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長源[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 山東 曲阜 273165]
⊙莊桂成[江漢大學武漢語言文化研究中心, 武漢 430056]
“羊羔體”文化事件成因分析
⊙史長源[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 山東 曲阜 273165]
⊙莊桂成[江漢大學武漢語言文化研究中心, 武漢 430056]
“羊羔體”事件的形成,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大眾傳媒的作用,在網絡文化事件的傳播過程中,正是大眾傳媒擔任了傳播者與被傳播者之間橋梁的角色,正是大眾傳媒為網絡文化事件在人們中的傳播與持續(xù)發(fā)展提供了無限可能。其次是虛假需要因素的影響,在“羊羔體”事件中,人們在衣食住行方面的基本需要早已達到滿足的前提條件之下,努力尋找自身的“存在感”,力求在“羊羔體”詩歌引發(fā)的輿論戰(zhàn)中獲得一席之地?!把蚋狍w”事件中由眾多單個個體所組成的那群人,可以被看作是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而這種群體表現(xiàn)出的一系列非理性的行為,則是一種帶有暴力性質的抵抗。
“羊羔體” 成因 亞文化
綜觀“羊羔體”事件,人們對“羊羔體”詩歌以及作者車延高的態(tài)度質疑者眾多,但支持者也不少。不管是支持還是反對,贊同還是質疑,人們的判斷很少是從“羊羔體”詩歌風格出發(fā)的;人們很少就詩論詩,用現(xiàn)代詩歌理論來客觀地評判這些作品。相反,人們把目光更多地聚集在車延高的官員身份上,聚集在魯迅文學獎及其評審機制上,對車延高以官員身份作詩、獲獎展開質疑、批駁。在這一過程中,人們仿佛被無意識地操縱,發(fā)表看似毫無理性的意見。他們不加推理,仿佛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他們變得盲目而人云亦云,不分青紅皂白跟風而動。因此,人們對“羊羔體”的態(tài)度,更多地體現(xiàn)出一種“群體心理”,它是一種對宣泄自身情感的渴望,一種對充分表達話語權的追求;而整個“羊羔體”事件,則恰如眾語喧嘩之下的一次集體狂歡。那么這種心理是如何形成的呢?筆者認為,21世紀大眾傳媒的作用和影響是這種心理形成的客觀條件,而在物質生活高速發(fā)展的社會背景下,人們內心產生的虛假需要,則是這種心理形成的主觀條件。正是在大眾傳媒和虛假需要雙重因素的作用下,人們面對“羊羔體”事件才會產生這種群體性心理反應。
21世紀大眾傳媒的發(fā)展與繁榮,是網絡文化事件中人們群體性心理反應得以形成的時代背景和客觀條件。事實上,包括“羊羔體”事件在內的許多網絡文化事件能夠以驚人的速度在人們之間口耳相傳,甚至達到家喻戶曉的地步,這應該歸功于大眾傳媒。20世紀媒介理論家馬歇爾·麥克盧漢有句名言:“媒介是社會交往的訊息?!痹诰W絡文化事件的傳播過程中,正是大眾傳媒擔任了傳播者與被傳播者之間的橋梁,正是大眾傳媒為網絡文化事件在人們中的傳播與持續(xù)發(fā)展提供了無限可能。21世紀以來,人們昂首闊步邁入信息時代,伴隨著計算機技術和科學技術的廣泛應用與高速發(fā)展,互聯(lián)網滲透到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與傳統(tǒng)的紙質書籍和簡單的電子媒介(諸如廣播、電影、有線電視等)相比,互聯(lián)網包含著無比巨大的信息量,擁有無可比擬的傳輸速度,還擁有無比廣泛的傳播范圍。這些優(yōu)勢都是之前的傳統(tǒng)媒介所不具備的?;ヂ?lián)網的出現(xiàn),大大縮短了時間和空間上的距離,從而把整個世界聯(lián)系到一起,使地球變成了茫茫宇宙中的“地球村”。緊接著,在互聯(lián)網的基礎之上又衍生出了QQ、微信、微博、博客、論壇等即時通訊工具或即時交流平臺,它們的出現(xiàn)都為信息的傳播提供了更加方便、更加快捷的渠道。