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勝
20世紀80年代開始,中國大陸就興起了赴美留學熱、移民熱,至今不衰。一直以來我們都忽略了為這股熱潮推波助瀾的“美國神話”,即認為到美國便有更多的機會、更好的生活以及更有價值的人生。20世紀80年代末期,陳謙也是赴美留學大軍中的一員,如今她已經(jīng)在美國生活了二十多年。我認為某種程度上陳謙的新作《虎妹孟加拉》是她對中國人心中“美國神話”的一次審思。
一
與《特蕾莎的流氓犯》和《下樓》相比,陳謙的新作《虎妹孟加拉》更凸顯了其透過心理病癥來反思社會問題的特點。在老樹執(zhí)著的“美國神話”追求中,陳謙看到了知青那一代人的問題。
老樹應該說是知青那一代人中的幸運兒了,他雖然承受了那一代人共同的不幸,在本該讀書求知的年紀不得不下鄉(xiāng)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但他插隊的地方民風淳樸,他不僅和博林一家人相處不錯,還可以看書,“文革”一結束他就直接考取了中科院的研究生,90年代初期在普林斯頓拿到了博士學位,并成功地留在了美國成為一名物理學家。
20世紀80年代初期,“文革”雖已結束,但十年浩劫使得整個社會人們的心靈受到巨大傷害,加之“改革的艱難、人欲的猛醒、新生代人的崛起——這一切匯成的合力又使得新的苦悶在積聚,新的躁動在醞釀”①。中國國內(nèi)的留學熱就是在這個背景下興起的,許多年輕的以及不太年輕的學子們都加入了留學大軍。到海外去發(fā)展、到海外去擁有自由、美好的生活成為許多人的夢想,其中最吸引人的當推“美國神話”,也即相信美國就是那片“流淌著奶與蜜的迦南地”。這個神話曾經(jīng)幫助許多人在巨大的歷史性災難之后重新點燃起對未來的希望,正如美國存在主義心理學家羅洛梅所說“神話可能充當一個嘗試新生活的方法,或者重建已被損毀的舊生活方式的迫切嘗試”②。
然而,陳謙的《虎妹孟加拉》讓我們看到“美國神話”對老樹那一代人來說也不過只是黃粱一夢。老樹成功地留在了美國之后就要面對兩個非?,F(xiàn)實的問題,首先就是他的婚姻問題,他的妻子非常不喜歡美國,他需要在美國與婚姻之間做出選擇,沉浸在“美國神話”中的老樹并不見遲疑地選擇了留在美國而任由婚姻解體,與此同時他也放棄了自己作為父親的責任和天倫之樂。然而即使這樣,他還是無法很好地解決第二個問題,那就是他融入美國社會的問題,畢竟他是成年之后才來到美國,文化、種族的差異都使得他在美國的生存如同邊緣人,他需要面對自己的孤單。在醫(yī)院中老樹被搶救過來后感慨的竟是擔心自己的葬禮沒有幾個人能來,這份孤單可能是老樹那一代大陸新移民事先所沒有預想到的代價。
《虎妹孟加拉》雖然沒有直接寫“文革”這一歷史事件,但文本中寫到了老樹對“文革”時期自己知青生活的回憶,展現(xiàn)了當時廣西山區(qū)物質上的極度貧困落后和精神上的荒蕪。老樹那一代人的“美國神話”究其實質不過是歷史傷痛中,他們對希望的尋求,因為有了希望才可能走出“文革”記憶在心中產(chǎn)生的陰影。然而,他們的苦痛雖然值得同情,但同樣令人注意的是在物質和精神的雙重貧困的環(huán)境中,尤其是在強調(diào)階級斗爭的語境中成長起來的人,他們的生命力或許是堅忍不拔的,但他們在人與人相愛方面,除了些許本能的驅動力,他們是非常缺乏經(jīng)驗的。老樹和妻子之間缺少愛的互動與體諒,而博林成為富豪后只知道在金錢上供養(yǎng)玉葉,他可以送女兒去貴族學校讀書、可以給女兒買路虎,也可以在加州買座城堡一樣的房子給女兒住,但他卻給不了他女兒所需要的那種愛。
陳謙筆下的老樹和博林,都可謂是讓人羨慕的成功人士了,他們一個成功地成為美國公民,一個送女兒來美國名校讀書,在美國置業(yè),他們在某種程度上都實現(xiàn)了自己的美國夢,但他們真的因此而幸福了嗎?老樹失去了美麗善良的妻子,必須接受冷淡的父子關系,必須忍受孤獨,而博林無論怎樣努力也無法贏回父女之間的親密關系了,他只有不斷地用物質去證明這份父愛。
二
陳謙非常冷靜地解構了老樹、博林那一代人心中的“美國神話”,不僅如此,陳謙也同樣解構了“富裕神話”。這一神話的建構仍然與那個特殊的歷史時期相關,經(jīng)歷過極度貧困的人們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很容易以為只要改變自己的經(jīng)濟條件,就能擁有幸福的人生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經(jīng)濟的復蘇與變革也帶來了許多淘金的機會,一些抓住了機遇的人迅速地走向了富裕。
