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東
摘要:
20世紀30年代,川康地區(qū)軍閥割據一方。蔣介石采取各種措施試圖將勢力滲入四川,但是一直未能得逞。因此,劉湘作為川康地區(qū)最大的實力割據與蔣介石矛盾逐漸增多。在抗日戰(zhàn)爭和四川賑災等因素的推動下,蔣介石決定在1937年對川康軍隊進行整編。雖然整軍過程倉促,整軍結果并沒有達到理想效果,但整軍卻具有重大意義:賑濟了災民,為抗日戰(zhàn)爭奠定了后方基礎,并且實現了國民黨軍隊形式上的統(tǒng)一。
關鍵詞:川康整軍;劉湘;蔣介石;“中央”;川康軍閥;川災
中圖分類號: K265.9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6720539(2017)05007606
國民黨自成立以來,派系斗爭不斷,雖有寧漢合流、東北易幟,形式上統(tǒng)一了全國,但仍有大量軍閥割據勢力存在,如山西閻錫山、廣西白崇禧等,蔣介石采取各種措施逐步蠶食、瓦解了大部分割據勢力。但在四川,地方實力派因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文化傳統(tǒng)等因素,始終割據一方,蔣介石一直不斷嘗試將勢力深入四川地區(qū),川康整軍則是中央勢力滲入四川的重要方式。
任何政治斗爭,都是不同方式的權力較量。權力總是與利益相聯(lián)系,權力轉移了,利益也就隨之轉移了;統(tǒng)治者之所以死死抱著權力不放,原因就在于此[1]。蔣介石的整軍和地方軍閥對軍隊的掌控也起因于權力的誘惑。地方實力派視軍隊為其政治和軍事生命最主要的支柱,因而整軍過程中必然產生種種矛盾。軍權一直為蔣介石所重視,川康整軍實際上就是蔣與川康實力派對蜀地軍權的爭奪。對于國民政府整編軍隊,尤其1937年的川康整軍,學界雖有相關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果,但綜合性研究不足。這里將從整軍背景、整軍原因、各方態(tài)度、整軍原則及整軍所產生的影響等方面,對1937年川康整軍做進一步探討。
一、整軍背景
20世紀30年代初,四川軍閥竭澤而漁的稅收征斂給人民帶來了深重災難,各階層的反軍閥武裝斗爭風起云涌;同時以劉湘為首,六路軍隊圍攻川陜根據地慘敗,軍勢大傷;加之龐大的軍費開支導致的財政經濟窘迫。陷入政治、經濟、軍事三重困境中的劉湘不得已向蔣介石尋求“中央”支援。1934年底,劉湘與蔣在南京達成合作協(xié)議:軍事上“中央”軍以“剿匪”取得駐川資格;政治上劉湘被任命為川省主席兼總司令,獲得名義上川省最高領導權;財政上獲得中央的軍費補貼和債券發(fā)行權。
1935年1月,“中央”軍的參謀團和別動隊帶著“剿共”、“圖川”的雙重任務入川。他們按照蔣的部署,督促川軍各部積極“剿共”,歷經多次戰(zhàn)敗損失大量兵力,蔣借此開始裁撤川軍,削弱各派軍閥力量,參謀團逐步掌握川軍各部人事和財權,并加以嚴密監(jiān)視。同年2月,蔣借改組四川省政府之機調整防區(qū),川地各軍閥失去大量地盤,川軍的獨立性逐步喪失,軍閥性質逐漸淡化,最終淪為蔣眾多“雜牌軍”之一,這為川康整軍做了第一步準備。
1935年11月重慶行營正式成立,代表國民政府“中央”參與署理川、滇、黔、康四省,并進行了一系列整軍前期部署。首先成立以熊仲韜、唐華兼任正副主任委員的經理委員會,辦理駐川各軍的軍需、人事等事務。同年12月初,改四川“剿匪”軍事聯(lián)絡組為督察組,郝墨踴任主任,并分派十小組,每組設督察長一人,督戰(zhàn)數人,赴鄧錫侯軍、李抱冰軍、李家鈺師等負責前線督戰(zhàn)。這就為川軍整編奠定了第二步基礎。
