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艷梅
(文華學院外語學部 湖北·武漢 430074)
譯者思維習慣對翻譯行為的影響
——以許淵沖和徐忠杰的譯文為例
肖艷梅
(文華學院外語學部 湖北·武漢 430074)
每種語言都有其獨特的表達特點,這些特點成為約束譯者翻譯行為的規(guī)范,而譯者在內化翻譯規(guī)范時又會形成自己獨有的翻譯思維慣習。正是由于翻譯思維慣習,才會讓“同一原文多種譯文”這種百花齊放的現(xiàn)象得以存在。本文以許淵沖和徐忠杰的部分譯作為對象,嘗試分析譯者思維慣習如何影響對其翻譯行為并最終幫助形成其各自鮮明的翻譯風格。
翻譯規(guī)范;思維慣習
翻譯研究已不再拘囿于純語碼轉換的研究,而是出現(xiàn)了和其它學科相互交叉滲透的傾向,其中社會學視角下的翻譯研究越來越受到研究者的重視。本文將從社會學中的兩個概念“規(guī)范”和“慣習”出發(fā),探討譯者慣習對翻譯行為的影響。
社會學中的“規(guī)范”這一概念指“要求人們遵循的行為方式和規(guī)則,即在社會生活中人們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Giddens,1996:58)。圖里認為,翻譯,作為一種社會行為,無疑也受到翻譯規(guī)范的約束。按照其對翻譯行為的約束強度,規(guī)范處于一個連續(xù)體的中間,可以強至更具客觀性的“規(guī)定”,弱至更具主觀性的“個性”。以英譯漢為例,翻譯研究者已經歸納出了英漢語言各自的表達特點。例如:英語重形合,擅抽象,句式如參天大樹,枝繁葉茂,而漢語重意合,擅具體,句式如萬頃碧波,波光粼粼。這些特點的歸納多起指導規(guī)約性的作用,旨在幫助譯者避免語言的負遷移,實現(xiàn)譯文的地道流暢。
而譯者個體在翻譯行為中如何內化這些規(guī)范?在內化翻譯規(guī)范的過程中受到哪些因素的影響?譯者在面臨多種可能譯本時如何選擇?要想回答這些問題,需要借助另一個概念:“慣習”(habitus)。
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Pierre Bourdieu)分析社會現(xiàn)象時提出一系列概念,其中最核心的有三個:場域、慣習、資本?!皥鲇颉敝?“具有自己獨特運作法則的社會空間”(Bourdieu,1993:162)。該概念主要關注客觀關系的基本作用,社會空間根據(jù)其功能可分成各種不同類型且互相關聯(lián)的場域;“慣習”指人在成長、學習、工作、交往等社會化過程中逐漸學習并內化社會規(guī)律,從而產生一套“定勢系統(tǒng)”(system of dispositions)(Bourdieu,1990:54)。該概念主要關注個體如何在各種場域中建立起自己的思維方式和行為傾向;“資本”指決定人們在各種場域中地位高低的資格。資格優(yōu)越者,在場域中占統(tǒng)治地位,反之,只能處于被統(tǒng)治地位。布迪厄認為,資格有三種基本形式: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不同的場域要求的資格也不同。
將這三個概念引入到翻譯研究中,我們可以理解為:翻譯場域是一個特殊的場域,譯者的翻譯行為必然會受到各種翻譯規(guī)范的約束和影響,但同時不會一直被動地受到翻譯規(guī)范的約束。西米奧尼曾對西方譯者的行為進行過研究,認為西方譯者在進入翻譯場域之后接受和遵循翻譯規(guī)范從而形成自己的翻譯慣習,但隨著譯者在翻譯場域資本的積累,可能會出于某個目的有意打破翻譯規(guī)范,并形成新的翻譯規(guī)范。由此可見,慣習具有“被塑造又具有塑造力”(structured and structuring)的特點。
從微觀層面來說,譯者慣習對其翻譯行為的影響也是多方面多層次,包括譯者對待譯文本的選擇、翻譯策略的選擇、措辭的選擇等。筆者將以我國著名詩詞翻譯家徐忠杰先生的部分詩詞翻譯為研究對象,試探性地發(fā)掘思維慣習對于他翻譯行為的影響因素。
部分詩歌字數(shù)對比表
上述表格是筆者從譯文的單詞和音節(jié)對徐忠杰和許淵沖的譯作進行分析的結果。從上表中可以看出,徐忠杰的譯文在單詞數(shù)量和音節(jié)數(shù)量上都比許淵沖的譯文多,尤其是對《游子吟》和《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的翻譯,兩者的譯文單詞和音節(jié)數(shù)量相差將近一倍。
部分詩歌行數(shù)對比表
上述表格是對徐忠杰和許淵沖的譯文句數(shù) (此處的句數(shù)是以逗號為標志)進行對比的結果??梢钥闯?,許淵沖嚴格保持譯文句數(shù)和原文的一致,而徐忠杰的譯文中,有四篇與原文的行數(shù)有較大的差別,尤其是《游子吟》和《楓橋夜泊》的譯文行數(shù)是原文的兩倍,《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的譯文行數(shù)接近原文的兩倍。
