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瑞林

斷拐

韓瑞林

人物：李二拐（簡稱拐）——貧困戶

姐——李二拐姐姐

姐夫（簡稱夫）——李二拐姐夫

孩甲（女）——李二拐女兒

孩乙（女）——李二拐侄女

拐：（唱）太陽出來當(dāng)頭照

拐棍點地輕飄飄

今天我不把別處去

姐夫的門上走一遭

我李光照，外號叫李二拐，家中老二。你們看我的腿，我這腿沒殘疾，沒毛病，（扔拐）你們看這不是好好的，我就憑這根拐成了村里的貧困戶，家里頭時不時來個鄉(xiāng)干部，這個慰問給點米和面，那個看望給放上幾個錢。雖說這事不體面，可是不愁吃不愁穿，看病還有醫(yī)保管，相當(dāng)于吃皇糧的公務(wù)員。

聽說是要進(jìn)行貧困戶精準(zhǔn)核對，要給我摘了這個貧困帽子，而且還是我那個姐夫提議的，你們說氣人不氣人，還有往外拐的胳膊？我得找他理論理論。

（敲門）姐，開門！

姐：（開門）我說嘛一早上黑老哇吼得呱呱呱，有甚事哩，原來是柱拐的弟弟又來了。

拐：（進(jìn)門）不要諷刺我啦，我那個姐夫哩？

姐：不到下班時間他能在家？

拐：我這回是有正事辦哩，必須要找見他。（杵地）

姐：你少拿你那爛拐棍子杵地，杵壞我的地板哩，整天游手好閑，不做一點正事。

拐：我游手好閑？那是因為政策好，不愁吃穿和花銷，有病在醫(yī)院看醫(yī)保，我不動彈也能把光景過了，你還眼紅哩？

姐：我眼紅？你把你那心放寬哇，看見你我就傷心。

（唱）看見你我就心生氣

好好的日子你過不下去

成了貧困跑了妻

你咋就這么不爭氣，不爭氣

白：【對觀眾】爹娘去世時，給我囑咐要照顧好這個弟弟一家。可是我這個弟弟，懶得筋疼哩，坐吃山空，氣得老婆也不和他過了，至今跑得找不見。

【對弟】這兩天有娃他媽的消息沒？

弟：沒，我倒管她哩。

姐：聽聽，管她哩，管誰哩，日子是你過哩。【對觀眾】十幾歲的娃娃自己不管，整天在我家和我女兒一起上學(xué)，前二年不知道咋鼓搗成個貧困戶，越發(fā)懶得沒邊了。政府給了他兩只羊讓他搞養(yǎng)殖，結(jié)果他悄悄兒殺了一只，人家來驗收，他說他姐要來，沒招待的殺了一政府見了政府頭疼，村里人見了村里人惡心，還好意思瀟個啥灑？只，過了個把月人家又來看，又少了一只，問他羊哪去了？他說，他姐又來了，氣得我簡直要瘋哩?！九瓕Φ堋磕阏f，我要過你一根羊毛沒？我多會兒去了？我嗅見羊膻氣了？

弟：反正那羊也是白給的，殺了就殺了，不用心疼，說不定過幾天還要給哩，政府還缺這幾個錢？

姐：政府是有錢，可是也不能資助你這號懶人。要我是政府，我就一分不給，把你餓死。

弟：幸虧那政府不是你開的，不聽你的。人民政府為人民，我再壞，我也沒反政府，好歹也是個人民哇，它不能不管。

姐：你說你心眼又不少，人也不算笨，因為甚就不能扔了那爛拐杖立起來呢？

拐：姐，我扔了拐棍也沒用?？即髮W(xué)咱超過條件了，當(dāng)干部現(xiàn)在也差不多了。過日子，老婆也跑了！我也沒心思了。孩子有老姐你管，我是十二分放心。我現(xiàn)在一人飽了都飽了，到了年紀(jì)就五保了，你說我還奮斗個甚？現(xiàn)在瀟灑得很。