1936年初,國民政府開啟了川軍“中央化”進程,1月底,蔣介石將第二十軍楊森部劃歸重慶行營管轄,隨后以授銜的方式,陸續(xù)將絕大部分川軍將領實施全國陸軍統(tǒng)一編制。2月25日,國民政府授予劉文輝、鄧錫侯等12人陸軍中將銜;26日,授予許紹宗、郭勛祺等38人陸軍少將銜;27日,授予李朝信、馬云平等39人陸軍少將銜。至11月9日,任命李家鈺為第四十七軍軍長為止,基本完成了川軍“中央化”進程。這些任命完成了川軍將官軍銜的授予權“回歸”南京的任務;同時,蔣對于積極投靠的將領,如李家鈺、范紹增等加官進爵。這項措施加速了川康軍閥的分化,削弱了其對軍隊的控制。11月19日,國民政府成立以劉湘為主任的川康綏靖公署,取代四川善后督辦公署和四川“剿匪”司令部,12月8日,任命劉湘為六路軍總司令。鑒于國民黨中央的分化措施,加之劉湘應對措施失當,未能對川軍各部一視同仁、缺乏信任等原因,致使如王贊緒、唐式遵等一部分川軍將領逐漸傾向蔣介石。此時,國民黨“中央”當局認為川軍整編的時機成熟了。
二、整軍原因
民國時期,四川交通閉塞,經濟相對落后,宗法、會黨勢力十分強大。在此基礎上造成了川康地區(qū)地方軍閥派系多、關系復雜的現象。以劉湘、劉文輝、鄧錫侯、田頌堯、楊森、劉存厚等為代表的四川實力派各自劃地為王,形成軍閥、官僚、豪紳組成的軍政一體統(tǒng)治體制。各軍閥時合時離,亦友亦仇,隨和隨戰(zhàn),根據武力的消長,確定勢力范圍的大小,他們相互之間雖有矛盾,但在拒絕國民黨“中央”勢力進駐四川問題上一致對外。1933年,劉湘的親信宣稱:“如果說四川的事情能由中央政府解決,那么中央政權今天尚未取得成功。如果說中央政府能夠用武力統(tǒng)治四川,那么請看政府所面臨的尚未解決的問題?!盵2]1935年,蔣介石借“剿匪”涉足四川后,地方與中央矛盾尖銳化。蔣極力想通過整軍達到控制川康地區(qū)之目的。從當時環(huán)境看,川康整軍可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川康整軍在客觀環(huán)境上有其必然性,故無論如何有進無退。蓋就地方言,川人治川二十余年,結果為公私交困,愧對桑梓。今日僅以財政一端觀察,已到崩潰倒坍之境地,舍整軍節(jié)餉外政治無絲毫出路……更就大局言,天下已治蜀未治,乃環(huán)境所不能長此容許者……故川局之必須改進,乃全國人心所要求,而整軍實其首著,自應劍及履及,盡速完成。[3]
《大公報》社評認為川康整軍是必要的。川人治川所造成的困局需要國家援助,而中央在民族危機加深的客觀形勢下,也需要川省地方的支持,全國上下一心,在民族矛盾面前,個人矛盾(暗指劉蔣矛盾)可以忽略。川康整軍實為各方所矚目:endprint
吾人對于整理軍隊一事,寧有不表其衷懷之期許者。蓋在任何國家,政令必須統(tǒng)一自為不易之論。若徒擁多量之軍隊,而各有統(tǒng)御之長官,征攝不相系屬,組織人自為謀,非特體制有乖,考核難施。且令意見隔閡,誤會叢生。平日既無補于地方之保障,而轉以滋民生之疾累,一至國難迫切,何堪舉以周旋。結果惟有授戰(zhàn)國者以罅隙而速寇禍之加深耳。[4]
《申報》社評從軍政統(tǒng)一的角度闡述了時人對川康整軍的迫切要求,川康整軍關系國家安危存亡,不容稍緩。川康整軍這一事件在當時社會背景下必由多種因素造成,不能從單一方面來看。川康整軍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劉湘與蔣介石的矛盾
