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23日，下午，西安光中影視有限公司董事長趙安、總經(jīng)理趙軍開著一輛白色的普桑來到西蔣村。兄弟倆此行的目的，是與陳忠實簽訂《白鹿原》電視劇的改編合同。

走進陳忠實家的時候，是農(nóng)村吃晌午飯的時間，大約下午兩三點。陳忠實一個人正準備吃晌午飯，趙安看得清楚，陳忠實的午餐是兩個饅頭，一碗白菜熬豆腐，幾塊肥肉。天熱，幾個人坐在陳家院子后邊背靠白鹿原的窯洞說話。趙安兄弟在城里吃過飯了，陳忠實匆匆吃罷飯，抽著黑杠子（巴山雪茄），一邊與趙安兄弟聊正在熱播的光中影視拍的20集懸疑警匪電視劇《12·1槍殺大案》，這個劇有現(xiàn)實生活原型，一邊拿出一幅他剛剛收集到的照片，《白鹿原》中朱先生的原型牛兆濂先生的遺像讓趙安兄弟看。趙安看著這位目光炯炯、不怒自威的民國先賢，說跟陳老師有點像，陳忠實哈哈笑了。傍晚時分，趙安兄弟與陳忠實告別，陳忠實對趙安說：“做這個不容易，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蹦贻p的趙安兄弟滿懷信心，懷揣《白鹿原》電視劇改編版權(quán)轉(zhuǎn)讓有效期為三年的合同，快活地返回西安。

三年過去，光中影視還沒有拿下電視劇的立項。

2004年的6月，西安一個酷暑的晚上，趙安與陳忠實在陜西省作協(xié)一個空蕩蕩的辦公室里談判。趙安感覺，跟三年前在鄉(xiāng)下與陳忠實簽合同時的歡快氣氛不同，這次氣氛有些凝重。陳忠實想給趙安倒杯水，熱水壺是空的。其實，這個辦公室，陳忠實也好久不來了。

趙安滔滔不絕地訴說三年的辛勞，企圖繼續(xù)續(xù)約。陳忠實淡然地聽完，說：“我聽明白了，你說的舞馬長槍的，還是拿不下這事。你不用給我解釋，現(xiàn)在做啥事都難。你只要拿來國家批準的紅頭文件，哪怕是一張二指寬的條條，咱就繼續(xù)。”趙安不甘心，又說一個多小時，最后，和陳忠實達成一份口頭協(xié)議：趙安可以繼續(xù)做，陳忠實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誰能批下來陳忠實就簽給誰，這對大家都公平。

趙安后來回憶，那天陳忠實把他送下樓，天黑了，他沮喪地走著，想起陜西省作協(xié)這個院子，原來是軍閥高桂滋的公館，大神云集，西安事變時曾羈押過蔣介石，想起這些，加上深深的挫敗感，他的脊背一個勁冒涼氣。

趙安變得害怕見陳忠實。一見面陳忠實就會問立項的情況，趙安學會了訴苦，說自己如何如何地努力，只是最后沒有任何結(jié)果。

到了第五年，趙安依舊沒有立項成功。趙安害怕陳忠實問他，又害怕他不問。陳忠實不問的時候，趙安想著陳忠實是不是把版權(quán)簽給別人了。發(fā)展到后來，一看見陳忠實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趙安心里就發(fā)怵；一聽見人說哪家影視公司又找陳忠實了，就心如刀絞。有一次，趙安參加省上的一個會議，滿共二十余人，一進會場，趙安看見陳忠實坐在那里抽著他的黑杠子（巴山雪茄），他竟然借上廁所悄悄地溜了。

《白鹿原》電視劇立項為何如此艱難？王長元作為當事人之一這樣回憶。他說：“2000年至2011年，我在陜西省廣播電影電視局先后任藝術(shù)處長、總編室主任、宣傳處長和電視劇處長，主要是管理協(xié)調(diào)全省的電影電視劇制作?！蓖蹰L元喜歡小說《白鹿原》，評論很高，“我一直把它放在枕邊，一有空就拿出來讀，讀一遍有一遍的滋味，讀一遍有一遍的感悟?！彼J為《白鹿原》改編成電視劇，一定會掀起收視狂潮?！跋氩坏綆啄曛筮@件事竟鬼使神差地轉(zhuǎn)到我的手上。冥冥之中我感到這不僅是職責所在，簡直是上帝老人家的用心安排?！蓖蹰L元說，“一部電視劇的立項實在算不上什么，全國每年要拍500多部約15000集電視劇，哪一部不需要立項？但電視劇《白鹿原》實在太微妙、太復雜、太困難，用了整整十年時間，往返北京不下十次，經(jīng)歷了三任中宣部文藝局長，中間的扯皮、拉鋸、踢球不算，把其中的酸辣苦甜咸都倒出來，開一個飯館，調(diào)料是不成問題的”。

