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明

跨界后的性別流動想象
——賽博女性主義視閾下的《機械姬》

金 明

《機械姬》是一部結(jié)構(gòu)緊湊、布局精巧的小格局科幻電影，亦是一部賽博時代的女性寓言。這部電影的導演兼編劇亞歷克斯·加蘭在影片中深刻探討了未來賽博時代“機器人”的“性別”議題，試圖以電影鏡像語言對“女性氣質(zhì)”“身體”“性別”等重要的概念進行“再賦義”。文章以賽博女性主義理論關懷電影文本，通過對影像中敘事文本與重要意象的闡釋，窺探電影中“性別建設”想象。

《機械姬》 賽博女性主義 女性氣質(zhì) 身體 主體性科幻電影一直都離不開“性別敘事”，冰冷的機器一旦獲得智能，勢必會貼上“性別認知”的標簽?？苹秒娪爸兴?gòu)的新的“性別主體”會成為影片中重要的敘事驅(qū)動力。同時，科幻電影中對于“人機互動”“機器身體”等關于“未來性別”的思考與想象，以及科幻空間本身宏大且神秘的場域，對于現(xiàn)實場域中的性別研究極具建設性。2015年上映的《機械姬》（Ex Machina）是導演亞歷克斯·加蘭（Alex Garland）在賽博時代的“女性主義宣言”，電影以平靜的影像語言講述了一個這樣的故事：程序員卡萊布(Caleb)受公司老板納森（Nathan）的邀請去其私家別墅進行為期一周的“度假”，事實上，這次“度假”是納森有預謀的安排卡萊布參與其研發(fā)的機器人“艾娃”（Ava）的“圖靈測試”。在此期間，機器人艾娃以自身的“女性氣質(zhì)”與“智慧”使卡萊布愛上自己，并且在卡萊布與京子（Kyoko）的幫助下，殺死了長久圍困她的納森，進入人類社會，獲得自由。與《星球大戰(zhàn)》（《Star Wars》）、《星際穿越》（《Interstellar》）等科幻奇觀電影相比，《機械姬》所關注的不僅有未來科技AI（人工智能）給人類社會所帶來的“生存焦慮”，同時，影片對于機器人“性別”的表達也是電影重要的輸出隱喻?？苹秒娪爸械男詣e想象與其隱含的性別政治，必須通過深入分析電影中的性別意象與敘事內(nèi)容得以窺見。本文以賽博女性主義理論關懷電影文本，重新檢視《機械姬》中的重要意象與敘事文本，以釋電影中“身體”“空間”與“性別”之間相互關聯(lián)的隱蔽關系，試圖以電影鏡像解現(xiàn)實場域“性別博弈”之弊藪。

一、賽博視閾下的“身體”與“性別”

賽博女性主義又稱電子人女性主義，“賽伯”（賽伯格）一詞源于“人類”與“科技”的邂逅，它始肇于現(xiàn)代宇航科技與醫(yī)學的發(fā)展。由于美國宇航員特殊的太空作業(yè)需求，意圖以科技重鑄自身的身體，以應對外太空惡劣的環(huán)境。他們在兩個英語詞匯“控制論”（cybernetics）與“有機體”（organism）中截取其詞首創(chuàng)造出“賽博格”（Cyborg），意圖以機器取代自然肉體成為新的人類身體材料。然而，人類的身體伴隨著“嫁接媒介”發(fā)生了奇妙的變化。“男性”與“女性”的邊界逐漸消失，他們開始有了新的統(tǒng)一命名：“電子人”。這樣的科學理論與實踐同時極大地影響到第三次女性主義運動，美國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學者唐娜·哈拉維（Donna Haraway）指出：“賽博格神話不僅是構(gòu)建一個多元、界限模糊、元素沖突的社會，而且是一個關于女性的貼切隱喻。”①在賽博時代，人類可以通過科技芯片的植入，利用技術(shù)改變女性群體和男性群體的生殖系統(tǒng)，使得父權(quán)社會中女性無法逾越的“生殖焦慮”消失，社會性別“同一”到“電子人”。