劉湘,字甫澄,四川大邑縣人。1908年考入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畢業(yè)后便開始軍旅生涯,屢立戰(zhàn)功,直至成為川康地區(qū)最有實力的割據力量。后由于大勢所趨,形式上投靠了蔣介石并被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一軍軍長。“統(tǒng)一四川,問鼎中原”是劉湘之“固所愿”,他對蔣介石的勢力滲透極其抵觸,“今之劉湘等仍襲其川人治川之故技,其他勢力如侵入川境,則莫不視為附骨之疽,則必思有以去之,決不容有何企圖,其行政之不能聞問,軍隊不受任何限制,亦為勢所當然也?!盵5]
紅軍長征進入四川以后,劉湘多次“剿共”均以失敗告終并實力大損,蔣的“中央”軍入川“剿共”的同時極力削弱瓦解劉湘等的勢力。“南京政府留守之人員,對劉湘已嚴為監(jiān)視,舉諸川省之軍、政、財事務,以及用人行政,鮮不受以干涉,漸施壓迫,致使劉湘躊躇歧途”,“南京政府對圖川之野心,迄未稍泯,致激成劉湘之軍與國軍在重慶發(fā)生沖突情事,賀國光狼狽返京告急,謠諑頻興”[5]。蔣介石通過參謀團入川、設置重慶行營等措施將觸角深入四川,而劉湘的反制行為導致其與蔣矛盾日益加劇。在之后的兩廣事變、西安事變中,劉湘態(tài)度曖昧,聯(lián)合倒蔣也為蔣介石所記恨,加劇了兩人矛盾,整軍勢在必行。
(二)四川賑災的需要
20世紀三十年代連綿的戰(zhàn)爭所造成的消耗和破壞以及軍閥的大肆盤剝導致整個四川民生凋敝。
此間蕭條景象,為川省數十年所未有,米價由二元余漲至五元(以每斗計)。各地已發(fā)生搶米之消息,預測再有二三月,如青黃不接時,米價將更趨高漲,貧民更無以生活……記者前赴南岸粥廠參觀,慘不忍睹,就食饑民,日有數十人死亡,警察局僅五十人專司抬埋工作,尚感人力不敷支配,死亡之多,可以概見,川省災情嚴重至此,待賑孔亟,盼旅外人士捐款援助。[6]
面對稅收和軍費不足的窘境,劉湘無力單獨解決這些問題,需要“中央”政府強有力的支持,即便劉湘了解幫助賑災必然伴隨著“中央”勢力的滲入,也不得不向蔣妥協(xié),支持蔣的整軍行動。
(三)軍隊素質低下
財政的捉襟見肘導致軍費不足、裝備落后,部隊欠餉,士兵精神面貌渙散,戰(zhàn)斗力不高?!澳慷檬勘?,向之一日三餐干飯者,今已改為二餐稀飯一餐干飯。而服裝之不整,更足表現川軍之窮。士兵食不能充饑,衣不能蔽體,若資之以紀律,豈非緣木而求魚耶?”[6]軍隊混亂不堪,“劉湘的一個軍有150多個團,有的部隊里老婆比軍官多,軍官比士兵多,士兵比槍多”[7] 川康軍閥中實力最強的劉湘所部尚且如此,其他川軍可見一斑。
何應欽在川康整軍開幕詞中談到蘇俄、意大利、日本等國常備兵額不過幾十萬人,但“一旦對外有戰(zhàn)事,以這幾十萬的兵員為基干,召集預備兵、后備兵,編成所需要之兵力,其戰(zhàn)斗力可以維持到幾年?!倍袊鴵碛袃砂儆嗳f人的常備兵,“但因組織不嚴密,指揮不統(tǒng)一,一旦國家對外有事,這兩百萬的兵員,還未必能完全使用到前線去……所以我們一師人的力量,還不及列強一旅人的力量。”[8]雖然何應欽的話有過度抬高國外軍隊戰(zhàn)斗力的嫌疑,但川軍在和紅軍作戰(zhàn)中迅速潰敗,國民黨軍隊整體實力偏低卻也是不爭的事實。通過整軍來提高軍隊戰(zhàn)斗力的想法得到大多數官兵支持。