王長元回憶，該劇立項，“一開始山重水復疑無路，很快就鉆進死胡同，說不清道不明，斬不斷理還亂，感覺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扼住咽喉，讓你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蓖蹰L元認為，“問題的癥結(jié)是胎里帶來的?！彼治?，第四屆茅盾文學獎評獎時，中國作協(xié)從藝術(shù)角度力推《白鹿原》獲獎，“而中宣部過多的考量意識形態(tài)和宣傳導向，對獲獎一直點著剎車。雙方僵持不下，妥協(xié)的結(jié)果是可以同意獲獎，但必須修改。”“要命的是一位領導還不解氣，隨口留下一個大尾巴：《白鹿原》不能改編為影視作品。領導的話就是政策，等于劃了禁區(qū)套上緊箍咒通上了高壓電?！薄半娨晞×㈨椃譃橹卮蟾锩鼩v史題材和一般題材，前者由中宣部和廣電總局審查調(diào)控，后者由各省審核備案?！栋茁乖匪悴簧现卮蟾锩鼩v史題材，但年年報年年通不過，一放就是好幾年。都說是好事，但就是沒有人敢批準辦這個好事，根子還是領導的那句話?！?/p>

王長元回憶，2006年，在中央黨校學習的陜西省廣播電影電視局任賢良局長給王長元說，他和中宣部分管文藝的領導就在一個班，這位領導對小說評價頗高，認為可以改編為一部大戲。任賢良局長讓王長元和光中影視公司的老總趙安拿上劇本，立即趕到北京。王長元、趙安當天飛到北京，到中央黨校向領導當面匯報，留下劇本，告訴領導不日就報廣電總局，只等中宣部綠燈放行。王長元是一個性情爽快的人，他說，為了鞏固公關成果，吃完晚飯后來到歌廳，他特意為領導獻唱了一曲《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這首歌是他的拿手好戲和保留節(jié)目，每次唱都好評如潮，這次演唱更是出神入化，一曲終了，領導不停地鼓掌，服務員還以為是原唱者蔣大為來了。一切都順理成章、完美無缺，王長元和趙安心想，這回見了真佛，該差不多了，倆人借著興致，“當天跑到承德避暑山莊美美逛了一趟，還不過癮又拐到天津浪蕩?！?/p>

可是，轉(zhuǎn)眼到了年底，立項的事泥牛入海，一點動靜也沒有。王長元忍不住，直接給那位領導打電話，在反復陳述了一河灘的理由后，“央求他發(fā)個文件，讓我們把《白鹿原》拍了吧?！苯Y(jié)果是，領導反問了王長元一句：“我們什么時候發(fā)過文不讓拍？”王長元說，“真是絕妙的回答，一拳打在空氣上，差點閃了胳膊?！?/p>

王長元說，以他多年在政府機關工作的經(jīng)驗，認為這件事十有八九是辦不下來了。他“就抱著與其得不到不如毀了的態(tài)度，給廣電總局電視劇司宋魯曼副司長汫，電視劇《白鹿原》不拍不說，要拍必須由陜西公司來拍，假如外省公司立項拍攝，我就一根繩子吊死在廣電總局的大門上！因為我無顏見三秦父老?！?

王長元講：“到了2009年，中國進一步融入世界，在人性和普世價值方面與外國文化溝通更多更趨一致，引發(fā)了意識形態(tài)方面細微的變化，管理也科學寬松富有人性了。首先是電影《白鹿原》有了突破，國家廣電總局批準拍攝。電影和電視劇是孿生姐妹，不能叫姐姐嫁人，妹妹守寡。還有一件事，我聽說陜西有一位作家給中央領導寫了信，把封殺多年的小說解禁出版?？磥砉珜㈨椥胁煌ǎ敲茨懿荒車L試一下私對私，陳忠實老師會不會給這個面子？我與趙安把陳忠實約到長安一號商量，希望從他那里有所突破。席間談了給中央領導寫信的想法，陳忠實聽得很認真，雖表現(xiàn)出一定的興趣，但也流露出些許的憂慮。在沉思許久后他說了自己的想法，大概意思是別人能說的話他不能說，他過去不能說的話現(xiàn)在也不能說?！蓖蹰L元說，“后來他給別人講，如果寫了信領導給面子倒好，領導不同意那就永遠拍不成了?！?/p>

