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春雷

書苑雜談

暮云春樹入詩箋

□ 魏春雷

鄭雪峰先生是當代很有影響的詩人，有《來鴻樓詩詞》（浙江古籍出版社）行世；他在書法上也頗有造詣，先后對柳公權、米芾、徐渭、林逋下過多年功夫；近十幾年來他先后兼職《中國書畫》雜志、《中華書畫家》雜志編輯，時有論藝文字見諸報刊，其《編輯語剩》集合散札短論，評騭古今，臧否人物，頗多新見。

2014年7月下旬，中國國家畫院沈鵬書法工作室精英班、學術理論班在北京集訓。因為我和鄭雪峰先生分別在精英班第二、三組，又同在學術理論班，于是有了一周朝夕相處的機會。這次集訓請到李剛田、林岫、王家新、劉洪彪、張繼作講座，另外安排了座談、觀摩、點評、筆會，日程很滿，收獲不小。

林岫先生作了詩詞與書畫題跋講座，我對詩詞素有興趣，而此前已經在報刊上零星見到她的《紫竹齋藝話》《紫竹齋詩話》，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故此聽得興趣盎然。雖然林岫先生剛做過眼部手術，但還是情緒飽滿，三個多小時的講座，中間都沒休息，論鑒賞高屋建瓴，談作法循序漸進，既有理論又有實踐，如數家珍，滔滔不絕，講得起勁，聽得過癮。

當天晚餐后，我和雪峰先生出去散步，又聊起詩詞。由林岫先生講座談起，講到毛澤東的《憶秦娥·婁山關》，雪峰先生對其中“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一句大加贊賞，認為比李白的“西風殘照，漢家陵闕”更勝一籌。又談到《浪淘沙·北戴河》，毛澤東這首詞是我很喜歡的，也許因為我生活在興城，對海不陌生，從“大雨落幽燕”到“往事越千年”，每一吟誦，不免壯懷激烈。雪峰先生講其中“秦皇島外打魚船”一句或可商榷，而“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則別有境界。林岫先生認為對于詩詞，不懂作法則無法真正體味其中妙處，我深以為然。不僅詩詞，舉凡文學藝術，莫不如此。此作結句我特別喜歡，覺得豪邁非常，發(fā)人感慨，雪峰先生也認同，并談到古人有類似的句子，即朱孝臧的“燭花紅換人間世，山色青回夢里家”。品味再三，我覺得論氣象之宏大，此句不比毛澤東的《浪淘沙》，而由“燭花”“山色”到“人間世”“夢里家”，時空變換，舉重若輕，確乎大家手段，詞句工巧，用事熨帖，尤見詞家本色。北京的夏天是很熱的，漫步在鼓樓東大街，在鑼鼓巷的喧囂中談詩論藝，想來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呢。

次日張繼講座間隙，又聊到朱孝臧詞句，雪峰先生順手提起筆，一氣呵成，默寫下了這首詞的全文，然后又補寫了題目、作者。通篇61字，圓珠筆，打印紙，寫得很熟練，雖一時興到，無意求工，已見手段之不俗。這幀巴掌大小的小紙片我保留下來，每一展讀，當時情景如在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