(四)抗日戰(zhàn)爭的需要
“九·一八”事變后,中日民族矛盾逐漸成為當時的主要矛盾,不少軍官積極備戰(zhàn)抗日,但由于各地軍閥擁兵自重,不服從中央調遣,軍令、政令難以協(xié)調一致?!爸醒搿毕Mㄟ^整軍,統(tǒng)一改編全國軍隊,完成對日作戰(zhàn)的部署?!盀橐鰪娢覀冘婈牭膽?zhàn)斗力,尤其不能不首先整軍,使軍隊的編制、人事、經理、教育、訓練、指揮系統(tǒng)完全統(tǒng)一于‘中央”,“我們要使全國的軍隊一律國軍化、現代化,能夠擔負國防的任務,應付現代的戰(zhàn)爭,尤其不能不普遍的整軍,節(jié)省不急的經費,來充實新銳的器械,增加特種兵。”[8]
對蔣介石整編川軍,《大公報》有社評稱其“整理川軍,廓清痼疾,解除苦痛,直如大旱之望云霓。”社評還認為:適川省又有空前大災,軍費政費根本發(fā)生問題,地方負責當局已知不戢自焚,對過剩軍隊須謀辦法,‘中央乃得趁機順應,促進整軍工作。吾人認為此次之事,在‘中央方面為解放川民,完成宿愿,于情于法,蓋無可辭。在地方當局,為消滅危機,自救救鄉(xiāng),于理于勢,不容徘徊?!盵9]川災只是川康整軍的契機,而決定實施川康整軍則是南京方面的宿愿,是地方解決危機的方式。所以整軍改編,得到了當時社會的積極反響,這也是川康整軍順利進行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川康整軍中各方的態(tài)度分析
(一)國民黨“中央”方面
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中央”政府,一直試圖通過川康整軍來實現其削弱西南軍閥的企圖,是川康整軍的始作俑者。部分“中央”在川文武官員為討好蔣,在四川肆意而為,如康澤等特務人員在川中氣焰囂張,到處散布劉湘要采取軍事行動對抗“中央”的消息,引起劉湘的不滿,雙方軍事敵對行動不斷,造成四川地區(qū)局勢動蕩。面對這一情況,蔣介石不得不做些表面功夫約束在川人員的行為,穩(wěn)定局勢。蔣介石電告重慶行營:“‘中央人員在川氣焰萬丈,令人難堪,種種不法行為,殊堪痛恨!嗣后責成賀主任(國光)全權負責處理,無論為官為兵,為文為武,凡有不法者,一體先行拿辦,然后具報。”[10]從蔣介石的電文來看,表面上看較為嚴格加以約束,但對在川人員已經做出的不法行為卻未予以追究,對文武官員違法行為的處罰也并未做出規(guī)定。由此可見,蔣的電文只是安撫劉湘的策略,并不能具有實際效果。賀國光作為重慶行營主任,“中央”整軍政策的直接執(zhí)行者,不得已利用其與劉湘的同學關系,加以周旋,“余獲知此不幸消息(中央軍與川軍在重慶浮圖關一帶構筑工事,并有軍隊調動),認為事態(tài)嚴重,如果槍聲一響,縱可解釋而能使范圍不致擴大,但在‘中央與地方關系上,將留一不愉快之痕跡……對‘中央將領與有關人士,則保證劉甫澄絕不致犯上作亂……對劉部將領,則保證‘中央絕不致無故加兵于彼。”[10]491endprint
何應欽作為南京派往川康地區(qū)的軍政代表,是“中央”整軍政策的傳達者,對于整軍,何自是十分支持,但后來由于盧溝橋事變的突然發(fā)生,何應欽只得將整軍事宜交予顧祝同與劉湘,并催促其早日完成。何應欽在飛渝召開整軍會議后發(fā)表談話稱:“……因為現在四川軍隊和財政的情形,若不加以整理,事實上只有日趨于危困的地步。所以‘中央主持整理川康軍隊,實在是幫助劉主任完成建設四川的志愿,是幫助川康全體將士減少現在的困難,絕沒有絲毫的成見摻雜其間?!盵10]26
(二)川康各將領的態(tài)度
