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剛
(中國科學院廬山植物園,九江 332900)
1944年中央研究院重組植物研究所
胡宗剛
(中國科學院廬山植物園,九江 332900)
中央研究院的植物學研究和動物學研究均設(shè)于自然歷史博物館,1934年改組為動植物研究所。朱家驊出任中研院代院長后,于1944年將動物學與植物學分開,各自成立研究所。植物研究所聘請羅宗洛為所長,所下設(shè)高等植物分類研究室、藻類研究室、植物生理研究室,約請專家主持。本文主要依據(jù)檔案史料,將中央研究院植物所組建經(jīng)過及成立之初情況。
中央研究院 植物研究所 羅宗洛 機構(gòu)重組
1928年中央研究院(下稱中研院)成立,制定了《組織法》,列舉興辦各研究所,其中有動物研究所和植物研究所。然而限于當時的人力和物力,動物學與植物學合并在一起開辦,于1929年1月成立自然歷史博物館。至1934年,丁文江任中研院干事長,因自然歷史博物館發(fā)展欠佳,于是將其改組成立動植物研究所,聘請動物學家王家楫任所長,依舊兼有動物學與植物學研究部分。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之后,整個中央研究院都在勉強維持,而動植物研究所更是日益艱難。在此情形之下,因所長王家楫本人是動物學家,故所中動物學比植物學維持得要好。當時植物學的情況是:種子植物學始終未聘到一位專任研究員主持其事,僅有助理員單人驊一人;雖然研究員中鄧叔群與植物學有關(guān),但屬于微生物學和森林學,且其后還被借調(diào)出去;研究員饒欽止的研究方向為藻類,新進人員僅1943年初調(diào)入的助理員黎尚豪,其研究也是藻類。造成如此局面之根本原因主要在于經(jīng)濟。植物學部分遲遲得不到發(fā)展,最終導致動物學與植物學兩部分研究走向分離。
朱家驊1941年執(zhí)掌中央研究院,即準備另組建植物研究所。中研院遷臺后出版《追求卓越——中央研究院八十年》一書,將動物學與植物學分離的原因歸咎于“動植物研究所的內(nèi)部齟齬,研究植物的學者始終認為遭受主持所務(wù)的動物學者欺壓”[1],不免言過其實。1941年朱家驊就任院長后,立刻將中研院預算呈送國民政府;同時簽請國防最高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增加預算基數(shù),蔣介石特準破例增加。因此,1941年度實支即較1940年增加37%,此時雖面臨通貨膨脹之壓力,但經(jīng)費總算有所增加。有了經(jīng)費之后,朱家驊遂推動修正《中央研究院組織法》,擴大中研院的研究學科領(lǐng)域,增設(shè)植物研究所,添設(shè)數(shù)學研究所、體質(zhì)人類研究所、醫(yī)學研究所等3處籌備處。
動植物研究所因植物研究人員不及全所1/3,對植物研究不甚注意,朱家驊早有將植物學部分單獨列出另組研究所之構(gòu)想。此時動植物研究所地處西南四川,研究豐富的西南植物有了地利之便。朱家驊認為,推動西南植物研究,有必要成立植物研究所,只是一直苦于無適當人選來主持該所。黃麗安著《中央研究院與朱家驊》稱,1942年10月心理所所長汪敬熙致函朱家驊,為植物學家羅宗洛謀事。羅宗洛為日本東北帝國大學植物生理學博士,朱家驊1930年在中山大學時曾聘其任教,此時正好延攬至動植物所任職。黃宗甄著《羅宗洛》一書則稱,此系農(nóng)林部蠶桑研究所所長蔡堡推薦的結(jié)果:
中央研究院既然決定將動植物研究所分離獨立,自然考慮到所長人選問題。當時朱家驊向他的早年北京大學同期同學蔡堡征求意見,并請其推薦所長人選。蔡堡欣然推薦兩位人選,第一位是北大植物系主任張景鉞,第二位是羅宗洛。朱家驊接到蔡的復函,先向在昆明的張景鉞征求意見,張表示不愿意脫離有悠久歷史的北大,復函婉謝。朱按其順序向第二的羅宗洛發(fā)出公函,擬端聘其擔任所長職。[2]