2009年11月3日早上，陳忠實打電話給筆者，講北京的評論家雷達最近多次給他打電話，有時一天打幾個，說北京有一家公司，要把《白鹿原》拍成電影和電視劇，請張藝謀做導演，張藝謀已答應。陳忠實說：“《白鹿原》拍電影，西安電影制片廠弄了個半截子，據(jù)說蘆葦把劇本都寫好了，但這個事又撂到那里了；拍電視劇，趙安的公司（邢注：西安光中影視有限公司）一直要拍，以前把劇本都寫好了，還討論過，但幾年下來，項目上邊還沒有批。后來我干脆給再提這事的人說，我可以給人家寫一個認可書，誰把準拍證拿下了誰拍，前后給幾個人都這樣說了。趙安前一陣子還找我，想繼續(xù)弄這事，還讓我給李長春寫信。我說，我寫信不好，李長春同意了萬事皆好，萬一不同意了，反而把路都堵死了，以后誰都弄不成了?，F(xiàn)在雷達催得很緊，昨天晚上還急電，要我今天表態(tài)?！标愔覍嵔又f：“張藝謀中早期的電影作品還好，后來形式主義的東西太多，特別是《滿城盡帶黃金甲》，沒有內(nèi)容。聽雷達說，張藝謀已給這家公司答應做導演，以前由于為奧運會工作，沒有時間，最近剛拍完一個電影（邢注：張藝謀導演電影《三槍拍案驚奇》），有空檔。我猶豫不決，想聽聽你的意見?！?/p>

陳忠實又說：“我覺得趙安為這事前后費了好多力氣，現(xiàn)在給別人，覺得虧欠趙安。還有省財政廳一個小伙子，說有一家公司能弄成準拍證，我也寫了認可書，但這都沒有約束力?，F(xiàn)在那個小伙子也是一點兒音信都沒有，想給小伙子打電話問問情況，我沒有存他的電話，也沒有辦法。”

此前幾天，西北大學廣播電影電視系主任張阿利打電話給筆者，說北京一家公司要拍電影《白鹿原》，問相關情況。筆者當時打電影給陳忠實，問電影《白鹿原》目前的籌拍情況。陳忠實說：“國慶前，蘆葦急著要見我，說廠里（邢注：西安電影制片廠）決心再弄這事，我說我當時有事，蘆葦當時也只有當天有時間，就和蘆葦說好國慶節(jié)后再說，但現(xiàn)在過去了這么久，也沒有音信?！?/p>

此時，筆者一邊接聽電話一邊思考，最后說：“我覺得這是一個比較好的機會。張藝謀能導演，最好不過，對《白鹿原》的推廣極為有利。因為，張目前還是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導演，世界級的大導演。而且，張藝謀經(jīng)過藝術(shù)追求和票房追求兩個階段以后，特別是后一時期所拍電影，有不少爭議，張藝謀應該有所反思。何況，張還是一個有追求的導演，他應該知道《白鹿原》的價值和分量，也許在創(chuàng)作思路上有所調(diào)整。退一步說，一個經(jīng)典作品，還可以由不同的導演進行不同的闡釋，以后也還有機會再拍。再說，雷達是朋友，是評論家，對作品又有精到的把握，由他做文學顧問，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可以做這事。雷達提出要簽合同，這是一般規(guī)律，沒有合同，公司不好運作。”

陳忠實想了想，說：“那我就同意把《白鹿原》電影拍攝權(quán)給雷達說的公司。電視劇再說。”

2010年事情有了轉(zhuǎn)機。王長元在《我與電視劇<白鹿原>》中回憶，一天，宋魯曼副司長打電話給他，說上海一家公司正在活動《白鹿原》電視劇立項，問他知道不？王長元說，他聽后吃了一驚，緊張得前言不搭后語，鎮(zhèn)靜了好大一會兒才說，我還是那句老話，要不做都不做，要做只能由陜西做。宋魯曼副司長見他還那么堅決，答應先把上海穩(wěn)住，讓他立即報資料。王長元分析說，這“有點像打麻將，他死盯著上海公司出牌，專門給我放和。”

王長元講了一個細節(jié)，他說，我們上報的資料中，關于劇情簡介那一百多個字，是抄的小說上的內(nèi)容說明，很精練，宋魯曼也看過。但他的下屬是個政策控，看了之后不停地搖頭，說：“你看這里面巧取豪奪，美女淫蕩，土匪猖狂，公公殺媳，色情血腥暴力齊合了。”看來兇多吉少，宋魯曼“喔”了一聲，說：“是這樣嗎？”當場拿起電話，把王長元罵了個狗血淋頭密不透風，讓王長元在下班前必須改好，否則死刑槍斃而且是終審。王長元當時說他除了委屈就是一頭霧水，丈二高的和尚摸不著頭，覺得一向溫和善良的上級今天怎么這般火爆，翻臉不認人。他想，官大一級壓死人，況且咱是為了立項呀，打碎牙連血往肚子咽，只要不當眾唾在臉上。