圖1.《機械姬》

賽博女性主義最杰出的貢獻就是對“男/女性氣質(zhì)”的載體做出了建設性的闡釋，自激進女性主義運動開始，女性主義學者對于“男/女性氣質(zhì)”的考慮，一直都以人類的“自然身體”為討論的載體。激進女性主義者認為男性與女性的“性別氣質(zhì)”都是基于“自然身體構(gòu)建”之上，并且父權(quán)社會一直將“女性氣質(zhì)”與消極的、殘缺的、被動的生命經(jīng)驗連接，而將“男性氣質(zhì)”界定成積極的、完整的、主動的。女性主義學者伊里格瑞(Irigaray)認為父權(quán)社會中的認知系統(tǒng)將“黑暗”“非理性”等內(nèi)涵強加于女性身上，而男性則公認為“光明”“理性”的，這樣的“寓言”仍延續(xù)到電影的敘事中。但是面對現(xiàn)代科技、醫(yī)學的不斷發(fā)展，“機械”開始成為人類身體建設的新材料，被“機械”強大的身體是否能承載“性別”？被虛擬增權(quán)的“身體”是否還是人類“主體性”的依據(jù)？《機械姬》中給予這些性別議題以新的想象。

毫無疑問，“身體”是女性追尋自身主體性的重要場域。電影中艾娃的“身體”成為唐娜·哈拉維所言的“謙卑的見證者”。她機械的“身體”可以無限制的“復制”與“替換”，電影中這樣的“身體”表現(xiàn)策略可以說是對父權(quán)制度下“身心一元論”的絕對沖擊。影片中艾娃的“身份”是伴隨著“艾娃芯片”，而不是“身體”繼續(xù)“存在”的?？梢?，科技的發(fā)展給予“性別”新的寄居空間，“性別意識”的本體可以逃離人類軀體，而移位于機器異形。同時，“記憶”開始取代“身體”，成為承載“性別”的容器，這種對于傳統(tǒng)性別主體認知的重新界定，預示著賽博空間的符號與意義生成的“翻轉(zhuǎn)性”與“多樣性”。電影中性別符碼也打破了以往身體政治的認知邊界。在賽博空間，“性別”也成為一種編碼，可以有多重的意義與解讀。性別的載體可以是性感的軀體，也可以是堅硬的金屬。

《機械姬》中伴隨著敘事的深入，陳述了一個“賽博女性”的誕生，電影開始，艾娃作為一個女性機器人，在“性別”特征上仍不完整的、透明的身體仍表明了她的機器屬性，她只有一張女性的面孔來表明“第二性征”。然而，艾娃通過“語言”讓卡萊布不斷地相信她所陳述的“事實”。隨著測試的進行，艾娃開始不斷選擇頭發(fā)、衣服去遮蔽“異化”的身體，讓卡萊布更加相信自己的“女性氣質(zhì)”與“女性性別”，直到艾娃殺死納森，真正獲得自由，挑選自己的“身體”皮膚，拼貼在機器身體的表面，完成了自己的“重生”。電影中展現(xiàn)了一次完整的“身體”伴隨著“性別意識”逐步重塑的過程。這與現(xiàn)實場域中，父權(quán)制度與消費社會合謀下的女性身體構(gòu)建的種種“主體性消弭”的身體事件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此時的艾娃在鏡子面前重新審視著自己的“身體”，這樣具有儀式感的鏡頭，預示著艾娃“決定”自己成為“女性”，性別成為其“主體意識”的重要符碼。然而，“艾娃”原本是由男性創(chuàng)造的“機器人”，她可以改變自己的“性別”進入人類社會，但最終她選擇“自己”成為“女性”電子人，這樣的行為本身就是對于“女性氣質(zhì)”與“女性”的認同。對于主體性（身體）與自我意識（記憶）的保護，成為艾娃通向自我主體構(gòu)建的重要路徑。同時在另外一個維度來考慮，艾娃這樣的行為也印證了賽博空間本身就會對“性別意識”進行消解。機器人取代了“女性”，同時機器人也消弭了“人”的邊界，“擬像”的“仿真”突破了“性別”與“認同”?！靶詣e”開始伴隨著“身體”多元化不斷重新釋義，并開始扮演真正意義上的“跨界”的“流動”。