以劉湘為代表的川康實力派對整軍的態(tài)度卻與“中央”有所不同。盡管后來各派軍閥都表示擁護整軍,但在整軍之初,各將領雖電文表示支持,但在實際行動上并未做出絲毫行動。整軍最終在“中央”和地方的相互妥協(xié)下得以進行。
劉湘作為川康地區(qū)最具實力的軍閥,他對整軍的態(tài)度決定了整軍能否順利進行。最初劉湘唯恐整軍將削弱其軍權,態(tài)度曖昧,雖電文一再表示贊同整軍,支持何應欽等南京政府大員入川整軍,但對張群入川卻采取抵制態(tài)度,這也是對蔣介石將勢力滲入四川的一種反抗。但迫于嚴重的川災、攻打紅軍以及抗日的需要,在蔣介石很大程度上維護劉的地位的前提下,劉湘通電表示支持整軍:
職曾以微(五日)省秘電報報告鈞座,敬謹接受在案……(……)此據航琛言,鈞座面諭,整軍委員會主持人員,已決派何部長,即乞飭早蒞川,以便商承辦理。至于令謂仍當容納職之意見,決不忽略事實等因,則職責任所在,凡有一得,自當披瀝上陳。職仰荷倚界,責任綦重,此后惟有益加奮勉,以報殊知。[10]591
其他川軍將領也基本采取相似態(tài)度,初則抵制,后紛紛發(fā)表通電,表示支持。鄧錫侯稱:“對‘中央素抱擁戴之赤忱,對中央所訂整理川康各軍方案,自必樂于遵行,當無疑義,惟盼‘中央對整軍實施辦法,早日確定頒發(fā),俾可早日著手整理?!盵11]并表示隨時愿意赴京唔蔣。李家鈺表示:“關于‘中央整軍方案,本人誓以至誠擁護,亟盼‘中央早日頒發(fā)命令,徹底整頓”[11]。劉文輝則宣稱:“川康各軍早有整理之必要,此次‘中央決心整頓,本人深為樂從,現謹當以‘中央命令為依歸。”[11]
(三)士紳階層的態(tài)度
在民眾渴望安定,抗日越來越成為社會主旋律的情況下,社會各界對整軍是支持的。重慶紳商吳受彤等受賀國光之托為川事奔走。吳受彤等在飛渝前發(fā)表談話說:“此次受各界人士之托,飛省謁劉主席,對目前川事提出若干貢獻。第一,災區(qū)甚廣、災民甚眾,凡百問題,非各方通力合作,實無以救災,亦無以救民。第二、川省軍政應速謀統(tǒng)一,即是說要在合理的條件下,向救民救國的途上走去?!盵10]449除吳受彤之外,還有許多社會人士在《大公報》、《申報》等報紙上發(fā)表評論,支持川康整軍的順利進行,在此不一一贅述。
四、整軍原則及大綱
經過多次商討,國民政府“中央”與川康軍閥達成協(xié)定,規(guī)定由軍政部、軍委會重慶行營及川康綏靖公署三機關負責,即以三機關高級職員及川康駐軍一部分軍官為整理委員,成立委員會負責主持整軍事宜,會議地點設在重慶或成都。1937年6月 22日,軍政部長何應欽發(fā)表談話稱:此項整軍方案,已經詳加修正,于本日由軍政部正式電達川康綏靖主任劉湘。其原則如下:
一、川康軍隊以軍(或獨立師旅)為單位,直隸于中央,由軍事委員會直接指揮。但為綏靖之必要,川康綏靖主任得呈準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指撥軍隊,歸其指揮。
二、川康軍隊之整編,依照整軍原則,其要領如下:
甲、軍隊數量,依照原有軍費范圍,劃一整編,并求質量之逐漸充實。
乙、各師編制,以二十六年頒訂之編制為準。
丙、整編以前,各部隊須停止補充兵額。
三、軍隊經理,以中央統(tǒng)一經理為原則,其方法如下:
甲、給與以現有經費,能照國難餉章發(fā)給為目的。
乙、經理機關,暫由行營經理處掌理,嗣后設置軍需局,統(tǒng)籌辦理。
丙、各軍經費,由行營直接發(fā)給。
丁、各軍服裝費,因由原有經費內提出,劃歸中央統(tǒng)一制發(fā)。