王長元說，后來的進展十分順利，他專門到北京表示感謝。推開宋魯曼副司長的門，宋魯曼立即關上門，一把將他抱住并拍著后背說：“兄弟呀，哥錯怪你了，我當時也沒辦法，當著下屬面罵你，我是在演雙簧戲給他看呢。你不知道，《白鹿原》要上會專題討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兄弟你就多理解吧?！蓖蹰L元說，“那一刻我心里萬頃波瀾，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把十年來的辛酸沖刷得一干二凈。”臨出門時，宋魯曼詭秘地叫住王長元，要翻他的提包，王長元說：“為什么？宋魯曼說：“想看里面有沒有繩子?！蓖蹰L元笑了笑說：“我還要看電視劇《白鹿原》呢?！蓖蹰L元說，“公允地講，電視劇《白鹿原》的立項宋魯曼功不可沒”，可惜他2012年底英年早逝，只有58歲。

2010年9月，趙安他們報的《白鹿原》電視劇的立項批下來了。趙安第一時間給陳忠實打電話。陳忠實不相信，說：“你甭哄我老漢，把紅頭文件拿來。”趙安說：“現(xiàn)在沒有紅頭文件了，廣電總局只在網(wǎng)上公示?！标愔覍嵢匀徊恍?。趙安說：“陳老師，你不信我，沒問題，你找個你信任的人，上網(wǎng)查查，如何？”

9月3日下午，陳忠實給筆者打電話，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白鹿原》電視劇被批準可以拍了，是趙安的公司（西安光中影視有限公司）辦的。”

晚上，陳忠實給趙安打電話，說在一起坐坐。倆人在西安長安路與南二環(huán)相交的東北角長安一號餐廳見面，找了個小包間，要了一瓶紅酒，點了幾個小菜。陳忠實很高興，端起酒杯說：“十年了，你終于勝利了，過程能寫一部長篇小說了?！壁w安碰了杯，心里惦記自家的事，直奔主題，問：“版權(quán)咋辦？”陳忠實笑了：“說話算話，版權(quán)至今我誰也沒簽，你批下來，以后我就只認你了。”趙安接著問他對改編有什么意見，應該注意些什么，對人選有什么建議。陳忠實說：“小說寫完，我的事就完了。發(fā)表到社會上，那就陳忠實是陳忠實，《白鹿原》是《白鹿原》了。咋改，找誰改，那是你的事了。”

趙安找的編劇是申捷。申捷，1975年出生于北京，1998年畢業(yè)于中央戲劇學院編導班本科，代表作品有《孔雀樹》《重案六組》《女人不哭》等。趙安說，申捷讀了上百本書，又在白鹿原上轉(zhuǎn)了半個月，做好了準備，想和陳忠實談談。趙安與陳忠實又約到了長安一號。見了面，陳忠實與申捷坐在一張三人沙發(fā)上，一人靠一頭，趙安坐在旁邊。趙安事后描述：“申捷圓頭圓腦，像打足了氣的皮球，說到創(chuàng)意就眉飛色舞；陳老師穩(wěn)穩(wěn)地坐在那里，像半截老榆木根雕，不緊不慢，讓人想起《哈利波特》里面的老樹精?！标愔覍嵳劻藢θ宋锏目捶?，人物的原型，特別談了他沒有展開寫朱先生只身退清兵的遺憾，談了黑娃的命運和這個人物原型的命運等。申捷和陳忠實似乎聊得很不錯。臨走，趙安背過申捷，問陳忠實：“感覺咋樣？”陳忠實淡然一笑：“這是你的事，甭問我?！迸R了又補了一句，“我沒想到他這么年輕?！?/p>

申捷寫劇本，用了兩年半。算算，已經(jīng)到了2013年。趙安給陳忠實打電話說：“劇本做完了，送審前，你要不要看看?！标愔覍嵳f：“你送吧，我不看了?！边^后，趙安找了一批陜西的專家開研討會。評論家李星說，我終于看見了一位能和陳忠實進行靈魂對話的編劇。研討會過后幾天，趙安突然接到陳忠實的電話。陳忠實說：“哎，趙安，你把劇本做完也不送我一套看看？”趙安有點蒙。趙安說：“陳老師，三個月前我就問你看不看，你說不看了，你可不敢冤枉我。”陳忠實笑了：“我忘了，趕快給我送一套?！?/p>

半個月后，陳忠實打電話問趙安能不能約申捷一塊坐坐。趙安一約，申捷欣然前往。在酒桌上，陳忠實專門端起一杯茅臺，走到申捷面前敬酒，說：“辛苦了。以后劇本修改，有啥事，都可以找我。”申捷說：“陳老師，老趙說你看劇本，我緊張壞了，我就怕你罵我?！标愔覍嵭α?，說：“劇本你是專家，我還能罵你。”大家都笑了。

