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君

在世界華文文學的版圖里，馬華文學的特殊經(jīng)驗和貢獻，有別于其他區(qū)域的華文文學。與祖國大陸文化母體的分隔，催生了鄉(xiāng)愁文學，“內(nèi)在中國”和“在地文化”，是其認同的重心。20世紀50年代之后，不少馬華作家將故國情愫傾注到臺灣和香港，這兩個地區(qū)彌補了他們暫時回不去的“中國”。所以，討論地方經(jīng)驗的特殊性與“文化中國”的多元性，馬華文學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文化景觀。

一、多重認同及“地方的特殊性”

從文學創(chuàng)作及作家分布的地理區(qū)域上看，海外華文文學大致可分為東南亞華文文學、北美華文文學、歐洲華文文學和大洋洲華文文學等；就文學的區(qū)域特質(zhì)及作家群體的構成、創(chuàng)作的貢獻與影響而言，以東南亞華文文學和北美華文文學最為突出①。盡管世界各地華文文學發(fā)展的進程各異、格局不一，但“母語文化”與“在地文化”的雜糅和交會，一直是它們所要面對的處境與命題，并直接影響到華文作家地方經(jīng)驗和身份認同的形塑。王庚武早就指出：“現(xiàn)代的東南亞華人，與當今的大多數(shù)人民一樣，并不僅有單一的認同，而是傾向于多重認同?！雹谑澜绺鞯氐娜A人，本來就存在著文化認同上的多重性，具體到每一位華文作家的創(chuàng)作，又進一步演繹為“差異文化與個別經(jīng)驗交糅出的多重性”③。關于1949年之后“寫在家國以外”④的華文文學身份認同的復雜情狀，從以下引述的幾段論述中，不難看出其處在“中國文學”與“國家文學”之間的“模糊”及“多重”性質(zhì)。

林建國：“今天不論我們?nèi)绾味x（納入既有知識論述中操作和既有詮釋視野中對話）馬華文學，任何一元論都沒有幫助。這里我們找到馬華文學與中國文學的相對位置。中國文學若是一元論意義的傳統(tǒng)，則是死去的傳統(tǒng)，馬華文學大可輕易脫離，一如我反駁中國本位學者作家時所暗示；如果中國文學是未完成、進行中和保持開放的傳統(tǒng)（這是事實），則馬華文學當然‘屬于這傳統(tǒng)，但是同時也以自己的詮釋視野與傳統(tǒng)對話。我們看到這對話關系的影響∕收受過程，滿是傾軋糾葛……”⑤

張錦忠：“東南亞華族社群，已非（早年）旅居當?shù)氐摹A僑；入籍、歸化與土生土長的華人，盡管不少人仍然使用中文閱讀和書寫，或至少說中國方言，他們身上的‘中華屬性或‘中華文化特質(zhì)勢必因政治、社會、文化情境不同而日漸消滅或轉(zhuǎn)化?！薄榜R來（亞）民間華社在文化屬性與政治認同的問題所在，不在于認同，而在于不被認同。因此，無論馬華文學表現(xiàn)如何，對本土的文化屬性如何鮮明，馬華文學乃至文化至今仍然被視（斥）為外來文學文化，只能在邊際書寫運作。馬華文學久（暫）居邊陲，自成文學系統(tǒng)，但在政治系統(tǒng)與社會系統(tǒng)的牽制與沖擊之下，難免面目模糊，身份曖昧?！雹?/p>

