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

先講一個2000多年前的故事：說有三個上帝，一個叫有象，一個叫無形，一個叫渾沌。有象和無形家住在南邊和北邊，經(jīng)常到住在中間的渾沌家做客。渾沌非常善良好客，弄得有象和無形總不好意思。兩個人商量為這善良的白癡做點什么，有象和無形都長著鼻子、耳朵、眼睛，渾沌七竅未分化，有象和無形于是就幫忙用了七天七夜為渾沌鑿出了七竅，但等到第七天渾沌張開雙眼，一下子就死了。這個故事收錄在《莊子》一書中，只不過我將故事的兩個主人公“忽和悠”改了一下名字：有象和無形。由于有了莊子這個故事，后面就有了一個著名的詞——忽悠，它本義指好心辦壞事，給人出主意讓別人失去自我害死人。

這個故事用在教育界是再合適不過的。家長無形，學校有象，學生質(zhì)樸而又渾沌，好心的三者之間互相影響，害死人也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近來經(jīng)?？吹侥持髮W的校長說“學校不應該教學生知識”“真正的教育就是……”，除此之外，經(jīng)常還會收到教師和學生家長轉(zhuǎn)來的帖子“耶魯大學校長怒斥……”“哈佛大學為什么不……”。我毫不懷疑寫這些帖子的人如忽如悠充滿善意，希望鑿開未分化孩子的七竅，但是我更加懷疑，如果哪個傻帽真的按照這些去做了，還真的把孩子給害了。

雨果獎，科幻藝術(shù)界的諾貝爾獎，第73屆雨果獎被一個叫劉慈欣的中國作家憑借代表作《三體》獲得。《三體》中最基本的一個問題是，為什么有三個太陽的地外文明就毫無規(guī)律，其實很多人根本就沒看懂。1900年，數(shù)學家希爾伯特提出了人類的23個數(shù)學難題，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費馬大定律和三體問題。簡單地說，三體問題就是三個假設質(zhì)量和形狀一模一樣的星體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自組織運行，知道初始條件后，能否知道后續(xù)的狀態(tài)。三體問題難壞了無數(shù)科學家，三體毫無規(guī)律的運行狀態(tài)使得科學家拿這個18階微分方程束手無策。科學家只能得到三體問題的特例解以及近似解。特例解成為一種解決三體問題的模式，而近似解由于邊界條件微妙差距會造成計算巨大偏差，被稱為“CHAOS”。

事實上，CHAOS本身就是古希臘類似于渾沌的一個原始神，專業(yè)翻譯也翻譯成混沌。

如果說學校（教師）、家長、學生分別代表了吸引力大小一致的三種星體的話，那么他們之間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影響便形成了教育?？傮w來講教育三體之間也是混沌的、不可預期的，千百年來，教育模式本身就是找到了不可預測的教育三體中的特例解，在學生、教師、家長是特例人群的時候，某種教育是可以示范的，是有一定規(guī)律的。然而，我們在談一種教育的時候，不要忘記他們的特例場合和應用場景，離開三體的特例泛泛談“耶魯大學校長……”“教育不教……”這樣的帖子就是耍流氓。

放在更加廣泛的情景、沒有特例的情況下，我們只能找到近似解，然而由于混沌和高度未分化，在有象和無形的作用下，預測孩子的成長成為一件具有高度風險的事情。

今天的教育，事實上并不像三體那么混沌，因為還有政府（教育局）的強勢參與，還有信息及信息技術(shù)對學校、教師、學生的高度影響，這些影響并不會讓教育變得更加復雜，它們的介入，會使教育高度秩序化和高度結(jié)構(gòu)化，教育規(guī)律更加清晰。

正所謂創(chuàng)新不可預測，我本混沌，你別忽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