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耀明
1
夕陽在墻上跳著最后的舞蹈,把整個房間耀得黃澄澄的,充滿了溫情。
石頭的眼里也充滿了溫情。夕陽打在墻壁上,留下一抹淡淡的光影,輕輕顫動,透著溫暖。石頭還是第一次注視墻上的光影,恍惚中,那圓圓的一團亮色,那么像爺爺?shù)哪槨?/p>
爺爺端詳石頭時,臉上總是笑瞇瞇的,夕陽一般暖,還輕輕地顫。
爺爺說:“不行,你就在家里給我好好學習,不許想別的事情!”說話的時候,爺爺?shù)哪樕鲜菄烂C的。但石頭看得出來,爺爺?shù)膰烂C是裝出來的,只是臉上的那層皮兒,他的心里,正高興著呢。
不等石頭分辯,爺爺又說:“家里的這點兒活,還輪不到你操心。”
說完,爺爺就背著手出門,去鄰居家找人了。
那種溫溫熱熱的感覺,在石頭的心里涌著。他望著墻壁上夕陽的光影,輕輕地咬了咬手里的鋼筆。
國慶節(jié),學校放了三天假。石頭回到家里,帶回了課本和一大堆作業(yè)。升入高二,就開始高考倒計時,石頭他們的時間,常常是按小時甚至分鐘來計劃和安排的。
其實,這些知識點和習題,石頭都掌握了。石頭的成績在全高二年級始終是名列前茅的,校長曾經興奮地說,沒想到從鄉(xiāng)下來的孩子成績這么優(yōu)秀。劉石頭同學應該是我們學校沖擊清華大學的重點選手。
校長說這話時,是對著話筒大聲嚷出來的,全校同學都站在操場上,聽校長講話。校長說:“我們學校上一次有學生考上清華大學,已經是十年前了。這么久沒有人沖上清華大學,我等得頭發(fā)都白了?!?/p>
同學們沒有在乎校長一下一下地摸自己的白頭發(fā),而是把目光都聚集到了石頭身上。石頭站著,竟然很不自在,臉熱熱的。
校長的期待,老師和同學的關注,讓石頭越來越自信,學習上也有了越來越多的想法,有時還和任課老師一起探討新的知識點和解題思路。石頭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實力。但有實力,并不能說明更多的東西,學習好,也不是一俊遮百丑。最近,石頭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這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問題,石頭一般堅硬,困擾著石頭。所以,這次放假回家來,石頭更多的是想幫助爺爺收秋,想一想這個問題。節(jié)氣已經過了秋分,該收花生了。
可爺爺堅決不允許石頭分心。爺爺說話從來都是算數(shù)的,吐口唾沫就是釘,任何人不能違抗。
石頭不敢不聽爺爺?shù)脑挕iL這么大,石頭一直怕爺爺。
耳邊,有小小生靈在嗡嗡地唱著歌,脖子上就癢癢的,一點一點漫上來。石頭伸手撓了撓,是蚊子。石頭放下鋼筆,伏在窗前,仰頭向紗窗上看。屋里不開燈,蚊子都會跑到紗窗上來。
石頭啪啪地拍著蚊子,很響。
秋天的蚊子厲害,咬起人來一點不含糊。石頭知道這一點。要是不理會,蚊子會沒完沒了地糾纏他,無法安心學習。
夕陽已經完全隱去,屋里漸漸暗下來。
石頭的心卻安靜不下來。雖然已經沒有了蚊子的襲擾,但是他的心還是無法安靜下來。
他想到了爺爺。此時,爺爺正和鄰居們在自家的花生地里干活呢。那是女兒河畔的坡地,土質呈沙性,適宜種植花生。
石頭就果斷地放下鋼筆,收起書本。他要到地里去看看,幫爺爺干點什么。
一年四季,家里的活全是爺爺一個人的。爸爸和媽媽跟村里的很多人一起去省城打工了,到過年時才能回來。爺爺身體硬朗,平時一個人在家照顧自己沒問題。可現(xiàn)在收秋了,秋天的活多,還累,自己怎么也得伸把手,幫爺爺干點什么。自己已經是高中生了,是個大小伙子了。
這樣想著,石頭穿上膠鞋,系緊鞋帶,走出了家門。
2
