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6日,故宮博物院在網站上發(fā)布消息:“深切悼念文物捐贈者何剛同志,近期將在京舉辦追思會,追思緬懷這位默默無聞為中國文博事業(yè)作出重要貢獻的無私捐獻者?!睋ぃ匪紩呀浻?月22日舉行。1985年,在自家院子里挖出19件元代銀器文物的河南周口農民何剛,年僅22歲只有小學文化水平,他意識到這可能是國家文物,于是,他在他人幫助下,分兩次將19件文物捐贈給故宮博物院。
故宮方面表示,這批文物填補了該院元代銀器方面藏品的空白,意義重大。為此,故宮給何剛出具捐贈文物憑證,還將何剛的名字鐫刻在故宮博物院專門為捐獻者設立的“景仁榜”上。除此之外,故宮還給了何剛8000元的獎勵,并額外給了1000元的路費,總計9000元。在32年前,8000元的獎勵就購買力而言,超過了今天的10萬元。
事實上,何剛和故宮的交集還有兩次。2003年和2006年,何剛的妻子和父親先后病重、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向故宮寫了申請補助的報告,故宮方面后來給予了何剛5萬元現金的幫助。也正是依靠這筆資金,何剛的父親才得以獲得治療,一直生活至今。
今年5月30日,正在工地施工的何剛不幸遇難,得知消息后,故宮方面做出決定,要為何剛舉行追思會。這一決定之所以引發(fā)關注,有必要交代一個至關重要的社會背景,即公民發(fā)現文物后主動上交文保單位的事例中,像故宮這樣“有情有義”的受捐單位實在稀罕。更多時候,我們聽到的都是捐贈者對接收單位的不滿,以及由此產生的非議。對此,一些文保專家也出來表態(tài),例如復旦大學文物與博物館學系教授高蒙河就認為:“根本不應該給予物質獎勵。文物屬于國家這是毫無疑問的,上交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p>
從文物保護法的規(guī)定來看,上述說法基本沒有異議。該法第五條明確規(guī)定:中國境內地下、內水和領海中遺存的一切文物,屬于國家所有。不過,針對發(fā)現文物并進行捐贈的公民,第十二條也規(guī)定:發(fā)現文物及時上報或者上交,使文物得到保護的,由國家給予精神鼓勵或者物質獎勵。反過來,該法第七十五條規(guī)定:發(fā)現文物隱匿不報或者拒不上交的,可處5000元以上5萬元以下的罰款。
總的來說,法律重懲罰而輕獎勵。關于懲罰,法律有明確的規(guī)定,但關于獎勵,法律給出了很大的彈性空間。例如,廣東惠州林某雇人從東江中撈出44根疑似烏木的木頭,后來接受政府勸告,將全部木頭上交國家,林某獲得5000元獎勵和一本證書。類似的經歷還發(fā)生在陜西丹鳳村民李磊身上,2014年,李磊撿到一把市場價超過10萬元的戰(zhàn)國青銅劍,主動上交當地文保單位,最終僅僅得到500元獎勵和一本證書。
這樣的做法顯然很難真正鼓勵文物發(fā)現者主動上交發(fā)現的文物。在法國和德國,民法典認為埋藏物的所有權屬于發(fā)現人和土地所有人共有;在日本,雖然規(guī)定文物是屬于國家所有的文化財產,但也規(guī)定國家應該給予發(fā)現人和土地所有人相當于該文物埋藏物價值的報酬。當然,土地制度不同,這樣簡單進行對比并不科學,但在鼓勵文物發(fā)現者主動報告、捐贈這一點上,加大和固定一個回報比例,這一點還是非常重要。
故宮對何剛的義舉,持續(xù)了32年,這是捐贈者和接收單位少見的交往佳話。何剛的“義無反顧”和故宮的“有情有義”,勾畫了文物捐贈和保護的最美圖景。一方面是公民的道德自覺,一方面是接收單位的真誠以待,尤其是于危難時對何剛的救助,故宮書寫了一個大寫的“人”。
文物捐贈的法律獎懲制度有待完善,即便就目前的規(guī)定而言,故宮舉辦追思會的行為,表明精神鼓勵并不只有一紙證書。對于那些急于樹立正面捐贈典型的機構來說,這無疑也提供了一種行動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