史書美：“由于華語文化在世界各地是本地文化的一面，也是一種本地的文化實踐（place-based practice），因此本身是多樣的、甚或多語的。不同地方的華語有不同的詞匯或句型，因本地的文化情境不斷演繹改變，因此可以大略稱為‘語系。各華語社群文化有各自特定的歷史（時間）和地理（空間）的組合，因此也不能以一套論述概括之。因為是在地的實踐，華語文化永遠是在不斷建構中，也在不斷消失中。美國部分華人第二代之后不再說華語，并非是一種失落，而應看成是本地化的自然結(jié)果，不應以民族中心的價值判斷去衡量。身為在地的實踐，它與所謂離散前或殖民前的國家的關系，因為不同于離散論述中所逃不出的母帶關系，是多樣的、復雜的、甚或完全不存在的。在馬來西亞墾荒居住的華人，有些追溯數(shù)百年的歷史，怎么還能稱為離散族群呢？馬來西亞建國也不只是半個世紀而已。華語語系研究（Sinophone studies）因此是反離散的在地實踐，探索在地的政治主體的華語文化生產(chǎn)，而不是流放或離散主體的自戀式的懷鄉(xiāng)母國癥。……華語語系研究，其出發(fā)點是不可避免的倫理性（ethical imperative），別于大一統(tǒng)的‘中國性、‘美國性等等的定義，以此解構這些大一統(tǒng)諸論所抱持的各種中心論，如中國中心論或美國中心論。華語語系論述因此使筆者所謂的‘多向批評（Multidirectional critique）成為可能，身為在地實踐，卻可同時批評不同的、跨國的各權力執(zhí)行體，也正是少數(shù)或弱勢的跨國主義的一種展現(xiàn)。在此，跨國面向的批判，是一種基于本地實踐的倫理的批評，而不是‘為跨國而跨國的流行說法。在地實踐認可國家機制的持續(xù)存在，而不是‘后國家的論述。以在地為本的多向、跨國批評，因此在根本上有別于其它接近‘后國家的跨國論述?！雹?/p>

由此可見，單一的“中國性”（Chineseness）或“內(nèi)在中國”，在“家國以外”的本地實踐中已然瓦解。海外華文文學中的“中國”影響∕收受，同時伴隨著其“本地”影響∕收受，在世界范圍的本地實踐中已經(jīng)生產(chǎn)（并不斷再生產(chǎn)）出一種雜糅的“諸中國性”（Chinesenesses）及“諸中國身份”（Chinese identites）⑧。多琳·瑪西的“進步地方感”（progressive sense of place）及“全球地方感”（global sense of place）觀念，對于這種“地方的特殊性”進行了較為妥當?shù)睦碚撽U釋。她說：“地方的特殊性不斷被再生產(chǎn)，但這種特殊性并非源自某種長遠、內(nèi)在化的歷史。……事實是，地方所在的廣大社會關系本身，在地理上也有所分化。（經(jīng)濟、文化或任何其他方面的）全球化并未單純地引致同質(zhì)化。相反的，社會關系的全球化，是另一種地理不均發(fā)展（再生產(chǎn)）的根源，亦即地方特殊性的根源。地方的特殊性導源自下列事實：每個地方都是更廣大與較為在地的社會關系之獨特混合的焦點。有個事實是，在某個地方混雜在一塊，就會產(chǎn)生其他地方不會出現(xiàn)的效果。最后，這一切關系都會和此地累積的歷史互動，產(chǎn)生更進一步的特殊性，而可以將這段歷史本身想象為當?shù)氐穆?lián)系，以及與世界的不同聯(lián)系層層疊合的產(chǎn)物。”⑨

二、“地方錯置”與“文化中國”

從東南亞華文文學及北美華文文學中現(xiàn)代漢詩創(chuàng)作的實際情形來看，兩地詩人的“本地實踐”既交織著“內(nèi)在中國”與“在地文化”的認同矛盾，又表露出在“地方錯置”境遇里生命個體“不得其所”的焦慮和無奈。

馬來西亞的華文作家和詩人，不斷遷徙、流轉(zhuǎn)于世界各地者并非少數(shù)。從1950年代末開始，馬華作者不斷跨海到臺灣深造，并在臺灣文壇嶄露頭角。到21世紀初，“在臺馬華文學”已成為一個令人矚目的論述術語，“用來描述馬華作者在國境之外的臺灣的文學生產(chǎn)成品”⑩。其中，李永平（婆羅洲—馬來西亞—臺灣—美國—臺北—高雄—臺北—花蓮）、張貴興（婆羅洲—馬來西亞—臺北—宜蘭—臺北）、黃錦樹（馬來西亞—臺北—埔里）、陳大為（馬來西亞—臺北—中壢）及林幸謙、溫瑞安、方娥真（馬來西亞—臺灣—香港）等，足可為證。林幸謙寫道：

