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站在家門前的銀樺樹下

沖我揮手

樹冠巨大的濃蔭

就要下起一場綠雨

從古老的安寧河谷中

吹來一陣風

母親和我眨了眨眼

睜開眼睛的時候

父親已挑選好各種帽子

漁夫帽、禮帽、太陽帽

不同盈缺的月亮

從他頭頂升起落下

夜色將他的眸子

漸漸包裹，看不分明

父親就這樣戴著帽子

穿行于大街小巷

身影變得越來越小

仿佛走進了帽子

空心的深處

門前的樹冠不再落雨

也不常有鳥從雨中飛出

有一天風突然掀走了

父親的帽子

醒目的銀發(fā)在空中

躍動翻飛

那一瞬，仿佛新生的父親

重返人間

秘 密

墻角兩棵茶樹

同樣的水分

同樣的陽光

有天突然無端死了一棵

那黑暗的地下潛伏著無限可能

太平洋里遨游著一條鯨魚

專家發(fā)現(xiàn)它的音頻與眾不同

其他魚都不能聽到這種歌聲

今生今世它只能在浩瀚水域中

孤獨游蕩

《燕尾蝶》中的妓女固力果

收養(yǎng)了一個叫小蝶的少女

固力果前一分鐘接客

后一分鐘為了保護小蝶

與男人們展開槍戰(zhàn)

我深信每一間關著秘密的房子

門上都藏著個小小的鎖孔

少數(shù)人持有這種鑰匙

鎖孔內(nèi)，詩歌正睜大清澈的眼

久久凝望

漂亮朋友

它以為回到了雨林

眾多鳥兒在一起鳴叫

討論論文、小說

和“標準詩叢”

它環(huán)顧四周

很快找到一塊制高地跳上去站定

在北大X教授肩上

俯瞰了一下中國當代文學

興致不高地回到桌面之前

順便把頭塞進

出版社編輯L的雙肩包里

審查了二季度選題表

對于餐桌上的美食

它顯然不堪誘惑

奮力的一撲幸而被人抱住

鸚鵡湯之味令資深吃貨有過幾秒鐘走神

下半場略顯混亂

有人找偶像簽名，更多的

涌向它索吻，摟抱，合影

凌晨一點

小鸚鵡雨果在美少女主人懷中

夢見了斑斕的澳洲

有人在微信上繼續(xù)傳看照片

熱議它的喜好與信仰

湖 語

一群野鴨昂首向前，其中一只

朝你張望后徑直游了過來

碧水背景，紅花初綻

突然有條漁船從斜側(cè)里插入畫卷

如果這些都令人費解

那么還有別的力量，你并不知曉

比如星星是何時掉進水中

長出尾巴，變作魚群

水分子團結(jié)成銀白的遼闊

是為了包容，還是為了捍衛(wèi)自由

而某些時刻，你更傾心于謎面：

眼前水草點點翠綠，其間摻雜著赭紅

夜晚來臨，湖水迎合星光的愛撫

搖曳得淚光粼粼。你猜想水底

沉潛著一顆巨大的心臟

每次搏動都牽連著上空的星系與云團

掀起心中驚濤與烈焰

作者簡介：莫臥兒：1977年生于四川。已出版詩集《當淚水遇見海水》《在我的國度》，長篇小說《女蜂》。曾獲首屆“四川十大青年詩人”、 第四屆“極光詩歌獎十佳詩人”等獎項。作品發(fā)表于《詩刊》《中國作家》《北京文學》《鐘山》《創(chuàng)世紀》等刊物，入選多種選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