例如,“羊羔體”事件就是21世紀大眾傳媒作用下的產物,其載體就是互聯(lián)網,具體則是新浪公司開發(fā)的在線交流平臺新浪微博。“羊羔體”事件發(fā)生伊始,詩人陳維建就是通過新浪微博發(fā)布了與車延高有關的信息,拉開了這次網絡文化事件的帷幕。隨后,廣大網民成為陳維建發(fā)布的新浪微博所傳遞信息的接受者,他們通過不同方式獲取了與車延高、“羊羔體”詩歌有關的信息,隨即產生了自己對待這件事情的看法,接著他們把自己獲取的信息和產生的看法在互聯(lián)網上甚至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相互分享。他們還親身參與和“羊羔體”詩歌有關的討論,即使這些討論是帶有暴力性質的罵戰(zhàn)、口水戰(zhàn);他們對陳維建發(fā)布的微博大肆轉發(fā)、留言評論;他們蜂擁至車延高的新浪博客“觀賞”原汁原味的創(chuàng)作;他們當中的學者開始在學術刊物上發(fā)表評論文章表達自己的見解;好事者則開始模仿“羊羔體”進行惡搞……在這一過程中,關于車延高以及“羊羔體”詩歌的新的信息又形成了,而這些信息又通過互聯(lián)網為廣大網民所接受,于是新的一輪循環(huán)產生了,整個事件的網絡影響也得到了再次擴大。就這樣,“羊羔體”事件傳播得越來越廣,車延高在網上越來越紅,而車延高獲得魯獎的詩集《向往溫暖》作為本次事件的觸發(fā)點卻逐漸被人遺忘?!斑@個事件最后演化成了車延高在不停地辯解,評委們在繼續(xù)頒獎,網民們在自顧自話地狂歡?!?/p>
如果說,21世紀高速發(fā)展的大眾傳媒是網絡文化事件中人們群體性心理反應得以形成的客觀條件,那么在發(fā)達的經濟社會背景下人們的基本需要得到滿足之后繼而產生的“虛假的需要”就是這種心理反應形成的主觀條件。網絡文化事件中人們的群體性心理反應,以及這種心理反應帶來的一系列非理性的行為舉止表現(xiàn),就是在21世紀大眾傳媒和人們內心產生的“虛假的需要”雙重因素的作用下形成的。人是有需要的,即群體中的每一個個體都是有需要的,并且這種需要在“日益增長”;而群體是由無數個體組成的,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由個體組成的群體也具有某種需要。筆者認為,網絡文化事件中人們的心理反應就是在人們自身虛假需要的作用下形成的,虛假需要是網絡文化事件中人們群體性心理反應得以形成的前提條件。哲學家赫伯特·馬爾庫塞在其著作《單向度的人》中把人的需要分為“真實的需要”和“虛假的需要”。所謂真實的需要,是指人的原始需要,是指人出于人本性的、本能的需要。這種需要是人類生存和發(fā)展所必需的,我們可以理解為生活必需品;而當人們的真實需要得到滿足之后,虛假需要就出現(xiàn)了?,F(xiàn)代社會,國民經濟高速發(fā)展,科學技術不斷進步,人們的物質生活水平因此得到提高,人們的基本需要因此得到滿足,大多數人們達到了吃飽穿暖、安居樂業(yè)的生活狀態(tài)。這時大眾傳播媒介發(fā)生效力,電視、廣播、電影、互聯(lián)網等開始無孔不入地滲入人們的私人空間和閑暇時間,人們的需要和追求也在大眾傳媒的影響下達到了新高。人的需要不斷擴大,而滿足需要的方式也更加多樣化。但是這導致了人自我的迷失,導致了人批判意識和理性因素的消解。在虛假需要的作用下,人們獨立思考的能力在慢慢消除,人們思維判斷的能力在慢慢喪失;人們失去了個性和自主能力,失去了反抗精神以及否定能力。人們的心中再也無法形成穩(wěn)定而堅實的精神根基,從而變得迷亂而盲從。正如在“羊羔體”事件中,人們在衣食住行方面的基本需要早已達到滿足的前提之下,努力尋找自身的“存在感”,力求在“羊羔體”詩歌引發(fā)的輿論戰(zhàn)中獲得一席之地,發(fā)表自己的見解;人們期望自己的意見受到尊重,期望自己的觀點和見解能得到認可并發(fā)揮效力;人們追求自身情感的宣泄,追求現(xiàn)實生活中受到的壓力和產生的不良情緒在虛擬世界中得到釋放與表達。但是在這一過程中,人們失去了理性,失去了冷靜地思考、分析問題的能力;對待車延高以及“羊羔體”詩歌,人們缺乏客觀的評價,更多的是批駁與質疑。