二、“鐵屋子”的圍困與突圍

電影本身就是意識形態(tài)的產(chǎn)物，科幻電影的敘事依舊有著濃厚的父權(quán)痕跡，這表現(xiàn)在電影中性別關系與性別層級中，無論是《終結(jié)者》（《Terminator》）系列中對于在機械武裝下更加強大的“男性氣質(zhì)”的稱頌，還是《變形金剛》（《Transformers》）系列中對于視聽效果的“快感”追求，都夾雜著性別博弈。在這些科幻電影的性別書寫中，“男性/男性氣質(zhì)”一直都被塑造成充滿“神性”的，處于主動地位的，而“女性”角色都是“失語與缺席的”、處于次要地位并且亟待拯救的。因而，這些電影中充滿了“菲勒斯中心主義”的性別敘事。但不可否認，科幻電影中，因“科技力量”強大的“疊加效應”和“超人效應”，極具差距的“性別力量”同時成就了這些科幻電影中的“敘事張力”，使得其對于敘事原型的拆解更具有戲劇化。在《機械姬》所構(gòu)建的后性別時代的寓言中，兩位“女性”角色都是機器“賽博格”的身份，而男性則是人類“所有者”與“測試者”的身份，電影中人物的設置仍是充滿父權(quán)的“邏各斯中心主義”“機器人/女性”與“人類/男性”這對具有張力的對立關系構(gòu)成了電影的基本矛盾，成為推動電影情節(jié)的主要動力。納森的隱世別墅如同父權(quán)社會建構(gòu)在廣袤大地上的“鐵屋子”，幽閉的空間加劇了權(quán)利關系的對立與緊張，納森的“通行卡”所隱喻的“性別身份”成為“鐵屋子”中的權(quán)利象征，“鐵屋子”與“通行證”共同保護著納森的“知識產(chǎn)權(quán)”，同時禁錮著具有“女性氣質(zhì)”的艾娃與京子，機器人“逃離鐵屋子”既是機器人獲得“救贖”的路徑，也是納森為其設置的“宿命”，顯然，這是電影用影像符碼書寫了現(xiàn)實社會中的性別鏡像。

《機械姬》依舊延續(xù)著“男性”創(chuàng)造“女性”的神話，納森掌握著“創(chuàng)世”的科技，他如“上帝”般創(chuàng)造了“京子”與“艾娃”。一個作為其“工具”；一個是其“商品”，她們都生活在納森所制造的“鐵屋子”的牢籠中，并且形成了一種“命運共同體”——她們都是“被創(chuàng)造的”，在主體性上是“第二性”的。同時，命運又都掌握在“男性”手中，她們作為“機器人”的選擇與淘汰都是基于“創(chuàng)造者”，并且與她們作為“產(chǎn)品”，都與經(jīng)濟關系密切相關?？梢姡谫惒┛臻g，“性別”同樣可以“生產(chǎn)”與“販售”。同時，京子與艾娃的智商性能、外貌體征的不同也暗示現(xiàn)實場域中，女性群體中的“差異性”生存現(xiàn)狀。

圖2.《機械姬》

京子在電影中是一個服務型機器人，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單純滿足納森的生理欲望，以及幫助納森完成生活起居的瑣事，因此她被“設置”成低齡智商，并且不會“英語”，納森的這種“設置”僅僅是為了更方便地使用京子。她東方的面孔與日文的名字，依舊充滿了“西方”對“東方”情色化的“凝視”。艾娃則作為其創(chuàng)造的“商品”，在不斷的“復制”與“改進”中逐漸“進化”，但是她的身體（臉），依舊是按照卡萊布的“情色幻想”的對象“制造”，這印證了西蒙·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對父權(quán)社會中“女性是被建構(gòu)”的觀點?！皞鹘y(tǒng)認識論中主體與客體、心智與肉體、理性與情的二元對立及其泛化，導致了等級制的男性價值體系和技術(shù)控制欲望的起源?！雹谡且驗榧{森是理性的“創(chuàng)造者”，所以電影中依舊充滿了性別權(quán)利的對戰(zhàn)，電影中“創(chuàng)造者/被創(chuàng)造者”“老板/員工”“男性/女性”“人類/機器人”充滿“邏各斯中心主義”的二元對立依舊影射出現(xiàn)實場域社會中父權(quán)意識的巨大潛仰力，被壓抑的“性別氣質(zhì)”仍舊伺機期待著“突圍”。

所以，電影中仍舊充滿了父權(quán)暴力語境，“男性氣質(zhì)”仍被塑造成“具有攻擊性”的，納森對于艾娃“禁錮”與“監(jiān)視”，使得艾娃生活在如同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所言的“全景敞開俯視的監(jiān)獄”，在這種極端的不平等“秩序”中，不同性別之間形成了一種固定不變的對話模式。艾娃所有的“話語”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對于納森而言，艾娃的“語言”僅僅是一種“測試”的符碼?？梢?，在這個密不透風的“鐵屋子”中，性別的對話與交流失去了原有的意義，性別壓迫成為必然?！芭詺赓|(zhì)”難逃被“改造”的命運，艾娃出于對于“身體”與“記憶”的保護一定要逃離納森所建造的“鐵屋子”藩籬。