四、關于人事事項,依照陸軍人事法規(guī)辦理,直隸軍事委員會。
五、軍隊教育由訓練總監(jiān)部統(tǒng)轄之,其原設之軍官軍士教育機關,應由中央接收辦理。
六、各軍政訓,由行營政訓處統(tǒng)一辦理。
七、航空防空事宜,由中央統(tǒng)籌辦理。所有飛機隊飛行廠等,一律由中央接管。駐在川康之航空隊,在綏靖任務上必要時,川康綏靖主任得呈請軍事委員會委員長酌撥歸其指揮。
八、軍需工業(yè)及兵器制造事業(yè),由中央統(tǒng)籌辦理,所有制造修理各廠,由中央接辦。
九、軍隊衛(wèi)生事宜,由軍醫(yī)署統(tǒng)一指導。
十、為減輕人民負擔起見,應將川康現有保安保衛(wèi)各團隊盡量縮減,地方治安可由國軍協(xié)助維持。
十一、川康綏靖公署及其所屬機關之編制經費,重行核定,以求切于實際,以其節(jié)余之款,為補充川康軍隊武器、彈藥、裝具、器材及建筑營房演習場之用。[10]617
在制定具體原則的同時,還制定了整軍具體執(zhí)行大綱,其內容如下:
第一條 為整理川康軍事,特設川康軍事整理委員會于重慶(以下簡稱本會)。
第二條 本會直隸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
第三條 本會之職責如下:
一、根據整軍方案研討川康整軍頒發(fā)與實施步驟。
二、關于川康整軍事,宜備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之咨詢,并負整理上建議之責。
三、關于川康整軍資料之調查征集。
四、監(jiān)督指導整軍辦法之實施及點驗。
第四條 本會設主任委員一人,副主任委員二人,由國民政府特派。其副主任委員二人,以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四川行營主任及川康綏靖主任任之,委員若干人以川康現任高級將領、行營高級主管長官及中央指派之將官任之。endprint
第五條 本會處理議案及辦理整軍諸業(yè)務由行營兼理之。
第六條 本會辦事細則另訂之。
第七條 本大綱由軍事委員會頒布施行。[10]644
無論從原則還是大綱來看,整軍之目的都是為了實現國民政府軍權集中、軍政統(tǒng)一。
五、整軍之影響
(一)消極影響
川康整軍的過程并非一帆風順。整軍之初,由于劉湘等川康軍閥擔心實力受損,對整軍一直采取陽奉陰違的態(tài)度。各將領雖電文稱支持整軍,但遲遲不肯行動;對南京入川人員采取種種抵制行為,導致川康整軍方案一再拖延,后來川康各將領在與南京方面妥協(xié)的情況下,有限度地支持整軍,但實施過程并不順利。由于盧溝橋事變的發(fā)生,何應欽將整軍事宜交由顧祝同和劉湘共同完成,并限定于1937年8月15日前完成整編,一個月內完成對所有川康軍隊的整編,稍顯倉促,自然不可能達到預期結果。整軍后劉湘的部下依然握有軍權。
對于整軍所產生的問題,鄧漢祥在報告川省出兵抗日情形中對四川軍隊行動遲緩的原因中有所提及:“整軍問題:四川整軍結束期間,原定為八月十五日,一因各軍一切整編驟來不及;一因劉主任月中晉京,后方整編效率因以減少。但未到八月底,仍即全部告竣,并賡即抽調各師,立即出動?!盵10]500從鄧的報告可以看出,由于整軍倉促,經過整編后的川軍并不能完全聽從“中央”的調遣,從而不利于抗戰(zhàn)的大局。雖然整軍過程倉促,結果不理想,但整軍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二)積極意義