2014年5月20日，《白鹿原》電視劇正式開機。劉進擔任導演，張嘉譯飾演主角白嘉軒同時出任藝術(shù)總監(jiān)。開機前一晚，趙安特意去理了個發(fā)，洗了個澡。總制片人李小飚則專門到水陸庵燒了香，請人算好了吉日吉時。開機前夕，趙安跑到陳忠實的書房，動員陳忠實出席開機儀式。陳忠實這時精神還好，就是說話吐詞有些不太清楚，說幾句，就要吐一口口水。趙安讓陳忠實看了演員的單人海報，陳忠實看得很仔細，每一張都看半天，仿佛和自己心中的人物在對照。但他沒有做品評。趙安說：“陳老師，十幾年了，終于開拍了，輪到咱自己過事了，你這尊大神不就位，撐不起臺面。哪怕去轉(zhuǎn)一轉(zhuǎn)，露個臉?！标愔覍嵕芙^了。為表示祝賀，陳忠實為《白鹿原》電視劇寫了四尺整紙：“激蕩百年國史，再鑄白鹿精魂。祝賀《白鹿原》電視連續(xù)劇開拍?！?/p>

開拍后，趙安和張嘉譯幾次在一起喝酒，張嘉譯都說：“咱還是去看看陳老師，總覺得咱不去不對勁。”趙安和陳忠實聯(lián)系了兩次，陳忠實都拒絕了，他說：“讓大家好好拍戲，心領了，不麻煩了。我好點去看大家?！彪娨晞∏捌谂耐旰?，趙安專程去給陳忠實匯報，這時陳忠實病情有些好轉(zhuǎn)。聽說電視劇投資了兩個多億，他有些吃驚，關心地問：“能賣回來不？”趙安說：“這回賺了?！标愔覍嵭α?，說：“你拍90集，還弄得大。賺了就好，再讓你賠了，我還睡不安生了?！?/p>

后來劇組為《白鹿原》剪輯了一些片花，大家還是想讓陳忠實看看。趙安又給陳忠實打電話，陳忠實答應得很痛快，說：“好。但這周不行，安排不過來，下周吧。”到了下周，趙安再打電話，陳忠實關機了。趙安便問平時跟著陳忠實的辦公室主任楊毅。楊毅說，陳老師要集中打半個月針，等打完針后再約吧。2016年4月29日，陳忠實因病去世。

陳忠實始終未能看到電視劇版《白鹿原》。

2016年10月，《白鹿原》電視劇拍完送審。這一個月的下旬，中共陜西省委宣傳部首先組織專家審查。稍后兩天，陜西省新聞出版廣電局也組織專家審查。陜西方面的專家對該劇在基本肯定的基礎上，也提出了一些修改和完善的意見。這之后，又送國家廣電總局審查。按照要求，電視劇制作方要根據(jù)專家審查提出的修改意見，逐條進行修改，然后再將修改過的樣片送審?！栋茁乖冯娨晞笏蛧覐V電總局審查，前后共三次。2017年4月初，中宣部組織專家審查了一次。同時，陜西省新聞出版廣電局組織專家對根據(jù)國家廣電總局審查意見修改的樣片又進行了最后一次審查，審查通過后發(fā)給了播出證書。

應該說，《白鹿原》電視劇的審查是嚴格的。它屬于一般題材，一般題材由所屬省市自治區(qū)廣電局審查備案，不屬于重大題材，重大題材由國家廣電總局重大題材辦公室審查調(diào)控。值得注意的是，《白鹿原》電視劇審查的嚴格程度既超過了一般題材，也超過了重大題材。有人說，這是按特殊題材處理的。另外，宣傳部一般也不審查電視劇，它可以派人參加審查，但不組織審查。這次，中共陜西省委宣傳部和中宣部都組織專家對該劇進行了審查。由此可見各方對該劇的重視程度。

筆者應邀參加了2016年10月陜西省委宣傳部組織的專家審查。審查完后，筆者寫的審查意見是：

86集電視劇《白鹿原》，一是尊重小說原著的精神，二是在該小說的基礎上，根據(jù)電視劇藝術(shù)的特點，在內(nèi)容方面——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jié)進行了充分的展開，某些內(nèi)容方面則進行了合情合理的改編和創(chuàng)造，該劇思想上具有相當?shù)纳疃龋囆g(shù)上也有令人震動甚至震撼的力量，具有史詩氣魄?？傮w上看，該劇是我省乃至全國近些年來出現(xiàn)的一部電視劇力作。