離開一座孤島

被我偽裝成，故鄉(xiāng)的異國

離我遠去

美麗的歷史已經(jīng)顛覆

消失的他者

也是一種鄉(xiāng)愁

一種偽裝的回歸

——《離開民國》（1993）11

秋天我只身離開半島

意圖解構鄉(xiāng)愁的密碼

卻發(fā)現(xiàn)破碎不堪

夢的碎片

滑過銀河的中心

劃破中年

——《破碎的鄉(xiāng)愁》（1995）12

儀式開始的那年

欲望早就落在邊陲

……

故鄉(xiāng)以外，他們告別

用異族的文化

記述祖先的故鄉(xiāng)，逃離自己

……

故鄉(xiāng)的海水把故土埋葬

紛亂埋葬的憧憬

化為海外的中國

前世他們離開

今生的根

喪失在汪洋的海上

——《海外人》（1995）13

“偽裝成”“故鄉(xiāng)的異國”以及“偽裝的回歸”，其“鄉(xiāng)愁的密碼”并非“離開半島”解得，詩人內(nèi)心并不認同于異國或異地；而在故鄉(xiāng)之外用異族的文化來記述那個（因不斷遷徙）遠離自己的故鄉(xiāng)，隔海悵望，又充分流露出對于“祖先的故鄉(xiāng)”、“海外的中國”的疼痛和迷惑。詩人在《赤道線上》一文中說：“赤道線上，水色天色風景雨景一一都落在我磊落奇蟠的胸頭。沉郁變化之中，只有這一景最為刻骨銘心：祖邦成了異邦，他鄉(xiāng)成了家鄉(xiāng)。”14作為擁有國族“美麗的歷史”的華人，從“祖邦”淪落到“他鄉(xiāng)”，因歷史顛覆、鄉(xiāng)夢破碎和海洋隔阻而使“他鄉(xiāng)”成了家鄉(xiāng)，“祖邦”卻成了“異邦”，這是詩人最刻骨銘心的胸內(nèi)之景。

陳大為的《某個回家的主題》（2005）一詩，也表達了對單一“中國性”的背離和對多元的“諸中國性”及“諸中國身份”的渴慕：

某個回家的主題 或者

某個主題的回家

都會猛力拍打 年久失修的門

影子是書生

鞋子是京城

石雕的悲傷是牙床生苔的獅子

繞口令里的石獅與詩

詩與石獅

都死透了

當真死透才能重生15

黃錦樹曾以“沒有家園”、“流亡”及“錯位的歸返”來描述旅臺馬華作家的境遇：“無形中默守著房客的倫理，意識到居住在借來的地方，甚至時間也是借來的——移動的中途站?！?6與慣常用以描述香港特殊經(jīng)驗的“借來的土地，借來的時間”極為類似。提姆·克瑞斯威爾分別用“時代錯置”（anachronism）和“地方錯置”（anachorism）兩個詞匯來指稱“處于錯誤時代事物”和“置身錯誤地方事物”，他指出：“游民不僅是頭上沒有屋頂?shù)娜?，還是被評價為置身錯誤地方（城市、鄉(xiāng)間、外面、當眾）的人。難民不僅是為了逃避迫害而遷徙的人，還是以他們的移置建構出來的人?！胤绞怯蓸嫵伞鐣娜巳涸炀偷?，但地方同時也是生產(chǎn)人際關系的關鍵?！?7這一評斷，既注意到鄉(xiāng)村特性、城市空間與無家可歸狀態(tài)之間的雙重“錯置”，也涉及地方認同與道德評價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來自其他地方的游民、難民和尋求庇護者，雖然可能對“我們的地方”、“我們的文化”造成威脅，但同時也參與和構建“我們的地方”和“我們的文化”。