1.有利于軍政統(tǒng)一,加強抗日力量
經過整軍,“中央”勢力加強對川控制,川軍成為“中央”軍的一部分,服從“中央”調遣,改變了過去各實力派割據一方,對抗“中央”的局面。川軍也成為抗日軍的一部分,積極奔赴抗日前線,參加對日作戰(zhàn),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減輕國民政府在正面戰(zhàn)場的壓力。
整軍后,川康地區(qū)軍政、財政不再由川康實力派把持,稅收上交“中央”,為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增加了物質保證,尤其是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后,作為大后方的西南成為國家戰(zhàn)略物資儲備中心。同時,“中央”派員加強川康建設,鞏固西南抗日大后方,為持久抗戰(zhàn)創(chuàng)造空間、物質條件。
2.有利于中央集權的加強
近代以來,“中央”政府一直處于弱勢地位,難以發(fā)揮應有作用。歷史證明,國民黨政權也沒有超越前代,它的現代性程度低下,缺乏領導一場現代化變革所需要的素質與能力。南京國民政府建立后,遲遲不能實現對各地的實際控制,建立和維持一個權威性的中央政府與政府體系,這使政府的政治與行政推動力大打折扣[12]。
國民黨訓政體制下名義上有一個全國的“中央”政府,但國民黨政權從地域上到內部系統(tǒng)上都沒有實現真正統(tǒng)一。從地域上看國民黨政權在抗戰(zhàn)以前能直接控制的區(qū)域只有長江中下游的數省,西北、東北、西南、華南等地區(qū)長期在地方實力派的統(tǒng)治之下,與“中央”政權進行著控制與反控制的拉鋸戰(zhàn),“中央”勢力難以插足。國民黨“中央”政權內部也分化為多個政治派系,國民黨內有蔣介石派、胡漢民派、孫科派、西山會議派、改組派等的角逐,政府系統(tǒng)有新政學系和C.C系的傾軋,軍隊系統(tǒng)有陳誠派與何應欽派的爭斗。這些內部不停息的斗爭使訓政體制變得支離破碎,嚴重影響了這一體制效能的發(fā)揮。
經過整軍后,川康地區(qū)的賦稅收入、軍事、外交、貨幣等權利收歸中央,軍隊收歸“中央”統(tǒng)一調配,在形式上實現了國民黨軍隊國家化,強化了國民黨的訓政體制。
3.災民得到救濟
嚴重的川災僅靠四川地方難以完成救濟工作,必須依靠南京方面的支持。整軍后,國民政府加強對四川地區(qū)的建設,大力幫助賑災,籌撥公債一百萬元,并向上海銀行界抵借現金71,400元匯往重慶,大力扶持附近鐵路工程建設,實行以工代賑,同時號召社會各界加大對四川地區(qū)的支持力度。
通過南京、四川省政府、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嚴重的川災得到緩解,眾多災民得到救濟,大后方生活秩序得到恢復,為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提供了一個穩(wěn)定的環(huán)境。
川康整軍實現了國民黨軍隊形式上的統(tǒng)一,增強了抗日的力量,鞏固了國民黨的訓政體制,但由于時間短,過程倉促,整軍效果并非如宣傳的那般,川康軍閥仍握有較大的權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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