電視劇《白鹿原》展示的是中國兩千多年皇權(quán)社會崩潰之后，新的社會秩序?qū)⒔ǘ唇ㄒ约败婇y混戰(zhàn)、革命、災荒、瘟疫、抗日、內(nèi)戰(zhàn)等歷史大背景下，農(nóng)村社會的歷史圖景和農(nóng)民生活的變遷，重在展現(xiàn)農(nóng)村各種人物在時代巨變面前精神和人格的變與不變，老一代人極力恪守幾千年來傳統(tǒng)的文化觀念和價值觀念，極力維護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而新一代人在時代巨變和生活災變面前，則各尋出路。地主、鄉(xiāng)紳白嘉軒、鹿子霖，長工鹿三，鄉(xiāng)村賢哲朱先生，每一個人都具有深刻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浪子黑娃、白孝文，被命運翻來倒去也被侮辱和被損害的弱女田小娥，追求新的社會理想的鹿兆鵬、白靈，獻身國家的鹿兆海，無不體現(xiàn)著鮮明的時代特征。在歷史進行深刻轉(zhuǎn)變的時期，這些從傳統(tǒng)深處走來的老少人物，有的繼續(xù)努力恪守傳統(tǒng)的生活觀念和人格理想，有的受時代感召，或追逐時代的步伐或被時代的車輪驅(qū)裹，其凌亂的人生履痕，其復雜多變的命運，揭示了民族的傳統(tǒng)觀念和人格精神在現(xiàn)代歷史背景和文化背景中的深刻矛盾和裂變，展示了一個民族從傳統(tǒng)邁向現(xiàn)代的歷史軌跡和心理行程，觸及了中國近現(xiàn)代半個世紀歷史行程中的深層矛盾和歷史搏動。與原著相比，該劇特別突出和強化了鹿兆鵬和白靈的人物形象和戲劇內(nèi)容，突出了以鹿兆鵬和白靈為代表的中國共產(chǎn)黨人在風雨如磐的歷史年代和民族危難的時刻，救國救民，舍生求義，強烈地表現(xiàn)出中國共產(chǎn)黨人奮斗、苦斗和獻身精神，從而使這部具有史詩意味的大劇有了鮮明的主調(diào)和主題。

電視劇《白鹿原》的主旨是探尋民族的文化心理，進而探求民族的命運和前途。電視劇《白鹿原》中所展現(xiàn)的歷史巨變有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傳統(tǒng)亦即“舊（思想、文化、道德、習俗等）”的消亡史。小說中老一輩的人物，如所謂最后最好的先生，最后最好的鄉(xiāng)紳，最后最好的長工，都深刻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這是一曲深沉哀婉的送別“舊”的挽歌。“皇帝死了”以后，新社會新制度新思想新文化的誕生仗著“革命”的名義一路向前。在這個歷史的洪流中，傳統(tǒng)文化和傳統(tǒng)人格在各路英雄紛亂的“革命”的刀槍之下和歷史巨輪的輾壓之下，或堅守或掙扎，或轉(zhuǎn)型或崩潰。另一方面，是“新（思想、文化、道德、習俗等）”的誕生史和成長史。小說中新一輩的人物，無論是堅定不移的共產(chǎn)黨人鹿兆鵬和矢志報國的國民黨人鹿兆海，無論是由“好人”變?yōu)椤皦娜恕钡陌仔⑽?，還是由“土匪”“學為好人”的黑娃，包括堅持上新學、抗拒包辦婚姻、不怕犧牲為革命的白靈，他們的“革命”行為或“反叛”行為，也都深刻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傳統(tǒng)社會是“耕讀傳家”，“耕”解決的是生存問題，是人與賴以為生的土地的關系，“讀”是讀“圣賢書”，解決的是思想和精神的問題，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問題，是子孫萬代精神承續(xù)的問題。電視劇《白鹿原》以新舊兩代生動的人物畫卷藝術(shù)地展現(xiàn)了以“耕讀傳家”為命脈的農(nóng)業(yè)社會、農(nóng)耕文明在新時代暴風雨沖擊中的深刻嬗變，其深刻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能引發(fā)觀眾進行多向度的思考。

該劇是一部正劇、大劇，具有史詩品格。主題健康積極。總體上看，沒有政治性問題。

該劇藝術(shù)上也很成功。主要人物形象飽滿豐富，一些次要人物也個性鮮明；故事情節(jié)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流暢生動；演員表演到位，演出了各自人物的性格。

全劇制作精良，電視畫面精美講究，很多大的景觀和場面震撼人心，如白鹿原全景，山川風物，割麥場景，西安圍城后的萬人坑，祈雨場面等；服、化、道有鮮明、準確的歷史特色。

建議完善和修改之處：

一、全劇音樂能精心創(chuàng)作（注：審查時全劇音樂還沒有做完，審查劇音樂用的是替代音樂），以與此劇總體風格、具體場景和故事氛圍協(xié)調(diào)相配。音樂既要有鮮明的“白鹿原”（特定地域空間）特色，也能夠體現(xiàn)出特定歷史和時代（特定歷史時間）的特點。