游川的《金馬侖橙》則隱喻了故鄉(xiāng)文化（“祖國文化”）與在地文化（“國家文化”）和其他外來文化“參種”的歷史現(xiàn)實：

朋友告訴我

金馬侖的橙子

雖然皮厚肉干汁酸

原本可是潮州柳橙的品種

移植來此，不知道是

陽光太熱，雨水太淫

參種變孬，還是水土不好

才落成這副模樣18

移植而來的潮州柳橙，不管是因為所在地的陽光、雨水、土壤的綜合作用，還是因為嫁接或授粉（不排斥有“另外的地方”的可能性），“參種”的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的“這副模樣”。詩作雖然持批評態(tài)度，但也道出了故鄉(xiāng)文化、在地文化以及其他外來文化共同構建“我們的地方”和“我們的文化”的事實。

劉亮雅認為，“在臺的馬華文學從李永平、張貴興到黃錦樹、陳大為等已形成文學傳統(tǒng)”，“馬華文學描寫的非馬非華、亦馬亦華經(jīng)驗和臺灣文學里描寫的被殖民經(jīng)驗有類似處。而已歸化臺灣的馬華作家似乎也可以視為臺灣作家。在臺馬華文學提供了豐富的跨國文化異質(zhì)想象，也凸顯了‘中國性的問題性?！?9其實，這種對于“中國性”的疑問，在合理化香港、臺灣多元混雜的地方經(jīng)驗的同時，何嘗又不是一種“返歸”、“歸化”于開放的“文化中國”的合法化訴求？

香港詩人梁秉鈞曾說：“在我們的心中，其實有許許多多的‘中國，包括許許多多不同區(qū)域族群所發(fā)展的不同的中國文化，包括由閱讀過去作品所建構的‘中國……我認為任何討論中國文化的人都必須兼容這些，否則中國這一概念便被限死在一種論述：把中國看成是一種均質(zhì)的獨霸專一排他狹窄固定而氣脈將盡的東西?！?0這種開放的“中國”觀，既使不同地方的“許許多多的中國”，包容于豐富、多元的“文化中國”中，同時也針對西方的強勢話語進行糾正和批評，與“西方”及西方論述形成一種新的對話關系。從文化地理學的層面上說，開放、多元的“諸中國性”、“諸中國身份”，正是多琳·瑪西所強調(diào)的“地方的概念絕對不是靜止的，地方也是過程；地方不必要有框限封閉地區(qū)的分隔邊界；地方?jīng)]有單一、獨特的‘認同，地方充滿了內(nèi)在沖突；地方的特殊性不斷被再生產(chǎn)”21等發(fā)展的地方觀的典型例證。

結(jié)論

馬華文學，與海外其他區(qū)域的華文文學一樣，有著相似的文化歷史和現(xiàn)實境遇。正是母語文化（“祖國文化”）、在地文化（“國家文化”）以及其他外來文化（包括西方文化）的交會、浸潤和影響，促成了“地方錯置”境遇里的“本地實踐”，開出別樣的花朵，結(jié)成不同的果實。從文化影響、文化結(jié)構上看，首先是作為文化傳統(tǒng)的中國和西方，其次是馬來西亞本國文化，以及臺灣、香港等地的文化，共同型塑馬華文學的文化性格。由于馬來西亞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馬華作家、詩人具有一定規(guī)模的島外旅居，其“本地實踐”甚至具有“地方再置”的二次性。譬如“在臺馬華文學”的雙重鄉(xiāng)愁（中國/馬來西亞）。對旅居臺灣的馬華作家、詩人而言，臺灣其實是一個新的地方。無論是文化鄉(xiāng)愁的傾注還是家國認同的焦慮，在第一次“地方錯置”之后，又面臨一次“地方再置”和“地方再認”的實踐歷程。

【注釋】

①劉?。骸墩摵Ｍ馊A文文學的總體風貌和區(qū)域特質(zhì)》，見《從臺港到海外——跨區(qū)域華文文學的多元審視》，107-122頁，花城出版社2004年版。