出村的古道很亮,無數(shù)次的人踩、車壓,道面很光,被初升的秋月一耀,便白亮亮地閃。道很曲,沿著女兒河岸邊的高地蛇樣地爬,細細看去,竟無一處平直的地方,坑坑洼洼,曲曲折折,讓人心慌。
這古道是灣水村人出村的唯一通道。
小時候,石頭除了喜歡脫光了在女兒河里撲騰,他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赤著腳在古道上跑,那被太陽照得熱烘烘的路面燙著腳丫,不大不小的沙子粒兒和曬得響干響干的硬牛糞硌著腳丫,麻酥酥的,那感覺實在是舒服,舒服得石頭直想尿尿。從光著屁股跑開始,不知不覺的,石頭跑大了,跑出了養(yǎng)育他的灣水村,跑出了古道,跑出了女兒河,跑到了那個讓他眼花繚亂的縣城。他考上了縣重點高中。
這可是祖祖輩輩在古道上走來又走去的灣水人第一次走出村子,走進縣城讀重點高中!
進了縣城重點高中,就意味著石頭的一只腳已經邁進了名牌大學的門檻兒!
上學那天,全村的人都來送他。古道上長長的一溜人,有囑咐的,有往他兜里塞雞蛋的。男女老少都眼巴巴地看著石頭。石頭爺爺緊緊地摟著他的頭,臉上的皺紋抖得厲害。“別給咱灣水人丟臉,好好學。”
看著爺爺,看著父老鄉(xiāng)親,石頭嗓子里一陣堵,他深深地給爺爺、給村里人鞠了一躬,“放心吧?!毖蹨I便簌簌地落下。他挺直腰,沿著古道,向村外的世界走去。
3
出村約三里,從古道旁邊的一條岔道走開去,漸漸離開女兒河的流水聲,過了一座小土橋,就走上了坡地。坡不陡,很平緩,一點點地蔓延上去,沒走多遠,石頭便聽到小道邊的田地里有人說話。他停下來,前后望望,便沖著地里喊:“爺爺!”
秋分已經過了,空氣便明顯地涼爽起來,月光也格外清朗,白花花地撒了一地。田野里幾個勞作的身影正急急地移動,伴著粗粗的喘息聲。石頭走進地里,只見爺爺請來的幾個鄰居已經把大半塊地的花生都拔下來了。爺爺許是累了,正坐在地上歇著,石頭便喊了聲,湊過去。
爺爺滿臉是嗔怪的表情,瞪著石頭,“你怎么……你跑來干啥?”
“來看看,幫爺爺忙乎忙乎?!笔^緊了緊褲帶。
“渾小子?!睜敔敿绷?,忽地站起來,“這地里的活用得上你忙乎?把功課學習好就行了。真是不懂事。”爺爺晃了晃,走到地頭,推過來一輛獨輪車,沖地里的幾個人影喊,“來,先裝上一車,我送回去一趟?!眅ndprint
石頭有點不知所措,怔怔地站了好一陣,幾個鄰居過來也沒打招呼。
爺爺將獨輪車的兩條腿往地上重重地砸兩下,立穩(wěn)了,便晃著走向花生秧,抱起,往車上放。石頭趕緊過去抱。
花生秧已經快干透了,一抱便嘩嘩響,漾出一股挺好聞的香味。獨輪車上早放好幾塊寬寬的木板,轉眼間,便將一座小山搬到了車上。爺爺用繩子綁住花生。
月光下的大地愈加深邃無垠,朦朦朧朧的愈遠愈看不分明,秋風不大,吹著地上的花生秧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幾個人正在拔花生秧,他們的臀一律是高高揚起,每人騎著一條花生壟,長長的手臂只一沉,便有花生根系及花生角脫離土層的聲音傳來,一陣連一陣,簌簌地響成一片,隨后在地壟上輕輕地拍打一下,把根上的活土都抖掉,抬手一揚,那花生秧便穩(wěn)穩(wěn)地排在腳邊。沙性的土質流散性好,手臂一沉一揚,轉眼便躥出了七八步遠。花生秧靜靜地躺著,被月光一照,花生角便愈加顯得碩大,閃射著白亮亮的光,長長的一排,金子般誘人。石頭看呆了,好像那白光緊緊地包裹著自己,四周全是銀白色了。
4
這場景石頭見得并不多,即使以前見過也沒有那么多的體驗,從春雪融化到秋月閃閃,大半年的時間,大半年的忙碌,莊稼人的心里最清爽最開心的日子,便是秋。勞作換來的收獲,使莊稼地里生出了許多新鮮故事,也往莊稼人的臉上劃了幾道皺紋。
然而去年,灣水村多了一個清爽開心的日子。
正是柳枝抽出嫩芽的時候,石頭在學校領導和幾個同學的陪同下,回家來報喜。