此兩說不知是否確切,但兩者并不矛盾。黃麗安或在臺北“中研院”近代史所查到汪敬熙的函件;而黃宗甄其時在浙江大學,且跟隨羅宗洛多年,或有聞于羅宗洛本人,故并列于此。不過從檔案資料所見,在中央研究院評議會決定另成立植物所之前,關(guān)于所長人選,朱家驊曾與羅宗洛直接聯(lián)系,征詢其意見,因有羅宗洛之復函,其云:
騮先先生鈞鑒:
頃接讀一月廿九日尊函,敬悉一切。猥以谫陋,辱承重寄,感愧無似。弟自離粵中大后,荏苒十余年,館地屢更,為人事所困,未能有所建樹,每念馬齒陡增,事學無進境,中心耿耿,寢饋難安。今承不棄,賜于工作機會,敢不竭其駑鈍,以效馳驅(qū)。鈞命敬謹接受。至于人才如何延攬,工作如何進行,當詳加考慮,俟正式應(yīng)聘后縷陳,祗候裁奪。
先此奉復,敬請
鈞安
弟 羅宗洛拜 二月八日[3]
此復函寫于1944年2月8日,是年4月初中央研究院評議會年會正式通過動植物所分設(shè)動物所與植物所之決議,并投票通過聘請羅宗洛為植物所所長。羅宗洛*羅宗洛(1898—1978),浙江省黃巖縣人。早年就讀于家鄉(xiāng)私塾,1911年升入中學,先在杭州安定中學,次年轉(zhuǎn)入上海南洋中學,1919年往日本留學,1922年考入北海道帝國大學農(nóng)學部植物科,1925年3月本科畢業(yè)后,繼續(xù)在該校大學院攻讀博士學位,主要研究植物生理之根系對銨和硝酸的吸收,但遲至1936年6月才獲得學位,此時其已回國多年。(封三圖1)1930年從日本回國,先后在中山大學、中央大學和浙江大學執(zhí)教。其時,中國植物生理學尚屬起步階段,而羅宗洛在該領(lǐng)域已嶄露頭角,但回國之初,在各大學輾轉(zhuǎn)任教,其研究均未再有深入,甚不得意。中研院邀其領(lǐng)導一個研究所,可謂獨當一面,不但其研究或可得到發(fā)展,而且可以展現(xiàn)其行政才能。故他說:“中央研究院院長朱家驊以評議會主席名義,來信征求我的同意。我認為這是一個機會,遂接受其聘請,于1944年4月到重慶就任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所長一職?!盵4]
在中研院醞釀改組動植物所時,所長王家楫向院長朱家驊呈函,對其所主持之動植物研究所之現(xiàn)狀,及所內(nèi)植物學部分不甚發(fā)達予以說明,其贊成將動植物分開,并提出分所初步方案。此后拆分基本上按此方案進行。
敝所現(xiàn)有職員除研究員三人、助理員一人,助理五人,其中習植物者,只有四人,不足三分之一(四人中,鄧叔群兄尚借調(diào)于外,戰(zhàn)事結(jié)束后方可返所)。此種狀況當在南京成立之初既然。二是所中設(shè)備以人才為支配,自不得不側(cè)重于動物方面。將來動物、植物分所時,圖書屬于專門者為多,動物圖書歸動物,植物圖書歸植物,自易劃分。儀器之分配,則似應(yīng)以所中原有研究人員之多寡為原則,否則必致發(fā)生障礙。比如將顯微鏡對分,動物所至少有半數(shù)人員將無從進行研究,此系實在情形。[5]
此函寫于1944年元月,王家楫所言顯然是在保護即將成立之動物所利益,未雨綢繆,先提出方案,他人便不好作過多計較。1944年3月中研院評議會正式確定新組建植物研究所,會后王家楫即致函時在貴州湄潭浙江大學的羅宗洛,告知評議會的決議。王家楫接羅宗洛復函后,又致函朱家驊,報告接洽結(jié)果。其云:
楫回渝即致函宗洛,將院務(wù)會議與評議會通過分所情形及動植物所過去歷史,戰(zhàn)后現(xiàn)況及此時設(shè)備,兩所將如何分配等等,分別為之評述,并邀其速來北碚,以便早些實行已經(jīng)決定之議案。昨晚得宗洛兄回信,頗不嫌原有設(shè)備之簡陋,已決定接受先生之委托來長植物所,此間同人皆引以為喜。不過宗洛兄信中述及尚未接到本院正式通知,因此何時來北碚未能預定云云。楫意現(xiàn)在旅費及物價在繼續(xù)上漲增高,宗洛以早來為妥,伏懇先生囑總處速將聘書快郵寄去。先生如能另附一函則更好。楫亦當再函宗洛兄,促其早來也。[6]
此番王家楫致函羅宗洛,不知是受評議會或院長朱家驊之委托,還是主動所為。因為朱家驊在接到王家楫此函之前,已于4月6日致函羅宗洛,囑其早來重慶履職。王家楫之所以致函羅宗洛,主要還是告知動植物所設(shè)備簡陋,羅宗洛新來只好接受,此為王家楫精明之處。
羅宗洛接到朱家驊4月6日之函,于11日復一短函(封三圖2),稱交通困難,不能立即赴約,估計于月底才能抵重慶。月底時,羅宗洛來重慶,與朱家驊會晤后,遂往北碚,開始籌備,4月25日羅宗洛的所長聘書頒發(fā),5月1日正式成立植物研究所。于《植物研究所年報》第一號記載道:
民國三十三年三月,本院第二屆評議會舉行第二次年會于重慶,由院長提議,將固有之動植物研究所分為動物研究所及植物研究所。三月十日,經(jīng)第四次會議議決通過。四月,本所所長羅宗洛到任,當即開始籌備,五月一日正式成立。[7]
動植物所的動物部分與植物部分拆分為兩所,動物所沿用先前在北碚的原址,而植物所則在離北碚三華里的金剛碑另租房屋辦公?!皠游锼蛴袆又参锼冢氏忍焐屑?,植物所分開時,僅有植物標本、植物圖書及顯微鏡與雙管顯微鏡各一架而已?!盵8]《植物所年報》第一號對此記載甚詳:
成立伊始,開辦費及經(jīng)常費皆極端微少,既無法自建房屋,又無力購買現(xiàn)成民房,不得已出于租賃;幾經(jīng)奔走,于三十三年七月底始租得北碚金剛碑五指山楊氏民房一座,因陋就簡開始工作。舊動植物所植物部分工作人員,隨既遷入。
本所遷入北碚金剛碑所址中后,高等植物分類學及藻類學二研究室即恢復工作,同時新設(shè)植物生理學研究室。就有之研究室,尚有若干圖書儀器與標本,足資應(yīng)用,新者則一無所有,時值國難,經(jīng)費支絀,購置儀器藥品,亦多困難。而實驗室之基礎(chǔ)設(shè)備,尤無法建設(shè),所址位在山頂,四無人煙,雖面臨嘉陵江,水源奇絀,不得已以竹管自縉云山山腹接水來所,竹管蜿蜒二三里,中途泄漏,水量無多,且無法接至室內(nèi)。電氣雖經(jīng)多方設(shè)法,直至還都時為止,未能接線到所。至于圖書,則完全依賴英美接濟。蒸餾器、高壓殺菌器等,亦以燃料關(guān)系,未能應(yīng)用。故除戶外工作外,實驗概不可能。如是者垂二年。在此期內(nèi),生理部分之工作,大半在浙江大學生物學系舉行,人分兩地,事倍功半。[7]
動植物所原有兩處房舍,此次分所,全歸動物所所有,植物所只得另租民房,有失公平。對于所址情況,黃宗甄也有記述:
經(jīng)過植物所研究員饒欽止(他是四川人)的介紹,他們得知在北溫泉附近的金剛碑五指山上,有一幢聚興成銀行老板楊某的別墅和幾間零星的小平房,別墅大廳前,有很大的園圃,除種有幾十株蘋果之外,尚留有十幾畝空地,上下的金剛碑鎮(zhèn),臨嘉陵江,這座別墅孤零零地建在山巔。這山頂與北溫泉至北碚鎮(zhèn)的公路高度相等,有小經(jīng)可通此公路,山下的金剛碑鎮(zhèn)有小學,附近有一中學叫勉仁中學,如植物所租下此別墅,則員工子弟的入學問題迎刃而解。羅宗洛便與房主簽訂典約。羅宗洛單槍匹馬進入重慶市,由他內(nèi)侄張福祿陪他向銀行領(lǐng)取典屋巨款,奔赴北碚付款。所長親自送款,當時就是這樣艱難創(chuàng)業(yè)的。([2],117頁)