二、第47集14分，白嘉軒關于“翻鏊子”的議論，系轉(zhuǎn)述朱先生的話，顯得生硬。此處請再斟酌之。

三、劇中關于鹿兆海死于與陜北八路軍沖突一場戲，一是全面抗戰(zhàn)以后，國共在延安有無大的軍事沖突，請再對史實考察之；二是此一段戲?qū)崒懀ㄔ搶?，幾句話帶過），且場面很大，時間很長，日敵當前，國共兩軍如此內(nèi)斗，思想效果不佳。建議再斟酌之。

四、全劇字幕錯別字甚多（審劇時發(fā)現(xiàn)的部分錯誤已提請公司工作人員記錄），要下大力氣校對改正。

如：田小娥見黑娃時稱黑娃為“鹿鄉(xiāng)”，不通，應為“鹿相”，“相”是“相公”的簡稱，舊時稱男子、學徒等為“相公”。

劇中多處將田小娥的“娥”錯為“蛾”。

五、第73集28分，劇中布景中的泡饃館匾名為“同盛祥”，演員說的卻是“老孫家”，請統(tǒng)一之。

2017年1月3日，國家廣電總局電視劇審查委員會對《白鹿原》電視劇提出的審查意見是：

該劇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長時間表現(xiàn)共產(chǎn)黨組織的農(nóng)協(xié)揪斗地主鄉(xiāng)紳，戴高帽游鄉(xiāng)，隨意用鍘刀殺人的情節(jié)，不妥。

二、白靈、兆海、黑娃等人之死存在值得商榷的傾向性問題，讓今人費解，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負面影響，需做大幅刪改。

三、涉性的激情戲和性虐待表現(xiàn)較多較過。比起原作，該劇的情色描寫已淡化了許多，但即使是優(yōu)秀文學作品走上熒屏這樣的大眾傳播媒介平臺，也要有必需的轉(zhuǎn)化和規(guī)避，看得出作品已經(jīng)做了很大的努力，但還需進一步努力，把上述這些涉性的內(nèi)容進行刪減修改。

四、封建迷信的展示就避免。屢次表現(xiàn)在祠堂中拷打人，應減少一些。

五、存在一些不妥的情節(jié)與對白。

該劇存在的具體問題（以上舉例說明的也需要修改）：

（引者略）

國家廣電總局二審意見主要是：“兩次修改意見已明確提出了刪改問題，而制作方并沒有修改到位，需按兩審意見認真刪改。”三審意見是：“制作方根據(jù)復審意見對全劇進行了修改，修改基本到位?！苯又种赋鋈幮〉膯栴}，要求“仍需調(diào)整”。

2017年4月16日，江蘇衛(wèi)視和安徽衛(wèi)視同時播出預告為85集的《白鹿原》電視劇。僅僅播出一天，第二天就停播了。一時間，網(wǎng)上出現(xiàn)了各種議論和猜想。代表性的猜想是：因為內(nèi)容問題被停播。4月18日，《新京報》刊發(fā)消息：《白鹿原》劇組、安徽衛(wèi)視和江蘇衛(wèi)視發(fā)聲回應：為了取得更好的播出效果，《白鹿原》將擇機播出，感謝大家關注。4月19日早上7點，人民網(wǎng)娛樂頻道以“《白鹿原》停播官方回應：感謝關注擇機再播”為題轉(zhuǎn)發(fā)了《新京報》的消息。

5月10日晚，《白鹿原》電視劇在江蘇衛(wèi)視、安徽衛(wèi)視復播，都是從第一集開始。細心的人會發(fā)現(xiàn)，復播的第一集片頭曲變了，原來秦腔風格的曲子唱詞是“吃飽了，喝脹了，跟皇帝他大一樣了”，后來的童謠風格的曲子唱詞是“原上的白鹿呦，我爺爺我爸爸的白鹿呦，喲吼嘿……”這說明，復播的電視劇內(nèi)容有所變動。果然，該劇復播于6月21日收官，全劇只有77集。

6月22日，西安的《華商報》娛樂版刊登了該報記者羅媛媛采寫的訪談，可以看作是對該劇的一個總結(jié)。

對制片方代表趙安的采訪：

華商報：《白鹿原》收視與你之前期待的相符合嗎？

趙安：不太符合。其實身邊很多人是預估到的，是我有點不太愿意承認。這部劇的故事、結(jié)構(gòu)、表演、內(nèi)涵都不錯，我認為它應該很受歡迎。出來以后我就有點看不明白，評價這么好，收視怎么會是這樣的？但是看了一些評論我慢慢也就想通了，《白鹿原》這種題材有點像是藝術(shù)片，和商業(yè)片不可能比。它能得到大家這樣的口碑和評價，和很多炒收視率的劇走的是兩條不同的路。