石頭在學校的表現(xiàn)十分優(yōu)異,被縣里、市里推薦,參加了省“三好學生”的評選。
結果,石頭光榮當選!
石頭是全縣唯一的一個省級“三好學生”!
學校對此十分重視,副校長親自帶領石頭和幾個學生來到石頭的家,向家長報喜。
鄉(xiāng)長也來了。他們坐著面包車來到村口,就停了下來。石頭看見村口古道上站滿了莊稼人,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石頭在副校長和同學們的簇擁下,美滋滋地走進村。他的臉漲得紅紅的。
副校長向石頭爺爺和鄉(xiāng)親們展示了紅紅的省“三好學生”證書,簡要介紹了石頭在學校的表現(xiàn),給石頭很高的評價。
“雖然劉石頭同學的名字起得很樸實,甚至有些土氣,但是他的學習成績和平時的各方面表現(xiàn),卻讓全校師生無比欽佩??梢哉f,劉石頭同學是我們學校的驕傲!”副校長最后說。
鄉(xiāng)長揮著手向鄉(xiāng)親們承諾:“石頭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好孩子,我在這里代表鄉(xiāng)政府表個態(tài),如果他能如愿考上重點大學,鄉(xiāng)里將為他頒發(fā)獎金一萬元!以此來激勵和帶動我們鄉(xiāng)的莘莘學子,都能考上重點大學,將來有大出息。以后我們鄉(xiāng)每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孩子,鄉(xiāng)政府都獎勵一萬元!”
有人忍不住鼓掌,更多的人則看著石頭發(fā)出開心的笑聲。他們都在為石頭和爺爺高興。
這個春日的普通上午,牢牢地印在了石頭的心里。他暗下決心,一定不能辜負鄉(xiāng)親們和學校領導的期望。石頭是個懂事、愛思考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
石頭學習更加刻苦了,他的學習成績也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波動。每次校長看見他,都要摟一摟他的肩。校長啥話不說,但是石頭知道校長的心思。
然而,一向風光的石頭,卻在不久前,出了一次丑。
那天下午,老師說:“我們今天拿出半堂課的時間,去幫助后勤科收高粱吧。高一的新生太小,高三的同學太忙,只有我們去干活了,順便休息一下,活動活動筋骨?!?/p>
校園東側有一片田地,種植著紅高粱。成熟的紅高粱已經收割下來,捆成了捆,整齊地垛著,一垛挨著一垛,紅紅的高粱穗聚在一起,舉向天空,如同巨大的火炬,很漂亮。石頭他們的任務,就是把高粱穗從稈上割下來,然后將高粱穗捆起來。捆好的高粱穗運到場院里,經過碾壓、脫粒、揚場,就可以裝袋儲存了。
老師說,石頭是從鄉(xiāng)下來的,一定干過這農活,我們請石頭先做個示范,然后大家一起干。
石頭確實見過爸爸媽媽收高粱,但是沒干過。他在同學們羨慕的眼神中上前,拿起掐高粱的刀片,開始割高粱穗。
割高粱穗不用鐮刀,而是掐高粱的專用工具,一種套著牛皮套的刀片。石頭把高粱一穗一穗地割下來,割得很順手。接下來,就是把高粱穗捆好。石頭將高粱穗碼放整齊,拿起高粱稈,開始捆??墒?,他齜牙咧嘴地把高粱穗捆上了,剛剛拎起來,高粱穗便“嘩”地散開了,落在地上。他的手里,只拿著依然是環(huán)形的高粱稈。
石頭吃了一驚,捆好的高粱穗,咋會散了呢?他看到那些散落的高粱穗,像一只只憤怒的拳頭,在向他表示抗議。
這時,學校值班室的門衛(wèi)老伯走過來,啥話不說,開始重新捆高粱穗。他碼放高粱穗的方式和石頭不同,把高粱穗擺在兩邊,稈在中間。石頭一下子明白了,這樣打捆,兩邊的高粱穗能保持平衡。自己把高粱穗放一頭,大頭小尾,當然捆不住了!