在21世紀大眾傳媒視野下,互聯(lián)網的高速發(fā)展,QQ、微信、微博、博客、論壇等自媒體或即時交流平臺的誕生,給予了新時代的人們充分享受自由表達意見的權利。在“羊羔體”事件中,人們自由地發(fā)表對當事人或該事件的意見和看法,毫無顧忌甚至口無遮攔。這些肆意表達出來的意見和看法從表面上看仿佛是獨立的,各有千秋、百家爭鳴,但在這些意見和看法背后,推動其生成的人們的心理反應卻是相同的,人們肆意發(fā)表意見、看法的行為表現(xiàn)從本質來說也是相同的。事實上,在網絡文化事件中,人們并不是以獨立、個體的人的形態(tài)存在,而更多的是以群體的形態(tài)存在。人們表達的也并不是獨立、個體的人表達出來的意見,而更多的是一種群體意見。而這種群體,即網絡文化事件中數量龐大的個體的人因為該事件聚在一起形成的群體,其實是互聯(lián)網中的一種“亞文化”群體。那么如何定義“亞文化”呢?文化可以分為主流文化與亞文化。一般來說主流文化是指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中占主導地位的文化,而亞文化則恰恰相反,它是指“與占據主導地位的文化相對的文化,可以是某一種特殊的群體,也可以是由這種特殊的群體所共享的價值觀念或者行為方式、行為表現(xiàn)”。當社會中的某一群體,出于某些原因形成了一種與占主導地位的文化相區(qū)別,或者說具備了占主導地位的群體所不具備的生活方式時,這種群體或群體文化便可以被稱作亞文化。進入21世紀,互聯(lián)網在人們生活中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也隨之出現(xiàn)并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顧名思義,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就是指網絡上與主流、大環(huán)境有所區(qū)別的另類的群體。目前出現(xiàn)在互聯(lián)網上的某些稱謂,如“噴子”“憤青”“水軍”等從某種意義上說都屬于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在網絡文化事件中,這些群體對事態(tài)的形成與發(fā)展往往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如果說在“羊羔體”事件中,報紙、雜志和學術刊物等是專家學者和文學愛好者發(fā)表相對客觀的意見的“陣地”的話,那么微博、博客、論壇則堪稱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發(fā)表偏激的意見甚至是發(fā)出謾罵的“溫床”。我們把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的這種表現(xiàn)定位成一種帶有暴力性質的行為抵抗。在“羊羔體”事件當中的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其組成主要是一些青年人。他們本身文化水平可能不高,相反他們可能有大把的閑暇時間在網上泡著,百無聊賴地等待著一些爆料性的新聞出現(xiàn),借此來打發(fā)自己的人生。他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可能不受重視與尊敬,因此他們想在互聯(lián)網營造的虛擬世界里尋找自身的“存在感”,通過抨擊一些社會現(xiàn)象、潛規(guī)則來維護他們心中的社會公平正義。也許只有在網絡上、在虛擬世界里,他們才敢把意見大聲喊出來;也許只有在形如面具的網名或干脆匿名之后,他們才可以想罵誰就罵誰,口無遮攔。在“羊羔體”事件中,當“始作俑者”陳維建發(fā)布了那兩條“惹事兒”的微博后,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就開始在微博、博客、論壇和貼吧等虛擬世界的“根據地”里集結了。他們中幾乎沒有任何人使用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是大都擁有一個較為響亮的網名或干脆匿名,頭像下只顯示一串帶有星號的IP地址。