華商報：評價的聲音中，有沒有哪種聲音是最讓你覺得欣慰的？

趙安：良心之作，國劇門臉，這些評價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心理安慰。我們拍的時候，導演、編劇、演員有一個共識：咱一次把它做到位，讓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這個劇還能看。我覺得這一點應該是做到了。

華商報：假設陳老還在世，你會如何跟他匯報劇版《白鹿原》的成績。

趙安：我盡心了。遺憾就是做得晚了點，做了這么多年，陳老師沒有看到，如果他能看到就最好了。

對編劇申捷的采訪：

華商報：《白鹿原》收視率一開始并不高，是隨著劇情的進展慢慢升高的，你覺得可以將節(jié)奏改得再快一點嗎？

申捷：不能因為前面的收視低，就指責這部戲的節(jié)奏有問題。我們不能被商業(yè)洗腦。做這樣一個大戲，要對得起良心，對得起歲月的考驗。我們不能急功近利，什么惹人眼球就做什么。如果那樣，我一開場就該詳細描寫白嘉軒六個老婆怎么死的，那多有意思，肯定比仙草倒在雪地里出場強。如果只追求節(jié)奏，我們會把圍困西安城簡化處理，省了很多大場面很多歷史寫實，可以不拍萬人坑，可以不描寫全城饑餓的場面，那樣既省錢又提節(jié)奏，但我們對不起祖宗，更對不起電視機前的觀眾。時間會告訴我們，守住初心是對的。

華商報：很多觀眾看戲喜歡看對自己有投射的劇，《白鹿原》的時代特色比較濃，與觀眾尤其是年輕觀眾距離較遠，你怎么理解這個問題？

申捷：《白鹿原》離我們現(xiàn)在遠嗎？每個人物的命運起伏與我們當代人不相關嗎？非得是穿上時尚的衣服，開著香車寶馬才符合當代人嗎？非得是飛來飛去或者修仙扮鬼的人才能引發(fā)受眾的共鳴？我怎么倒覺得白鹿原上這群人比那些人都更有現(xiàn)實意義呢。什么是經(jīng)典，經(jīng)典不是為迎合而生，恰恰是讓我們離開有限的自己，去擁抱更廣袤的世界，過去現(xiàn)在未來，達到前所未有過的境界。

筆者因為是《陳忠實傳》的作者，記者也采訪了筆者。

華商報：你對電視劇《白鹿原》的呈現(xiàn)總體如何評價？

邢小利：因為了解一些情況，所以理解電視劇《白鹿原》能達到今天的境地已經(jīng)實屬不易；也因為理解，所以更多地給予肯定。不能說沒有遺憾，也不能說已經(jīng)非常理想，只能說，放在當下的電視劇制作中看，該劇無疑思想性、藝術(shù)性和觀賞性都屬上乘。它是一個時期電視劇作品的里程碑，很多年后，我們回頭看，它的一些重大突破以及某些遺憾，都會讓我們深長思之。

華商報：演員的表演方面有沒有讓你印象深刻的？

邢小利：總體上看，演員的表演都是盡心盡力的，盡心接近人物的性格，盡力還原歷史情景。印象深刻的，一是戈治均演的鹿泰恒，他把鹿泰恒的性格和為人演得非常到位，老奸巨猾而又不顯山露水。第二位是李洪濤演的鹿三的晚年，有些“癡呆”的鹿三，演得非常出色。他的表演把一個老農(nóng)民、一個老長工的老實、賣力、孤獨和茫然無措很傳神地表現(xiàn)了出來。姬他演的黑娃也不錯，黑娃的性格和形象差不多就是他演的那個樣子。

華商報：以你對陳老的了解，假如陳老生前有機會看到電視劇，你覺得他會如何評價？

邢小利：《白鹿原》的各種改編和移植，陳先生生前都很支持，電影、電視劇這種受眾更廣的現(xiàn)代藝術(shù)形式的改編，自然更是重視?！栋茁乖冯娨晞〉膭”娟愊壬翱催^，由于我曾是劇本的審查人員，他知道后曾電話囑我“把把關”。我感覺，陳先生對于改編的態(tài)度，一是希望《白鹿原》能被完整或者是較為完整地展示；二是希望不被“歪曲”?！栋茁乖冯娨晞撜f盡可能地做到了完整展示，原著的人物和主要的故事可以有的都有了，雖然有的地方有所調(diào)整或修補，但這顯然是考慮到了時代的要求和電視劇藝術(shù)的需要，以陳先生的寬容，他應該是理解的?？傮w看來，《白鹿原》電視劇思想性、藝術(shù)性和觀賞性俱佳，是一部多年來難得一見的嘔心瀝血的“良心劇”，深沉、大氣、感人、動心，是可以告慰陳先生的。

責任編輯：劉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