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靜

這位愛拍科幻片的法國人，讓人記住的卻總是他電影里的歌舞橋段。

15年前，麥當娜盛極之時，呂克·貝松曾邀請她參與他當時想制作的一部音樂劇，麥當娜一看300多頁的劇本就拒絕了他。若干年后，導演的追索對象變成了蕾哈娜。

《星際特工：千星之城》算得上今年入夏以來視效與奇觀結合得最出色的一部科幻電影。故事發(fā)生在28世紀一個叫作阿爾法城的地方——戈達爾曾拍過一部《阿爾法城》，這個地理概念幾乎代表著對未來世界高度烏托邦化的一個最美好的期待，有上千個星球的種族與文化在這里共處。

對科幻迷來說，呂克·貝松早在《第五元素》就贏得了他們的心。不過在這次奇觀特質濃厚的新片里，最讓人在意的不是科幻，而是蕾哈娜的變裝舞片段。美國這位超級流行歌手，在該片里扮演的是位叫Bubble（泡泡）的外星人，她的能力是可以任意變幻外形。所以她第一次現(xiàn)身，就是在男主角無意闖入的一家紅燈區(qū)夜總會里。也正是在這家復古舞廳里，上演了這場頗具經典流傳氣質的變裝秀片段。

片中夜總會的整體氛圍設計就是活脫脫的“芝加哥”，它把這部百老匯經典劇目里的張揚而神秘的氣氛學了個全。舞臺不大，也就夠蕾哈娜一個人在上面折騰。燈光亮起，出現(xiàn)的便是黑衣黑帽深色口紅的蕾哈娜。這是麗莎·明奈利（Liza Minnelli）在上世紀70年代歌舞片《歌廳》（Cabaret）里的經典造型：黑裙、黑色繞頸露背上衣、超短褲、過膝靴，以及最重要的硬禮帽，設計師添加了刺繡和亮片以增加現(xiàn)代感。

之后還有諸如跳著鋼管舞的護士、耍著跳繩的啦啦隊員、女仆、貓女，都是萬圣節(jié)變裝派對里的常見形象。鑲嵌在充滿宇宙想象力奇觀的科幻電影里，這段舞臺表演就因為復古而出挑。并且，正是因為復古與28世紀這個設定形成對立，再加上夜總會氛圍里的某種情欲火花，交織出一種人類荷爾蒙，給這部科幻太空片添了一筆“煙火氣”。

科幻電影《星際特工：千星之城》劇照?

當然，少不了夢露。蕾哈娜下了舞臺，一眨眼就以夢露金色卷曲頭發(fā)的形象出現(xiàn)在特工面前。而模仿夢露的橋段，早在1994年呂克·貝松賴以成名的《這個殺手不太冷》中已經出現(xiàn)過一次。雖然娜塔莉·波特曼扮演的瑪?shù)贍柕屡c殺手萊昂的“閨閣游戲”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正經的舞臺表演，變裝和歌舞這兩項元素，卻讓這個小小的房間活色生香起來。20多年后看到高級繁復版的夜總會變裝，仍不由得想起大叔蘿莉對手戲里的浪漫。該片拍攝時，波特曼才12歲，稚氣未脫地模仿麥當娜，唱的是《宛若處女》（Like A Virgin）。從門后再出來，又穿上白色露肩繞頸連衣裙，俯下腰，抬起臀部，唱《生日快樂》，不用想，這是夢露了;接著，還有卓別林;最后模仿的是《雨中曲》里的吉恩·凱利（Gene Kelly）。

到了《星際特工》里的泡泡，除了天賦異稟可以變幻外形，也自稱從4歲就開始練習變裝這項技能。在歐美變裝文化里，變裝者有時候可以以藝術家的身份存在。泡泡熟知莎士比亞和莫里哀，能應景地引用蘭波和拜倫，從這個角度，這大概是變裝世界里的終極藝術家。