博林一家就是幸運的弄潮兒,他們成為富甲一方的新貴。博林不惜重金將自己的女兒玉葉送進了貴族學校,然后越送越遠,送到了美國高中,送進了美國的名牌大學加州伯克利分校。陳謙通過玉葉這一形象質疑了所謂的“富裕神話”。玉葉是一個非常獨特的“富二代”藝術形象,她有相當富裕的物質條件,也懂得享受物質富裕帶來的好處,她“兩百美元左右一條的牛仔褲一下子就訂了半打”,“在街角看到一只兩百多美元的陶罐,會忽然起興要買個泡菜壇子,就大票子一放,隨手拎起,拿了就走。平時看個演出什么的,想都不想,總是直接就訂最貴的座位。出門哪怕坐短途飛機,只是為了安檢和登機的優(yōu)先權,就總要買頭等艙機票。”然而她并沒有過著紙醉金迷般奢侈的生活,她靠著自己優(yōu)異的成績被加州伯克利分校錄取,并有自己的職業(yè)理想和規(guī)劃,顯然陳謙并無意從道德層面來審視那些花天酒地、不務正業(yè)的“富二代”們。
她將視線投向了玉葉這樣看似無不良嗜好,并成功進入名牌大學的“富二代”身上,這些孩子總是讓他們的父母感到驕傲,博林就因為玉葉考入伯克利而歡喜。說來一般,像玉葉這樣的孩子,他們從小物質條件優(yōu)越,接受最好的教育,人又聰明,他們常常承載的是別人羨慕的目光,但作者卻看到玉葉內(nèi)在那個受傷而哭泣的小孩。
所有在外人眼里的優(yōu)越竟然都可能是給玉葉造成傷害的原因。“我那么小就離家,周末都沒家回,講不好聽,有很長一段時間,對爹媽的概念都很模糊。隔很久突然來一對陌生男女,說是你爹媽,領你出去吃吃漢堡,坐坐木馬,逛圈游樂場,又不見了,下次又不曉得幾時來。你敢在學校宿舍里哭?哭了就關小黑屋,等到你哭不動了睡著,醒過來再哭,再睡,整過幾次,就什么都行了。”玉葉六歲就被父母送到遠離家鄉(xiāng)的南寧去讀貴族學校,在本該是在父母膝下撒歡的年齡,玉葉卻難得能見到父母,連哭的自由都沒有。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兒童時期的人際關系是否得到滿足將會嚴重影響到個體成年后的人際關系。像玉葉這樣在幼兒、童年時期缺乏父母陪伴以及周邊人持續(xù)關愛的孩子,他們的內(nèi)心無疑是會遺留下一種心理學家稱之為“被剝奪”的創(chuàng)傷記憶的,“被剝奪是被遺棄的一種形式,只是程度上比較起來,這是一種長期無法得到我們想要或期望的狀態(tài)。當我們說話時別人沒有專心聽,或是我們沒有獲得想要的時間、注意、支持和聯(lián)系,都算是被剝奪?!雹?/p>
如此看來,玉葉看似得到了很好的受教育的機會,但她為此付出的心理代價是非常大的,除了在情感上要忍受被迫和父母分離的狀態(tài),她還要忍受老師的成見,“人家以為我從小上什么貴族學校,其實連老師心里也覺得我們是砸錢來混的,講的話不知有幾難聽。你要讓老師真的看重你,得比最努力的人更努力”。在我們談及“富裕神話”時,在我們贊賞玉葉的成功時,我們需要注意到玉葉里面那個渴望被治愈的內(nèi)在受傷小孩。
我認為陳謙在《虎妹孟加拉》中塑造出玉葉這樣獨特的藝術形象是非常有意義的,透過這個人物形象陳謙質疑了優(yōu)渥的物質條件、留學美國名校便是幸福人生的神話。按陳謙在其創(chuàng)作談《心有猛虎》中所說,玉葉這個人物形象是有其現(xiàn)實原型的,那是她在朋友家見到的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女孩來自一個中國億萬富豪之家,“她的衣著如此簡單樸素,身體瘦弱,看上去膽怯而羞澀,跟我們通常碰到的、媒體上出現(xiàn)的那種標準版型的‘富二代相比,看不出任何相似之處。但是,她養(yǎng)蟒蛇!”而朋友告訴陳謙說,“這算不了什么,她最想養(yǎng)的其實是老虎和獅子,那種大家伙。她現(xiàn)在是沒辦法,將來一有條件,就會養(yǎng)的。”④
三
在《虎妹孟加拉》中,玉葉終于領養(yǎng)了一只孟加拉虎。陳謙用了許多筆墨來寫玉葉和虎妹之間的親情:
