,做了幾年妓女之后,她已是一個人精,精通嫖客身份階層及內心世界,具備了駕馭他們的能力。這也是為何鼠疫驚恐中的史密斯一頭撞入,就被她充分利用,她等待已久,她把住機會,她把香港的災難演變成改變自己命運的出擊:
史密斯驚悚顫抖,驚魂未定地回到人間,抹過油的外套被陽光曬干了,龜列了,隨著抖動,發(fā)出細微的落葉似的■■聲,他擄住了一個軀體——有體溫、柔軟的女人的軀體。他感到安全。
“讓我抱抱,讓我抱抱”
得云撫弄他鹿一樣無助豎起的招風耳,又是一個背井離鄉(xiāng),來向她索求片刻慰藉的孩子。她閱歷無數(shù)的眼睛閃過一絲幸災樂禍、冷冷的光,嘴角輕佻的嚅動。她扶起懷中的頭,紫緞大袖滑溜下來,露出她赤裸的肩膀。史密斯揚起半個臉,正好對住她艷紅的、娼妓的肚兜,血光一樣刺眼。他怔驚了,被褻瀆似的摔開女人撫弄他的手,站起來返身便走,得云來不及看清他的臉。⑩
黃得云和史密斯的初次相遇,在人生經(jīng)驗上,可說完全不對等。黃得云的閱人無數(shù)和史密斯的單純驚恐,使得鼠疫災難之中的戀情,實際上不可能由史密斯駕馭。盡管他似乎是在征服她,實際卻被她所利用,她要的正是他的征服,使她從此擺脫妓院,成為他的情人。他一直害怕懷上孩子,她卻偏偏懷上了?;煅膬鹤訉⒗^續(xù)改變她的命運。身處弱勢地位的黃得云并非弱者,身處強勢地位的史密斯也并非強者,文本顛覆了被殖民者和殖民者之間的關系,也顛覆了男強女弱的想象。
施叔青所書寫的殖民地文化,既解構了宗主國歷史敘事,也不同于祖國歷史敘事。從作家獨創(chuàng)想象而言,是后現(xiàn)代主義和女性主義的身份講述,是解構與重構之間的自由敘事,在這種自由敘事的奔放中,女人即使身為妓女,改變命運的能動性也超出想象,對身體本能資源的開發(fā),不僅暗含一種女性優(yōu)越感,也表達了自由資本主義的商業(yè)自由。
三
對性政治和殖民政治的隱喻表達:
黃家的第二代,是混血兒黃理查德,他的一半白種人血統(tǒng),使他們母子區(qū)別于一般被殖民黃種人。被白種人所愛成為一種資本。這一資本又一次被黃得云所用。她再次投身被英國上司派遣來的屈亞炳。在與屈亞炳的情欲關系中,她完全處于上位,文本對黃得云旺盛的欲望和生命力進行渲染,也暗示她將不斷尋機改變自己的命運。事實上,當屈亞炳離開她另娶,她即應征當鋪工作,很快撐控了當鋪,獲得擴張財富。十年之后,她已經(jīng)買下一塊地,成為了香港真正的有地之主。她和她的混血兒子,進一步向房產(chǎn)發(fā)展。有地又有房,跨界白人和黃種人,黃家第二代成為了香港新富商賈。
又十年,黃家已是顯赫富裕門戶。貴族出身的銀行大亨英國人西恩·修洛造訪黃家,被風韻猶存的黃得云所吸引,黃得云再次施展魅力,與西恩·修洛忘年戀。但這位教養(yǎng)良好的銀行大亨西恩卻在黃得云面前缺乏性能力。他的身心完全受黃得云支配。幾年之間,黃得云母子倆得到西恩·修洛從中擔保,大舉向匯豐銀行貸款,利用工人罷工和社會動蕩,以低價購得跑馬地數(shù)棟空樓,開始建立黃家基業(yè)。第三代黃威廉也幸運降生,迎接他的禮物是成為香港上流社會大法官。
在1939-1941年日本入侵,香港淪陷時期,黃家的云園被日本人所占,改成和式招待所。西恩被關,黃得云前往探望。雖然沒有傾城之戀,但此時黃得云卻體驗到了平等愛情的滋味。她用一生性戰(zhàn),至此獲得和平幸福。小說對現(xiàn)代父權戰(zhàn)爭導致身份重構,女性獲得平等身份,有巧妙表達。當黃得云面對囚禁中的西恩,性別與殖民地身份都發(fā)生了重構,究竟誰是主人?究竟是誰的殖民地?關于殖民身份記憶,在小說第三部中有專門探討,所謂為何香港人對日本僅三年的殖民反不堪回憶,而對英國長達百年的殖民卻充滿留戀。這是一個微妙的殖民好壞問題,也是一個關于人類身份的吊詭的問題。黃得云與幾位白人男性的交手,欲望關系中包含著性、利益、命運,征服與反轉征服,未有勝負,卻一路高歌,后現(xiàn)代想象賦予黃得云形象云一般舒展放縱的自由。又或者可以說,自由是一種復雜關系的擁有與包容。相比而言,戰(zhàn)爭則是簡單粗暴的暴力關系,沒有回旋余地。endprint
在第二部《遍山洋紫荊》中,黃家的第三代黃威廉已是地位高貴的大法官,所以順利娶了英國女子伊麗莎白。洋紫荊作為香港的象征,它也是一種雜交的植物,生命力特別旺盛。小說再次寫到了女人與男人做愛女上位的場景,伊麗莎白上位于黃威廉,類似黃得云與幾位男人的性愛關系。文本再度流露出女性優(yōu)越感,或者是有意進行性政治宣揚。同時亦有著“女王之城”的象征。他們的后代也是女孩。成為第三部《寂寞云園》的主角?!断愀廴壳敷w現(xiàn)了作家自由敘事的野心,它不要長恨,它要永遠的傳奇。就像它的英文版標題所顯示,它要建構一座母親譜系的城市。英文書名City of the Queen,女王之城,副標題 A Novel of Colonial HongKong,殖民地香港的故事。{11}既借用英國早期殖民者狂妄想象之名“女王之城”,又象征女性在殖民地香港生根開花結果,儼然如女王。
1997年在香港即將回歸中國之際,伊麗莎白回到英國,永遠離開她的丈夫黃威廉。云園也被拆除。不過,第四代黃蝶娘已經(jīng)成人,有她自己的人生觀,她成長于繁華幸福之家,志向是以玩樂為正職。小說借她的眼光重新審視殖民歷史,使香港傳奇成為反思和解構各種等級價值的符號游戲,體現(xiàn)了鮮明的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風格。
四