7月植物所租定房屋,黃宗甄8月自浙江大學來植物所,在此生活、工作,其說當屬可信。此屋首次租期為一年,一年之后續(xù)簽半年。在中研院檔案中,有一通續(xù)簽之時羅宗洛致函中研院秘書王懋勤(字勉初),云:“本所租賃楊姓房屋已于六月底期滿,須續(xù)訂租約,一年以來房東對于本所管理彼之房屋、庭院非常滿意,已聲明決不加租錢,僅負擔修葺之費,二項估計約需十萬元。弟意本年度本所修繕費,已支出不少,雖已‘租房’名義報銷,故請房東在收據(jù)上開明三四年七月至十二月房租十萬元,不知可行否?”[9]植物所于1946年6月在上海復員,此后又租住半年,才始離開。
條件如此簡陋,羅宗洛還是對建所懷有信心,且有較為宏大計劃。所下設(shè)立多個研究室,擴大研究范圍。所作《計劃綱要》云:“國內(nèi)研究植物學之機關(guān),如北平研究院植物學研究所、中山大學農(nóng)林植物研究所、靜生生物調(diào)查所、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等不一而足,其研究中心大都集中于植物之調(diào)查與種類之鑒定。此種工作固甚重要,但不足以代表純正植物學研究之全體,至于各所設(shè)備,除顯微鏡、標本及圖書外,罕有作近代實驗室之布置者,本所之設(shè)置彌補此種缺陷,注重于生理學、生態(tài)學、細胞學、遺傳學等之理論探討,為達此目的計,必須排除萬難,設(shè)置若干規(guī)模粗具之實驗室?!盵10]計劃中不僅設(shè)置多個研究室,還建設(shè)有試驗場和高山植物園。但是,眼下中研院院部限定的植物所員額卻只有10名。其時,中研院雖號稱有14個研究所,但全院總?cè)藬?shù)不過307人,總辦事處和評議會就有46人,規(guī)模最大的歷史語言研究所不過58人,大多研究所在20人左右,動物所16人,氣象所19人[11]。植物所新成立僅核準10人。如此少的員額,只能讓羅宗洛且做且行,先依靠原有人員成立高等植物分類學研究室及藻類學研究室,再就其本人的專業(yè),設(shè)立植物生理研究室。
3.1 高等植物分類研究室
該室請裴鑒回所主持。抗戰(zhàn)之前,裴鑒為動植物所兼職研究員。裴鑒*裴鑒(1902—1969),字季衡,四川華陽人。1916年入北京清華學堂出國預備班。在清華學堂9年,1925年被選送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斯坦福大學學習。1927年4月,獲得學士學位;1928年4月,獲碩士學位;1931年4月,獲博士學位,博士論文為《中國的馬鞭草科植物》。之后,到紐約植物園跟隨梅里爾教授(E. D. Merrill),研究亞洲植物,特別是東南亞木本植物以及我國海南島植物。(封三圖3)1931年回國,入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任植物部研究員。1934年動植物所成立時,兼任該所研究員。抗戰(zhàn)開始后,他隨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也在北碚。此時,生物研究所經(jīng)費更加拮據(jù),王家楫為援助生物所所長錢崇澍,將其納入動植物所名義研究員,發(fā)放一點薪金,補貼生活。裴鑒亦屬中央研究院之舊人,故羅宗洛將其延聘回所,主持高等植物分類學。當時中央研究院各所聘請研究員,需要經(jīng)過院務(wù)會議投票表決。聘請裴鑒以通訊表決通過。裴鑒在此期間,研究川康所產(chǎn)經(jīng)濟植物,后刊于《植物所匯報》。