門衛(wèi)老伯干凈利落地把高粱穗捆好了,又緊又結實,咋也拎不散。他始終沒有說話,可在石頭看來,那沉默卻如一只無形的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石頭的臉,熱熱的。他想,自己的臉一定和這高粱一樣紅。
干完活回到教室時,石頭沒有馬上看書,而是靜靜地坐著,想剛才的事情。一個問題突然就冒了出來:只要學習好,我就是優(yōu)秀的嗎?
這個問題如一塊石頭,十分堅硬,硌在石頭的心上,生疼。
5
“石頭,來,幫爺爺拉車?!睜敔敯岩粭l繩系在車前頭,引著。
“爺爺,我來推車,您拉?!笔^握著空拳,往手心里吐了兩口唾沫,沉腰抓住了車把。
爺爺奔過來,一把拉開石頭的手,“不中不中,你沒干過這重活,我來我來?!闭f著抓起了車把。
“還是我來吧爺爺,我年輕?!?/p>
“我推一輩子獨輪車了,這么多花生,不能有閃失的。你快拉吧?!币娛^仍然沒動,爺爺?shù)善鹆搜郏翱炖?。”endprint
石頭默默地走到車前頭,彎腰拾起繩子,背在肩上。卻不見爺爺推車?;剞D身見他正從衣兜里摸出一個小瓶,“砰”地打開膠皮塞,對著嘴,揚頭喝。
“爺爺,您少喝點酒吧?!笔^不放心。
“沒這個,我怕是連這一車花生都推不到家了?!睜敔斏w那瓶塞,幾次都沒蓋上。石頭走過去,“爺爺,您這樣空嘴喝酒燒胃的?!北闵焓秩蜖敔斏w。
爺爺用力往瓶口上按瓶塞,躲著石頭?!安坏K事,不礙事。”說著將瓶放進衣兜,抓起了車把,“走吧。”
石頭往車前走時,聽爺爺說:“這趟回去你就別回來了,在家好好學習你的功課。你學習學到這個份兒上不容易,可不能白白浪費了自己?!?/p>
上了古道。
走了一陣,石頭聽到爺爺發(fā)出的喘息聲漸漸粗重起來,就回頭喊:“爺爺,歇一會兒吧?!?/p>
爺爺停下腳步,放穩(wěn)獨輪車,說:“好,歇歇?!?/p>
石頭說:“我這次回家,就是想幫您干點活呢。還有……”
爺爺沉下臉,打斷石頭,說:“不行。你的任務,就是學習,不許分心。你要是在學習上出了差錯,爺爺可就生氣了。”
石頭想說什么,但他嘴動了動,沒說話。
爺爺說:“我一直在想一個事。上次你們校長來,說你的名字有點土氣,我就想給你改個名字?!?/p>
石頭看著爺爺。他沒想到爺爺會要給自己改名字。
爺爺說:“我沒啥文化,改名字也改不好。我就跟鄉(xiāng)長說了。鄉(xiāng)長給我提了個建議,把你的名字改成劉洋?!?/p>
“劉洋?”石頭覺得這名字很陌生。
“叫劉洋有講呢?!睜敔斂粗^,“鄉(xiāng)長說了,叫劉洋就是希望你心胸像海洋一樣寬闊,洋洋灑灑行事?!?/p>
6
石頭和爺爺把滿滿一車花生秧推進院子里,趁著大月亮,整齊地碼好。
見石頭又抓起車把,爺爺?shù)善鹆搜?。“別去了,趕緊給我回屋看書去?!?/p>
“爺爺?!笔^覺得應該把自己的想法跟爺爺說說。
見石頭一臉的嚴肅,爺爺愣了一下,看著他。