面對施叔青《香港三部曲》建構的“女王之城”,仍有學者提出,施叔青這樣的情節(jié)安排,反而沒有擺脫父權制約,父權的異性戀霸權,內化為妓女黃得云改變命運的動力,她渴望像殖民統(tǒng)治者一樣過上體面的生活。當她努力奮斗進入了父權機制,演變成新的顯貴階層,她和她的家族復制了父權的階級等級。{12}這一看似成立的觀點,體現(xiàn)了這樣一個邏輯:即女性講述個人歷史,應該回避父權宏大歷史,尤其不可以最終與父權宏大歷史合流。然而,這一邏輯表面上極端女性主義,實則是違背女性主義旨歸。女性主義并非要與男性歷史經(jīng)驗分離,當然它也不能歸順。這就需要回到文本的結構,考察文本對于父權宏大歷史的修改力度。在小說的第三部《寂寞云園》中,敘事者是二位女性,一位是黃得云的曾孫女兒黃蝶娘,一位是作者“我”(施叔青)。她們交織的講述,其實是一種空間策略,把家族歷史和香港歷史,拉成不同角度的觀察審視和反思,將女性主義政治直接端上臺面。黃得云家族的確成為了香港社會主流人物,但在黃蝶娘看來,這其實只是一個過程,并沒什么了不起,她并不認為維護某種特權和統(tǒng)治是家族的必然。這樣,文本通過黃蝶娘,實際上解構了黃得云家族復制父權統(tǒng)治的事實。
此外,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施叔青用來標志情節(jié)轉折或故事敘述骨干的重大歷史事件幾乎都塑造了“負面的”城市空間意象,整個《香港三部曲》敘述的父權百年歷史中,充滿了疾病、天災和戰(zhàn)亂。有學者總結為“悲情城市”,認為施叔青建構的女性“欲望城市”是建立于“悲情城市”對比。{13}
但這正是施叔青對女性歷史敘事權自由的操作,在父權空隙或者轉型或者薄弱的環(huán)節(jié),講述女性家族的崛起,一方面源于對命運的主動搏擊,另一方面洞察主體浮出的時代機遇,她們每一次準確把握時機是連續(xù)努力獲得的商業(yè)幸運,香港從荒島演變成繁華國際都市,女性家族史和香港發(fā)展史二位一體,這是女性所講述的香港百年現(xiàn)代故事。這是一個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文本。
① 施叔青的《香港三部曲》寫作時間長達八年,在臺灣由臺北洪范書店出版有限公司分不同時間單本推出:《她名叫蝴蝶》1993年出版,《遍山洋紫荊》1995年出版,《寂寞云園》1997年出版。廣州花城出版社于1999年將三本同時出版。
② 也斯:《香港的故事:為甚么這么難說?》,張美君、朱耀偉編:《香港文學@文化研究》,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2頁。
③⑤ 趙稀方:《小說香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3年版,第1-2頁;第171-177頁。
④ 施叔青:《寂寞云園》,臺北:洪范書店出版有限公司1997年版,第95頁。
⑥⑦李銀河:《女性主義》,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59頁;第63頁。
⑧⑨⑩施叔青:《她名叫蝴蝶》序曲2,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26頁;第86-87頁;第37-38頁。
{11} SHIS SHU-CHING, City of the Queen:ANovel of Colonial HongKong, translated from the Chinese by Sylvia Li-chun Lin and Howard Goldblatt,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New York, 2005)
{12} 謝世宗:《性別圖像與階級政治:否想施叔青〈香港三部曲〉,臺北:《中國現(xiàn)代文學》2011年第19期。
{13} 黃冠翔:《打造香港城市空間——施叔青〈香港三部曲〉的悲情及欲望》,臺北:《新地文學》2013秋季號,第112-125頁。
(責任編輯:黃潔玲)
A Postmodernist and Feminist Text: On Shih
Shu-Chings Hong Kong Trilogy
[Macau] Huang Lin
Abstract: Hong Kong Trilogy, by Shih Shu-Ching, is a huge tome about a hundred-year history of Hong Kong, telling the story of Huang Deyun, a prostitute who sells sex and runs business to change her fate, as a metaphor for the entanglements of identity in the relationship of desires, a symbol of complex shaping in the colonization of Hong Kong over a hundred years and a complicated discourse of writing the sex politics/colonial politics, reflecting the embracive openness of a postmodern feminist text.
Keywords: Shih Shu-Ching, Hong Kong Trilogy, postmodern feminism, sex politics/colonial politics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