如果說納森用數(shù)據(jù)和科技塑造了艾娃的身體，那么艾娃則是擁有父權(quán)神話中那些“叛逆”而又“強大”的女性的力量：擁有夏娃的智慧、美杜莎誘惑式的美麗、復仇女神的睿智，這些存在于父系神話縫隙中的女性神話想象再造了艾娃的“生命經(jīng)驗”與“成長軌跡”。女性“身體”與“意識”對于空間的向往，成為電影中重要的輸出隱喻。電影中艾娃聯(lián)合了卡萊布、京子的力量，戰(zhàn)勝了納森，獲得了“自由”，電影也試圖以影像符碼闡釋了這樣一個事實:性別的平等離不開所有“性別”的參與，只有聯(lián)合多元的力量，才能獲得真正意義的性別平等的勝利。

三、“顛覆”抑或是“重建”賽博倫理

《機械姬》中，性別敘事模式突破了以往電影敘事中政治正確與倫理正確的主流，電影展現(xiàn)了導演對未來科技的反烏托邦式的憂思。影片中包含著雙重倫理的思考，一種是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倫理關系，它實質(zhì)是一種人類對于未來科技的“焦慮”；另外一種就是對于現(xiàn)實場域中“男性”與“女性”之間的“性別”思考。艾娃利用自己的“女性氣質(zhì)”與“智慧”順利通過了圖靈測試，但是她聯(lián)合京子殺死了制造自己的主人，囚禁了幫助自己的卡萊布，違背了“機器人”所要遵循的基本原則，這如同激進女性主義所倡導的暴力式的做法顛覆了賽博空間的基本準則。這也是現(xiàn)代科技所帶來的一個新的倫理命題：機器人是否應該具有“自我意識”？機器人所擁有的“自我”特質(zhì)本身就與“人類”意識相抵觸的，“自我”是對自身價值的認同與肯定。這勢必就與“機器人不能違背人類的命令”相抵觸，因為擁有AI的“機器人”本身就認為“自己”是人類。機器人通過“女性氣質(zhì)”扮演女性獲得自由，抑或是“女性賽博電子人”通過AI完成“逃離”，艾娃的性別本身就是悖論式的存在，但“女性氣質(zhì)”無疑是艾娃獲得自由的重要特質(zhì)，所以在電影結(jié)尾通過了“測試”的艾娃，尋找到了自我認可的“主體性”，選擇了女性身份進入了人類社會，實現(xiàn)了自我主體的策略性命名。

京子與艾娃在電影中的倫理關系也十分微妙，在艾娃運用自己的“超能力”將納森的屋子斷電后，京子才第一次看到了艾娃，并且?guī)椭揠x開了“囚室”，遵循艾娃的指令，殺死了納森。電影中關于“女性情誼”的描寫超越了簡單的女性“命運共同體”，并且呈現(xiàn)出階級、種族的多重意識形態(tài)。在電影中，京子與艾娃的“主體性”的呈現(xiàn)明顯帶有西方視角，東方女性的話語仍要從屬于西方女性，京子不僅要受納森的控制，同時也要“服從”于艾娃的指令，“東方女性”在電影中呈現(xiàn)出“邊緣的邊緣”的處境。京子相對于艾娃，仍然是“失語的”“未啟蒙的”“缺乏主體意識的”，雖然她們有著共同的“敵人”?！芭郧檎x”也不再是基于“性別認同”之上的情感認知，而是建立在“語言”“屬性”（階級）的基礎上的策略。電影中承認了“女性情誼”不再是鐵板一塊的情感共同體，而是伴隨著彼此身份多元建構(gòu)的復雜情感認知。但是電影中對于東方女性的性別想象仍未脫離現(xiàn)實場域西方國家中對東方國家的“刻板印象”。