②王庚武：《中國與海外華人》，235頁，香港商務印書館1994年版。

③黃錦樹：《馬華文學：內(nèi)在中國、語言與文學史》，9頁，馬來西亞華社資料研究中心1996年版。

④周蕾（Rey Chow）：《寫在家國以外》，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是其英文論著Writing Diasporad（1993）的中文版。

⑤林建國：《為什么馬華文學？》，載《中外文學》第21卷第10期（總第250期，1993年3月號）。

⑥張錦忠：《南洋敘述∕本土知識：他者的局限》《馬華文學與文化屬性》，分別載《中外文學》第20卷第12期（總第240期，1992年5月號）；《中外文學》第21卷第7期（總第250期，1992年12月號）。

⑦[美]史書美（Shu-mei Shih）：《華語語系研究芻議，或，〈弱勢族群的跨國主義〉翻譯專輯小引》，載《中外文學》第36卷第2期（總第417期，2007年6月號）。

⑧周蕾指出，在西方人看來，中國的“非模仿”性質(zhì)常被凸顯為“中國”的種族外衣，就算是現(xiàn)代海外華文文學如何多元，它們都被簡化為西方眼中的“中國”：“無論流徙書寫如何富非模仿性、實驗性、顛覆性或前衛(wèi)性，在西方也是被視作‘中國來歸類、推廣及接受……”因此，她主張破除“中國性”的迷思，疏通單一同質(zhì)化的謬誤，并強調(diào)“諸中國性”、“諸中國身份”的重要性。見[美]周蕾：《作為一個理論問題的中國性》（“On Chineseness as a Theoretical Problom”），原載英文雜志《第二界》（boundary）第2卷第25期（1998年秋季號），轉(zhuǎn)引自朱耀偉：《本土神話：全球化年代的論述生產(chǎn)》，24-25頁，臺北臺灣學生書局2002年版。

⑨21[英]多琳·瑪西（Doreen Massey）：《全球地方感》（“A Global sense of Place”）。轉(zhuǎn)引自[美]提姆·克瑞斯威爾（Tim Cresswell）：《地方：記憶、想像與認同》，徐苔玲、王志弘譯，114-115頁，臺北群學出版有限公司2006年版。

⑩張錦忠：《文化回歸、離散臺灣與旅行跨國性：“在臺馬華文學”的案例》，載《中外文學》第33卷第7期（總第391期，2004年12月號）。

111213林幸謙：《詩體的儀式》，36、160、162-165頁，臺北九歌出版社1999年版。

14林幸謙：《赤道線上》，季季編：《語錄狂》，102頁，臺北時報文化出版企業(yè)有限公司1989年版。

15陳大為：《靠近羅摩衍那》，41-42頁，臺北九歌出版社2005年版。

16黃錦樹：《沒有家園》，載《印刻文學生活志》2004年12月號（總第16期）。

17[美]提姆·克瑞斯威爾：《地方：記憶、想像與認同》，徐苔玲、王志弘譯，164-165、196頁，臺北群學出版有限公司2006年版。

18紫藤編輯工作室編：《動地吟》，24頁，馬來西亞紫藤（馬）有限公司1989年版。

19劉亮雅：《文化翻譯：后現(xiàn)代、后殖民與解嚴以來的臺灣文學》，載《中外文學》第34卷第10期（總第406期，2006年3月號）。

20梁秉鈞（也斯）與[美]Gordon T. Osing的訪談，收錄于梁秉鈞的雙語詩集《形象香港》（City at the End of Time：Poems by Leung ping-kuan，Hong Kong：Twilight Books Co.，1992，P. 163）。訪談原文為英文，此處援引葉維廉的譯文，見葉維廉：《全球化與回歸后的香港文學》，載《第三屆香港文學節(jié)研討會講稿匯編》（臨時市政局公共圖書館編），200頁，香港臨時市政局公共圖書館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