姐：還瀟灑哩？那是消磨。你就這個樣子，

拐：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夫：（進(jìn)門）噢，小舅子來了？

拐：姐夫可回來了，我這半天就等你回來哩，老姐快罵扁我呀。

夫：等我回來就為這？

拐：不是，有大事。我聽說你去鄉(xiāng)政府提議要把我的貧困指標(biāo)給取消了。

夫：是有這回事。

拐：你說說，哪有你這種姐夫哩？把好事給別人的。

夫：不讓你當(dāng)貧困戶就是不辦好事？

拐：那還用說？大領(lǐng)導(dǎo)爭取個貧困縣，我小農(nóng)民還不爭個貧困戶。

夫：這是什么道理？貧困戶是按照國家標(biāo)準(zhǔn)確定的，哪能爭取上？再說哪有爭取貧困的，你這人就是臉皮厚。

拐：不管怎說哇，反正我就是不能摘了這個貧困帽帽。

姐：不行！絕不給他戴。夫：小舅子，為啥？

拐：（唱）抱著貧困這指標(biāo)

縣鄉(xiāng)干部還不時瞧一瞧

有了這頂貧困帽

不勞動也能把光景過了姐：你聽這歪理，我聽說過爭先進(jìn)爭勞模的，沒聽過爭貧困的。

夫：他倒是說出了一個道理，貧困戶缺少關(guān)愛。

姐：還缺少關(guān)愛？這幾年米面油國家給了多少？慰問金花進(jìn)去多少？還要怎么關(guān)愛？要我說，就是要逼著勞動養(yǎng)活自己。

夫：除了錢和物還要有心靈的關(guān)懷。

拐：再說了，爭個貧困戶我也是為你們好。

姐：就爭取你那貧困拐你還為我好？這個好絕不能給。

拐：這不是爭取了國家的，省下的還不是就不用你們接濟(jì)了，這還不是為你們好？

姐：快把你這好心收起來哇，我可接受不起。

拐：受不起？沒關(guān)系。我給老姐敬個禮。（猴童子拜觀音）

姐：把你那爛拐棍子拿來。

拐：不能給。

姐：拿來！

拐：不給！

（姐弟互爭，姐跌地）

拐：老姐，老姐。（抽自己嘴）

夫：跌疼哪了？厲害不？

姐：沒氣死，也跌不死。不相干。（站）

夫：我說小舅子，你還是不懂你姐的心啊。

拐：她就知道怪怨我，處訓(xùn)我。

夫：（唱）這幾年你成了她的心病

總覺得有這樣的弟弟沒臉見人

鄰里跟前抬不了頭

走路上也總是低人一等

拐：我是我，她是她嘛，有甚難堪的了。

夫：（唱）地方窮多因為條件不許

有人窮是因為久病難醫(yī)

還有人是因為智障殘疾

只有你是千方百計自己爭取

拐：（唱）自己爭取那是法律允許

咱國家不會把窮人拋棄

夫：（唱）關(guān)懷貧困恰逢上習(xí)主席

咱不能把國家大義當(dāng)兒戲

姐：（唱）用你那拐棍去坐飛機(jī)

看人家空姐理不理

用你那拐棍去取款

看人家提款機(jī)認(rèn)不認(rèn)你

拐：（白）老姐總是嘲笑我。

夫：（唱）如果你為生活努力上進(jìn)