表演者蕾哈娜本人，在現(xiàn)實世界里也是某種程度上的“終極藝術家”，畢竟在流行歌曲這個領域內，多次蟬聯(lián)格萊美的蕾哈娜說實在的已經到達名氣的頂峰。也正因如此，呂克·貝松提出要請她來試鏡時，制作人的第一反應是：“呂克，你的第二人選是誰呀？”畢竟蕾哈娜此前與電影的交集總共才兩次。但呂克·貝松不作第二人選，畢竟，這位美國流行歌手這幾年來最為人所知的已逐漸不是她的音樂，而是她的造型。所以當這個選角消息一出來，網上粉絲的反應是某種理所當然，這個角色跟蕾哈娜的公眾形象無疑相得益彰。實際上，從2014年休整回歸后，蕾哈娜（中國網友愛叫她“日日”）在造型方面就更加用了心。無論是美國時裝設計師協(xié)會（CFDA）頒獎典禮上的施華洛世奇水晶透視裝，還是2015年Met Gala上那一襲“煎蛋餅”，在敢穿這件事上，蕾哈娜是歌手里面的翹楚，“整個世界就是她的舞臺”。

同樣堪稱翹楚的還有呂克·貝松的想象力。對法國人來說，如今50多歲的呂克·貝松大概都長成一個符號了：藝術電影的叛逃者。另一方面，法國人又默默對這個符號抱以極大期許，于是又有了他身上的另一個符號：法國商業(yè)電影的代言人。所以圍繞他的新作《星際特工：千星之城》展開的討論，多半集中在這部電影的制作成本上，以及他能收得回成本嗎？1.8億美元的制作成本使它成為法國乃至歐洲歷史上最貴的電影，而更重要的是，它是游離在好萊塢制片廠體系外卻又是制作如此龐大的電影。

跟英國人諾蘭一樣，呂克·貝松自己拍電影，妻子作制片。不同的是，從1999年成立EuropaCorp公司后，呂克·貝松的電影基本都是通過該公司“獨立”制作，這也是導演直到兩年前才著手開拍這部高成本科幻電影的原因之一。電影故事緣自影響了法國好幾代人的漫畫《瓦萊里安與勞拉林》（Valérian et Laureline），漫畫作者梅齊耶爾（Jean-Claude Mézières）曾經參與設計呂克·貝松的《第五元素》，這部電影幾乎代表了科幻電影實景拍攝時代的末章，《第五元素》以后，CG（視覺特效）時代就來了。

梅齊耶爾開始跟呂克·貝松合作后，就時常問他，什么時候拍“瓦萊里安”。導演說這是他從10歲就開始追的漫畫，一度完成了一稿劇本，那是在2007年左右。之后卡梅隆邀請呂克·貝松去《阿凡達》拍攝現(xiàn)場探班，這為呂克·貝松決定了兩件事，一是自己的劇本太爛需要毀掉，二是原本以為不可能完成的視覺特效正在逐漸成為可能，因為“攝影機可以運動后拍攝維度一下廣了”。最終完成的《星際特工：千星之城》有多達2700個視效鏡頭——以“視效驅動電影”為宣傳口號之一的《魔獸》，其視效鏡頭數(shù)目不過2000個左右，而當年的《第五元素》，這類鏡頭才200個。即便這200個鏡頭，當年也讓呂克·貝松苦不堪言，所以盡管影迷對《第五元素》的評價是“又將科幻電影提升了一個臺階”，當被問及是否會懷念當年拍攝科幻電影時傳統(tǒng)的“現(xiàn)場特效”時，呂克·貝松的態(tài)度很鮮明，他說自己是以欣喜的態(tài)度“站在科技發(fā)展的延伸線上”。

有意思的是，無論宣傳片中的科幻腦洞如何，觀眾的嗨點卻有點不跟拍。外星女伶演唱著名歌劇《拉美莫爾的露琪亞》，并穿插著女主角打斗回憶的這場戲，是《第五元素》最為人津津樂道的經典片段。如今“蕾哈娜變裝秀”又是《星際特工》的議論重點，至少對非科幻迷來說是如此。呂克·貝松這位愛拍科幻片的法國人，大概終究還是沒能“隱藏好”他的藝術基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