石頭說:“爺爺,我最近一直在想問題,我這次回家來,就是要好好想一想我想不明白的幾個問題。比如,我和女兒河的關系,我和這片土地的關系。我覺得,我的生活除了學習,還應該把這些問題搞清楚。學習好,不是我的全部,考上重點大學,也不是我的全部。我來幫您干活收花生,就是在接近這些問題,我感到自己一伸手,就要抓住它們了……”
月光打在石頭的臉上,讓石頭覺得皮膚癢癢的。能跟爺爺說出他心里的話,他的心也是癢癢的,很舒服。
可是,爺爺愣愣地看著石頭,似乎沒有聽懂?!澳阏f的那些,我不懂?!睜敔斦娴臎]有聽懂,他說,“我只知道你應該好好讀書,別的,都是沒用的,想也沒用。你別跟爺爺講大道理!”
說完,爺爺從石頭手里奪過獨輪車,往街上走。
看著爺爺?shù)谋秤?,石頭的心顫了幾下?!盃敔敚嗉有⌒??!笔^喊。
爺爺沒理,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石頭進屋,拍打拍打衣服,洗了手,便坐在桌前。
石頭沒有開燈,靜靜地坐著。月光像水一樣流進了屋子,在炕上、桌子上、地上流,流得滿屋子都是,把屋里的一切都流得亮亮堂堂。
他伸手摸了摸桌子上的月光,覺得月光把他心里的問題照亮了。他慶幸自己能想那么多的問題,他慶幸自己是個會思考的石頭。
爺爺請鄉(xiāng)長幫忙給自己改名字,叫劉洋,想想,也挺有意思。石頭淺淺地笑了一下。
墻上的掛鐘響了八下,石頭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呢。爺爺也沒有吃晚飯呢。
于是,石頭決定弄些吃的。他要讓爺爺回來吃上現(xiàn)成飯。
石頭來到院子里,捅了捅爐里的煤,剛坐好鐵鍋,院門口就“咚咚”地跑進一個人,喘著粗氣,“快,石頭,你爺爺受傷了!”
原來,爺爺回到地里,裝了滿滿一車花生秧。鄰居要幫他推,他不肯,“再有一陣就全拔完了?!北阕约和屏俗?。上了古道沒多久,鄰居便聽到爺爺一聲叫,幾個人跑過去,從小土橋下的水溝里拖出爺爺。爺爺?shù)囊粭l小腿骨折了,一車花生秧也翻在溝里。
鄰居們把爺爺送到了鄉(xiāng)衛(wèi)生院,石頭需要拿點衣物,和大家一起去醫(yī)院。
石頭的心里堵得說不出一句話。他站在院子里,呆呆的,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來。石頭愛爺爺,爺爺受傷,遭了罪,石頭的心攪得難受。
屋里很靜,月光白花花的。石頭把爺爺?shù)囊路顺鰜?,沒有一件是新的,連八成新的也沒有。
鄰居催促石頭趕緊走,去醫(yī)院張羅爺爺做手術的事。石頭拿著幾件衣服,打算先給爸爸媽媽打個電話。
可石頭的手指抖得厲害,電話機上的那幾個按鍵,他怎么也按不穩(wěn)。石頭的淚又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插圖/peipeilee
發(fā)稿/沙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