從以上兩個方面的比較可以看出,徐忠杰在翻譯中國古代詩歌時,并未拘泥于對原文字詞的忠實,相反,他更重視對原詩歌意義的傳達,甚至不惜將原文進行了“膨脹化”的處理。
從上述表格可以看出,許淵沖和徐忠杰在翻譯中國古詩時,都比較注重保持中國詩歌的典型特征之一“音韻美”。
部分詩歌尾韻對比表
綜合上面三個方面的對比,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許淵沖在翻譯中國詩歌時,非常注重保持譯文和原文一致的“形美”,主要體現(xiàn)在許譯詩用詞簡介精煉,嚴格保持譯詩和原文的行數(shù)一致;而徐譯詩更注重“意美”,主要體現(xiàn)在為了清晰地傳達原詩的意義,他不惜增加用詞,如在《靜夜思》的譯文中,徐增加了“?hoary”一詞,賦予“明月”一詞淡淡的憂傷之意,與全詩“思鄉(xiāng)”的主題更加貼切。在《登鸛雀樓》的譯文中,徐將“白日”譯成“setting sun”,在“黃河”前增加了“muddy”一詞,將黃河奔騰不息的景象映入譯文讀者的腦海中。在《野望》的譯文中,徐將“秋色”譯成了“the somber hue of autumn”,“諾輝”譯成了“faint sunlight from the west”,“somber”(昏暗的)和 “faint”( 暗淡的)兩個形容詞將原文作者彷徨、孤獨和苦悶的心境傳達到位。在《登幽州臺歌》的譯文中,徐將“古人”譯成 “the ancients with their knowledge and wisdom”,“來者” 譯成 “the moderns with their creativeness”,其中的 “with their knowledge and wisdom” 和 “with their creativeness”將原詩中的“古人”和“來者”意義所指具體化,表達了原詩作者“求賢主而不得、懷才不遇”的悲憤心境。在《贈汪倫》的譯文中,徐使用了三行來翻譯“忽聞岸上踏歌聲”,將兩人依依不舍的惜別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除此之外,徐增加譯文還出于保證譯文表達符合英語規(guī)范的目的。如在 《靜夜思》的譯文中,徐分別使用了 “as”和“while”引導的兩個時間狀語從句。在《春曉》的譯文中,徐使用了 “as”引導的時間狀語從句。在《送杜少府之任蜀州》譯文中,徐使用了 “l(fā)ooking”,“as”引導的狀語,“where” 和 “who”引導的從句。從句、分詞短語等都是典型的英語“分岔式”結構特點。當然,徐忠杰也注重譯文的“音美”。除了行尾押韻之外,他還有意識地變換句子長短。如,在《春曉》和《楓橋夜泊》的譯文中,描寫景色的原文都被譯成多個短句,使得意境豐滿,節(jié)奏明快。
不可否認,許淵沖和徐忠杰對漢語和英語的把握、使用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但是對于同一個文本,二者為什么能產生風格截然不同的譯文出來呢?接下來,筆者將從思維習慣的角度對許淵沖和徐忠杰的翻譯過程進行探索性的剖析。
二人的翻譯行為都受到了“翻譯規(guī)范”的制約。具體來說,他們都深知譯文一定要符合英語的表達規(guī)范。例如,要遵守英語的“格、態(tài)、人稱、單復數(shù)一致”等英語規(guī)范。這些都是他們在前期英語習得的過程中內化吸收的翻譯規(guī)范。但隨著他們在翻譯這個場域的“資本”積累,(即他們在翻譯界的被認可程度逐漸提高,)他們慢慢地會形成自己的翻譯思維定勢,即翻譯思維習慣。如許淵沖認為翻譯中國古代詩歌在表意的同時,應該將其“語言凝練、音韻和諧、結構對稱”的特點忠實地傳遞到英譯文中,即做到“形美、音美、意美”。所以,在上面所提及到的十首詩歌翻譯中,他嚴格做到譯文和原文詩歌行數(shù)一致,單詞數(shù)盡可能少;而徐忠杰則認為翻譯詩歌最重要的是要將原文的內容、意境完整、忠實地傳遞到英譯文中去。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他在翻譯中甚至允許譯詩的長度遠遠超過原文,即使在某些讀者看來,這種譯詩缺損了原詩的凝練之美。
由此可見,譯者的翻譯思維慣習對其翻譯行為有著隱形卻深刻的影響。但正是每個譯者有著不同的思維慣習,才會讓翻譯世界豐富多彩,百花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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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59
A
1009-8534(2017)05-0066-02
肖艷梅,女,文華學院外語學部講師,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漢互譯
責任編輯:周圣強
審 稿 人:于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