正是在這種匿名狀態(tài)或虛假網名的保護之下,他們才敢于借機發(fā)表自己的意見。這種網絡的非實名制會導致他們產生一種想法,即我沒有使用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因此我可以不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在該網絡事件中,發(fā)表意見的人們數量之多,組成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的個體規(guī)模之大,又導致他們產生了另一種想法,即別人都這樣做了我也這樣做,別人沒事我也不會有事,這就叫“法不責眾”。就這樣,群體中的人們擁有了一種力量感,這種力量感的無限擴大突破了人們在組成群體之前心中還存有的自我約束理念。他們開始在匿名狀態(tài)或網名的掩護下,在這種力量感的驅使下,將自己對官員、當權者積郁已久的不滿情緒發(fā)泄到“羊羔體”事件的當事人,即詩人車延高身上,宣泄自己心中對以權謀私的官員們的不滿,尋求維護社會公平、充分表達自己話語權的突破口。他們戴著“有色眼鏡”看官員,在潛意識里用一種非理性的思維標準去評判“羊羔體”事件中當事人車延高的是非,對車延高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予全盤否定。他們變得沖動、急躁,變得缺乏理性、極端輕信,他們對“羊羔體”詩歌進行質疑和批判,甚至是謾罵和嘲諷。他們的人數之多使得他們覺得自身勢不可當,于是他們對“羊羔體”的抨擊一直在變本加厲。在這種情況下,網絡暴力就產生了。所以我們說,網絡文化事件中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的表現(xiàn)是一種帶有暴力性質的抵抗?;ヂ?lián)網上與主流文化格格不入的青年人,或不滿于某些社會現(xiàn)狀,或意圖凸顯自身的價值,于是漸漸走上了與主流文化進行盲目、虛無對抗的道路。這種抵抗是帶有暴力性質的,因為他們在發(fā)表意見時很可能使用帶有侮辱性的言語并很容易挑起爭端,而“網絡空間的自由、隱蔽和隨意等特點又易造成主觀臆斷和盲目跟風的情況”,也可能產生一定的負面影響。
很多人面對網絡文化事件時,仿佛受無意識操控,不加思考就發(fā)表意見,盲目從眾且人云亦云。他們力求宣泄自己的情感、滿足自己的話語權,力求釋放自身來源于現(xiàn)實生活的壓力和在虛擬世界中表達不良情緒。“羊羔體”事件中出現(xiàn)的一系列非理性行為,體現(xiàn)了互聯(lián)網“亞文化”群體的一種帶有暴力性質的抵抗。
① 〔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中央編譯出版社2000年版,第3頁。
② 〔加〕馬歇爾·麥克盧漢:《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第227頁。
④ 〔美〕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發(fā)達工業(yè)社會意識形態(tài)研究》,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年版,第7頁。
⑤ 曾軍、鄧金明:《新世紀文藝心理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276頁。
⑥ 孔丹丹:《“羊羔體”詩歌事件探析》,《重慶科技學院學報》2011年第17期。
編 輯
:趙斌 E-mail:948746558@qq.com湖北省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武漢語言文化研究中心項目成果(項目編號2015Z05)
作 者
:史長源,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莊桂成,江漢大學武漢語言文化研究中心教授,主要從事中國文藝學和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