玉葉跟女飼養(yǎng)員打招呼時,孟加拉的耳朵一下豎起來,頭一揚,“嘩”地一下,繞過裝食物的鐵桶,一個跳躍,短小結實的身姿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老樹腦里閃出“虎躍”兩字,嘴還未合上,就看到孟加拉落到了玉葉的臂彎。玉葉低下腰,孟加拉立起來,兩只前爪在玉葉面前比劃,玉葉雙手遞過去,和孟加拉手拉手搖著。
玉葉很快就摟住孟加拉,“寶寶”、“好虎妹”地叫著。孟加拉好像能聽懂,歡快地往她懷里蹭,搖著短短的漂亮尾巴。老樹站在鐵籠門口,能聽到孟加拉“呼呼呼”的急促喘氣聲。玉葉將頭貼上去,跟孟加拉額對著額輕輕磕碰,像一對親密的姐妹,看得老樹的鼻子有些發(fā)酸。
與孟加拉的相處使得玉葉整個人變得柔情萬千,甚至流露出她母性的一面,這是玉葉與人相處時所沒有的情感。當然,在領養(yǎng)孟加拉虎妹之前,玉葉熱愛動物世界就遠遠超過了愛人。她對家人極其不屑,沒有絲毫的親情,人群中的玉葉孤單、冷漠、不善言辭、常常不知所措,只有回到動物世界里她才能生動起來。在她的眼里,動物比人有趣得多,單純得多,“那些討厭的人如果沒有權,阿爸哪會哈巴狗似的去巴結?動物就不會這樣。”在常人的思維中,人似畜生是極不好的,然而在玉葉看來,動物像人才是非常糟糕的,她對獅子、大象的批評竟然是由于它們“跟人一樣,愛扎堆,又互相打來打去,很蠢”。
“人才是最壞的”似乎已經(jīng)成為她根深蒂固的看法,在人與動物之間,她自然地選擇親近動物,遠離人,“人真的太麻煩了,怎么都不對,真頭痛,從小沒學會,算了”。動物園中與動物的歡然相處替代了她與人的交往,她和猩猩玩耍,看那里的獅子,喜歡北極熊、大河馬、蟒蛇。她將自己置身于動物的世界中來逃避對人的恐懼與厭惡。
移情并不是一種罕見的心理現(xiàn)象,玉葉將自己的內(nèi)心壓抑的情感投射到孟加拉虎妹身上之后,她成長過程中的創(chuàng)傷性情感體驗是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療愈的,正因為如此,豢養(yǎng)寵物是一個人與人疏離感增強的社會中必然會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它反映了人對親密關系的需要。動物對于玉葉的治愈,正如老樹所說,“他確實見證了那個空洞在縮小,玉葉并由此強壯起來。”然而,玉葉果真能夠就此強壯起來嗎?
如果能夠,《虎妹孟加拉》就是一則浪漫的救贖故事。工業(yè)文明帶來的人與人之間的疏離狀態(tài),到21世紀以后變得更加突出,人際關系疏離的社會中容易出現(xiàn)的精神問題成為越來越重要的問題。在此陳謙并不提供一種膚淺的浪漫主義的想象,以為人和動物的關系建構足能解決人的心理問題。
我更愿意這樣來理解陳謙筆下的虎妹孟加拉,一方面它是能滿足玉葉對親密關系需求的現(xiàn)實存在,另一方面虎妹孟加拉也是隱喻性的,老虎的威猛形象是現(xiàn)實中弱小自卑的玉葉自我想象的投射,也是她內(nèi)心壓抑的委屈、憤怒、征服等強烈情感的象征。從隱喻的角度來看,我覺得陳謙是有危機意識的,虎妹帶給玉葉內(nèi)心的安寧猶如一抹綠色,但這抹綠色并不能成為她生命中長久的綠洲,只要她內(nèi)心壓抑的負面情感還在,她就終會失去綠洲。
四
一個好的作家應該是有思考力的作家,這種思考力并不在于他在小說中匆忙地給出人生的方案,那些熱衷于給人生開出藥方的作家倒常常顯得簡單粗暴。作家的思考力更應該表現(xiàn)在他反思生活的能力上,表現(xiàn)在他對司空見慣的生活質疑的能力上?!痘⒚妹霞永返膶懽髯屛铱吹搅岁愔t延續(xù)著以往的思考,往更深處探詢的努力,她一如既往地表達著對新移民、對留學生生活的反思與質疑,在不斷的反思與質疑中又看到新的問題,而她所提出的新問題也有更為廣泛的社會意義。
老樹和玉葉都為他們的留學生涯付上了很大的代價,他們不缺少成功,也不缺乏物質,但他們內(nèi)心都尋求著醫(yī)治,而這是非常難的?;⒚帽憩F(xiàn)出的攻擊性使得“綠洲”決定要處理掉它,玉葉載著虎妹逃跑,卻被一場暴雪圍困在山里,“老樹從來沒想過孟加拉的嘯聲會這么陰森兇猛”,本來玉葉是為了保護虎妹而將它偷出了“綠洲”,但饑餓中的虎妹完全暴露了它作為野獸的本能,它兇猛地掙開一切撲向玉葉——暴雪中唯一的獵物,玉葉在恐懼中撥通了老樹的手機。