栽了跟頭我們樂于幫襯

你整天生活疲沓拄拐一根

人生中就靠拐棍怎么能行

姐：（唱）咱父母在世時從不求人

有困難自己扛自己擔(dān)承

左鄰右舍口碑為證

幫親朋助好友受人尊敬

夫：（唱）有能力咱可以為國為民

本事小咱也能周全家庭

你如今氣跑了妻子不管女兒

怎能夠算得上是一個好人，一個

好人

姐：（唱）咱父母臨終前再三叮嚀

要求你立得起堂正做人

咱不能為國家貢獻(xiàn)十分

也不能躺在床上靠救濟(jì)為生

拐：這……我……

夫：（唱）拄拐棍你把貧困爭

這一來你便成了鄉(xiāng)里的明星

你以為凡事不用自己操心

看不到背后有人議論紛紛

遇到了娶媳聘女大事情

哪個不是仔細(xì)打聽

你這樣成天一根爛拐棍

有誰愿意和你來結(jié)親

拐：（唱）姐姐姐夫一通數(shù)落

使我心里頭真不快活

這拐棍它讓我受盡折磨

拿起來再放下心事多多

想當(dāng)年拄拐棍源自車禍

肇事者逃跑我難找本末

只好是賴政府監(jiān)管失策

爭貧困我也是心有困惑

妻出走更使我心里難過

我也是零件齊全男兒一個

也不愿在親人面前受盡數(shù)落

夫：那咱今天就把這拐棍兒扔了它，不再裝模作樣了？

拐：這個，這個……

夫：這個啥，不好的東西該扔就扔。

拐：我這一扔，政府會怎么看？別人會怎看？原來我就是懶人一個裝貧困？

（兩個孩子進(jìn)門）【背書包】（蹦跳）

孩乙：舅！

孩甲：爹，來啦！

孩甲：（跑到姐后）姑姑，我不跟爹回家，我就跟姑姑住行不？

姐：好好，不回，就住姑姑家。

夫：你倆放學(xué)啦？

兩孩：嗯。

夫：今天老師布置了啥作業(yè)？

兩孩：讓我們寫一篇作文。

夫：什么題目？

孩甲：我的理想。

夫：（對孩乙）你想怎么寫？

孩乙：我的理想是做一個醫(yī)生，把醫(yī)術(shù)學(xué)得好好的，治好舅舅的腿，讓他扔掉拐杖。

夫：好孩子，去寫吧。

（對孩甲）你的理想呢？

孩甲：做一個貧困戶。

【眾人驚愕】

夫：再說一遍！

孩甲：做一個貧困戶。

拐：再說一遍！

孩甲：做一個貧困戶呀。

拐：這哪還像個娃娃哩！（要拿拐棍打孩子）

孩甲：你不是說貧困戶貧困戶，縣里鄉(xiāng)里都照顧，吃穿用度不用愁，就是國家好干部，怎么又打我？當(dāng)個國家干部還不好？

拐：你，你，你……哎（跌坐地下）

（探拐打，姐護(hù)）

姐：看你那舛勁氣，還打我侄女子哩，拐棍子拐了政府拐走妻，怎地，還要一拐打走我侄女。

拐：我那是、那是隨口說的話，舛娃娃你怎會記??？

孩甲：我不記住你又拿拐棍打我。

夫：小舅子啊，你看你這拐棍對孩子影響多大？

拐：（唱）啊呀呀，我的天啊，我的地

沒想到拐棍成了愚蠢的武器

一拐棍打跑了我的妻

這一次又險些打壞了我閨女

這拐棍它讓我把臉面丟棄

這拐棍它讓我把自尊舍去

（白）我這拐棍還能再用？

今天我就把它扔進(jìn)河里，

我要靠自己靠勤勞出人頭地。

夫：小舅子，我現(xiàn)在問你，你的貧困指標(biāo)要不要了？

拐：不要了，堅決不要了。

夫：再告你一個好消息，孩她娘我們找到了，在內(nèi)蒙打工給孩子掙學(xué)費，托人捎話來說，你不扔拐她不回來。

拐：我堅決扔掉它，不靠別人靠自己，人活臉面樹活皮，人要活得有志氣。（開門扔拐）

夫：我看還是不要扔。

拐：怎？

夫（拿過拐一腳踹斷）

拐（拿過來二次踹成四截）

齊：（唱）人貧困咱不能丟了志氣

擼起袖子咱戰(zhàn)天斗地

為了國家大目標(biāo)

用勤勞用汗水爭取富裕

（插圖：郭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