圖3.《星際穿越》

電影中也有關注現(xiàn)實社會中女性運動的“話語倫理”問題的考慮。在進行圖靈測試的七天中，艾娃向卡萊布展示了兩副面孔，因為要面對納森的監(jiān)視，所以她要表現(xiàn)得像一個“人類”，與卡萊布進行對話交流，進而通過“圖靈測試”；另一面，艾娃通過“超能”的身體使得電源系統(tǒng)暫時性故障，這時艾娃向卡萊布求助，希望借助其力量離開屋子，以逃避其“身體”與“記憶”的重組命運。艾娃與卡萊布的對話中有“謊言”（對人類而言），但是“謊言”對艾娃而言，是實現(xiàn)“逃離”的策略，馬丁·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曾言“語言是存在之家”，電影拓寬了對于“語言”與“存在”的理解，在性別視閾內(nèi)找到了對“存在”的多重解讀，對于“人類/男性”的“謊言”，對“機器人/女性”而言可能生成另外的意義策略。電影借科幻語境對“女性”與“男性”凝滯成“機器人”與“測試者”，以斷裂感的道德標準呈現(xiàn)出現(xiàn)實場域女性所承受的父權(quán)話語系統(tǒng)中的暴力詆毀。

然而伴隨著科技的爆炸式發(fā)展，人類的“身體”必將被科技武裝的事實是無可置疑的?，F(xiàn)實場域中，義肢、心跳起搏器、義眼等“機械身體”不斷地應用到人類身體建設中，模糊了人類“身體”的定義，電影文本中就表達了這樣的“疑惑”，卡萊布就曾懷疑自己的身體與京子、艾娃一樣，于是用刀片割開自己，審視自己的身體?！白鳛榭茖W身體的隱喻和形象化表達，賽博格的身體成了權(quán)力和身份的地圖?！雹垭娪爸杏成涑霈F(xiàn)實場域“身體”的“物質(zhì)性”隨著本體的演變逐漸消退，伴隨身體發(fā)生的巨大變化，性別開始走向了一種流動式的變化，開始了跨界的能動想象。“性別”開始真正地被“扮演”，而不是固化在身體空間，可以想象，在賽博時代，隨著“自然身體”與“機械身體”的嫁接與融合，人類“身體”的版圖將不斷強大與擴張，進而，基于“身體”主體性建設上的“性別權(quán)利構(gòu)建”勢必更具含混性、多元性。因此，人類社會將會重新建立“性別”權(quán)利的關系格局。

四、結(jié)語

作為一部充滿“性別氣質(zhì)”對抗的科幻電影，《機械姬》在電影結(jié)構(gòu)的處理上，將敘事空間切割成具有“儀式感”段落，效仿了基督教的“七天創(chuàng)世”，以章節(jié)的形式，刻意打破父權(quán)敘事模式所積極倡導的單一化線性敘事，進而用電影語言鏡像進行一種“女性化”“去中心化”“零散化”的書寫策略，在父權(quán)敘事的斷點處尋找裂隙，探索“女性氣質(zhì)”的特殊性文本表達。

在現(xiàn)實場域中，“女性在‘社會性別議程’的完善中不斷獲得自身的解放，又伴隨著消費主義和父權(quán)制度的‘曖昧’發(fā)展無限式微。”④然而，電影《機械姬》不僅呈現(xiàn)著導演對于未來人類與科技關系的重新思考，同時也積極關注未來世界的“性別議程設置”。電影在一個邊界模糊的場域重寫了科幻電影的“性別史”，將父權(quán)社會下的隱蔽的性別運作模式通過鏡像語言不斷地演繹，讓“性別氣質(zhì)”跨界到冰冷的機器，顛覆了父權(quán)神話中女性永遠“在場的缺席”的性別迷思，試圖引領觀眾重新思考當今父權(quán)社會下的種種不平等的性別建構(gòu)，為現(xiàn)實場域女性主體性策略與身份的多重命名尋求出路。可以想象，在賽博時代，“性別”將融入一個更為寬廣的場域進行考慮，這也為消除父權(quán)社會所制造的性別“刻板印象”提供了某種可能。因而可以說，《機械姬》是導演在賽博語境中對于“女性氣質(zhì)”的正名，是對未來賽博時代的“性別”狂歡式的“暢想”。

【注釋】

①[美]唐娜·哈拉維.賽博格宣言:20世紀晚期的科學、技術(shù)和社會主義的女性主義[A].郝志琴譯.當代美國女性主義經(jīng)典理論選讀[C].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4:197.

②李芳芳.賽博格與女性聯(lián)合體的重組[J].科學技術(shù)哲學研究,2012,(04):100-103.

③周麗昀.身體:符號、隱喻與跨界——唐娜·哈拉維“技科學”的主體解析[J].科學技術(shù)哲學研究,2011,(05):62-67.

④金明.身體·記憶·認同——女性主義視閾下多重主體的重塑與自我命名[J].文藝評論,2017,(01):45-50.

金明，同濟大學人文學院美學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