至此,我們看到陳謙對玉葉內(nèi)心深處被壓抑的負面情感所能蘊積而成的殺傷力并沒有任何樂觀的幻想,她將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放在了我們的面前,縱然玉葉聰慧、進入美國名校,她完全有物質條件滿足自己的一切喜好,哪怕是將老虎當寵物,然而她的內(nèi)在受傷哀鳴的小孩隨時都可能像那只饑餓的猛虎一樣讓她陷入巨大的生命困境中,這并不是她的外在條件可以改變的事實。
陳謙由此讓我們注意到人內(nèi)在生命中摧毀性力量的可怕,讓我們看到人生的慘淡的一面,有時我們以為自己是在追尋美好的夢想,不想?yún)s是為自己挖好了陷阱。有時我們以為可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我們生命的問題,卻最終被自己內(nèi)心的黑暗吞噬。既然如此,我們追尋的意義在哪里?我們又如何能醫(yī)治內(nèi)在小孩的傷痛,從而避免它毀掉我們的人生?
陳謙在《虎妹孟加拉》中并未給我們提供答案。我覺得在這個快節(jié)奏功利性的社會里,尖銳的問題比答案往往更能促使陀螺式旋轉的人們停下來駐足思考,而在人類理性越來越發(fā)達、信息資源越來越豐富的當今,推動人們思考問題是更難、更有價值的。
當玉葉和饑餓的孟加拉虎妹被暴雪圍困在深山中時,玉葉的手機作為聯(lián)絡外界的工具也就向外打開了一條通道,遠在山外的老樹得以和玉葉一起面對兇猛的老虎。有意味的是,面對餓虎發(fā)起的攻擊,老樹的話語展現(xiàn)的是人類理性和價值觀,提供的是人類文明社會的圖景,那就是人的生命價值高于動物的生命價值,科技的進步(文本中的手機、汽車、來復槍都是科技文明的象征)可以用來幫助人類;而玉葉的言辭更多的是反對人類中心主義、反理性的,“她最后看我的眼神,那眼神!她是要過來跟我一起取暖的啊,你們太壞了,人真的太壞了。”
我無意支持玉葉反人類中心主義的立場,但玉葉最后的哭訴倒是呈現(xiàn)了一種新型的人和動物的關系,也提出了一個新的倫理問題,那就是當今社會越來越疏離的人際關系造成了人對動物的移情,這種移情使得動物在他們主人那里已經(jīng)不全然是動物,他們之間產(chǎn)生了深深的親情關系。然而動物畢竟缺乏理性,特別是當一些人選擇將兇猛動物作為寵物,那么如果人的生命因此受到威脅,我們當遵循怎么樣的倫理原則呢?我認為陳謙非常敏銳地提出了這個新的倫理問題,這是值得我們思考的。
玉葉奔向了樹林,手機信號斷了。老樹“眼前的燈光全暗了,沒有一點的光亮”。玉葉和虎妹的結局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但陳謙將整個故事結束在黑暗中,卻透露了她心中的悲意。
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興起的留學潮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留學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也有越來越低齡化的趨勢。中國的家長在準備送孩子出國留學時大多并不計算孩子將付出的心理代價、家庭成員之間情感損失的代價。陳謙的這篇小說在這方面的反省是很有意義的。就新移民而言,新移民在居住國目前基本上還是邊緣化群體,雖然這些年隨著移民人數(shù)的增多,也隨著中國大陸國力的增強,新移民在居住國的重要性逐漸顯示,新移民的文化使命意識也越來越強烈,然而他們?nèi)舨荒苁紫惹謇碜约荷鼉?nèi)部的問題,不治愈自己內(nèi)在的精神創(chuàng)傷,就無法有活力承擔自己的使命。就此而言,陳謙在《虎妹孟加拉》中的反思與質疑是值得肯定的。
【注釋】
①樊星:《世紀末文化思潮史》,111頁,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②[美]羅洛·梅:《羅洛·梅文集:祈望神話》,8頁,王輝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
③[美]克里希那南達、阿曼娜:《擁抱你的內(nèi)在小孩》,57頁,方志華等譯,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
④陳謙:《心有猛虎》,載《北京文學》2016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