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海青
閱讀是一場自我教育
文 | 李海青
【真視聽】有些人扮演你入我夢里
讀書是借著別人的眼睛去看,借著別人的耳朵去聽,借著別人的腦袋去思考。書可以讀,可以聽,可以看?!胺舱鎸嵉娜松允窍嘤??!保R丁·布伯語)人與人的相遇,在現(xiàn)實生活里或許會擦肩而過,在書里或許會把酒言歡。我們大多都有這樣的體會:一本三百多頁的書,幾多章節(jié),幾多回目,讀完之后,仿佛又過了一個人生,經(jīng)歷一場大夢,而書中人物,一個個都在扮演曾經(jīng)的故人,入我的夢里。這就是書的魔力。
欄目主持/奧杰塔 伍紹東
《小說課》是畢飛宇的新作,談小說,談閱讀。書中收錄的十篇演講,關(guān)乎古今中外的經(jīng)典作品。寫作是練,閱讀是悟,作家談閱讀,有點類似于武林大師談秘籍,可以說是娓娓道了一件私密的事。
就如詩可以興,畢飛宇用讓人興的方式談小說。
《促織》中,看起來很平常的一句話——“壁上小蟲忽躍襟袖間”,一個“小”字,作者卻能分析出感情色彩。海明威的《殺手》,對話重復(fù),一般人很容易忽視其中意圖,而作者可以從用詞上判斷阿爾和馬克斯的殺手身份和性格。最令人動容的莫過于,作者摩挲霍金的《時間簡史》,竟如此迷醉其中。
閱讀原來可以是這個樣子:不是俗儒的記誦熟讀,不是大學(xué)的文學(xué)課堂,也不是故事情節(jié)和觀點的泛泛而談。原來,我們還可以關(guān)心小說的章法、劍法、拳法、節(jié)奏、用詞、造勢、情感傳遞以及邏輯;原來,無論是小說、詩歌、戲劇還是散文,都不可以一言以蔽之;原來,應(yīng)該注重的是小說怎么寫的問題,而不是寫什么的問題;原來,不要去評價作家如何重要,而要去體味如何作為一個作家。
最近,談閱讀的書很多,“理想國”公司有《白先勇細讀紅樓夢》,據(jù)說銷量不錯。豆瓣上,北島等詩人有償講解詩歌,也受青年人追捧。細讀,細講,這種解讀書籍的方式其實承接的是古代的評點。金圣嘆評《水滸傳》,毛宗崗評《三國演義》,脂硯齋評《紅樓夢》,都是逐句或逐段評點,是極有個性的閱讀心得。
作為一個作家,并且名已成,寫作經(jīng)歷已經(jīng)有三十年,畢飛宇的閱讀心得也有個性,也與一般的批評文章不一樣。打個比喻,批評文章好比武林高手評說武功的好與不好,而閱讀心得則是高手直接出招。一下子,你就被點燃了,興致勃勃,恨不得自己可以立即上臺模仿。這也是路易斯在《文藝評論的實驗》中說的:一流頭腦對特別偉大之作的興發(fā)感動,通常給這些書籍,投下一絲返照。返照是很有意思的說法,閱讀心得就像太陽透過樹葉,形成的光斑。普通讀者看見光斑,心受感動和好奇,自然想要馬上去瞧瞧那太陽,也即重讀書籍。
豆瓣上,很多人把畢飛宇比喻成是執(zhí)著手術(shù)刀的人,但是細細解讀書籍的畢飛宇,有他的想象力和邏輯,也有他的溫情和敬意在里邊。他把小說當成玩具,在手中摩挲。玩具的意思是:心心念念,醉在其中,愛在其中。你關(guān)心小說的構(gòu)成,一字一句就是武林大師的一招一式,在物我合一時,你和小說互相成全。成全在于,你獲得非難或快樂的文學(xué)體驗,獲得寫作的技巧,而小說的潛在價值也因你而生發(fā)。
他又把小說比擬成生命,細細玩味。生命的意思是:不得不?!安坏貌弧钡纳畈⒎菑娖?,相反,是你在不斷渴求并且害怕失去。這種生活你不得不過,即使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仍舊覺得,此生有它的參與,真是很好很好。世間總有這樣的人,想要與小說、與閱讀終生為謀,不然,他會覺得生活不完整,生命有所缺憾。
前者,你是向作者學(xué)習(xí)寫作;后者,你是借助作品思考生活。閱讀便成為了一場自我教育。
在一個快餐時代,普通讀者很容易只有批判的執(zhí)念,而沒有欣賞的能力。畢飛宇的《小說課》就是一個示眾的例子,這里邊談了談欣賞作品該有的法子,也談了談好的閱讀應(yīng)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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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講稿》卡爾維諾著蕭天佑譯譯林出版社2012年版
《美國講稿》與《小說課》,都關(guān)乎寫作和閱讀,都是作家在高校的演講總集。不同的是,畢飛宇是從作家四要素的角度討論具體的作品,而卡爾維諾旁征博引,以闡述自己的寫作秘密?!睹绹v稿》談了小說的六個方面:輕逸、速度、精確、形象鮮明、內(nèi)容多樣、開頭與結(jié)尾。每個方面都是卡爾維諾在思索寫作的另一種可能,四十年的寫作經(jīng)驗,就像水晶石,厚重又透徹。正如路易斯所言,“好書容許、約請甚至強迫好的閱讀。”卡爾維諾的寫作秘籍容許、約請甚至強迫你進行一場自我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