長期在動植物所從事傘形科研究的助理研究員單人驊*單人驊(1909—1986),江西高安人。1934年中央大學生物系畢業(yè),由生物系主任孫宗彭推薦,入中央研究院動植物研究所任助理研究員。(圖4),也是在動植物所成立時入所。他主要是在裴鑒指導下管理植物標本,經(jīng)過一年多,才開始樹立起學術(shù)研究的信心,以中國傘形科植物為研究對象,預備將該科植物進行系統(tǒng)的研究。所長王家楫稱:“單人驊一進所,就從事傘形科植物的分類研究,彼時這一所做高等植物分類的專家只有裴鑒和耿以禮兩位兼職研究員,一位是馬鞭草科專家,一位是禾本科專家,對傘形科都是比較外行,因此單人驊的工作沒有人指導,完全靠自己下功夫摸索出來的。”[12]1945年初單人驊晉升為副研究員。是年,教育部下達選派年輕學者出國進修,中央研究院獲得十個名額,單人驊名列其中。所長羅宗洛推薦之評語云:“單君自始迄今,一人摸索,獨立研究,成績斐然可觀,實不可多得。近又接美國加州大學Constance L.教授來函專索其論文之摘印本,其內(nèi)容比有新穎可取之處。又以德行品性論,自某某起,至某某、某某等人,以單君第一,從未與人計較,公私分得最清,而事事肯負責,尤為難得,所中植物標本皆由其一人保管?!?轉(zhuǎn)引自:佘孟蘭等:難忘的風采——記裴鑒、單人驊兩位先生科研和生活片段。莊娛樂主編. 江蘇省·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紀念文集[R]. 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 2009. 81.羅宗洛素來瞧不起植物分類學,此推薦單人驊,實是因為單人驊一心向?qū)W,在同仁之中聲譽頗佳;再則植物所新成立,人員甚少,也無人可作推薦,若推薦新近入所之人,則會招來非議,單人驊實際上是唯一人選。單人驊1945年10月離所啟程,經(jīng)印度,過歐洲,越過大西洋,在美國東海岸紐約登陸,最終于1946年初才抵達美國西海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
圖4 單人驊(中山植物園提供)
單人驊期待出國留學,可謂為時已久。他首先是希望通過“中英庚款”以獲得公費留學機會,但等待幾屆,均沒有植物學專業(yè),未能如愿。此期間單人驊發(fā)表了幾篇論文,被美國《生物學文摘》(BiologicalAbstract)收錄,被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植物系副教授林肯·康士坦茨(Lincoln Constance)所注意,他也作傘形科分類研究。1941年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他曾幾次來函,要求與單人驊交換論文,由此建立了學術(shù)聯(lián)系。單人驊又托其在加州大學設(shè)法申請“留學補助金”,但沒有成功。1944年下半年,國民政府教育部發(fā)表派選85名??拼髮W教授副教授出國考察,中央研究院獲得10個名額,單人驊再請康士坦茨向加州大學聯(lián)系,并準備了論文和進修計劃,并向中央研究院提出申請,終于獲準,實現(xiàn)了多年之夢想。中央研究院其他研究所選派者是斯行健、張文佑、柳大綱、倪達書、張寶堃等。
來美之后不久,單人驊致函朱樹屏,談及其在美研究計劃,藉之獲悉其來美之初情形,摘錄如下:
弟來此后已近三月,而住址仍未定,蓋此時舊金山伯克利一帶早已人滿之患,房價奇昂,弟近四日連移二次,尚無結(jié)果,兩星期后又要遷居,故現(xiàn)時生活不安定,更無法從事工作。弟來此主要目的是做研究,但弟個人又想念“學位”,以現(xiàn)況而論,“研究”“學位”恐無法兼顧,念“學位”則“研究”時間受影響,?!把芯俊眲t不能得“學位”,中研院給予弟在國外時間有限——一年至二年——在此期內(nèi)隨時有喚回之可能,故弟在此計劃亦難決定。弟在抗戰(zhàn)期內(nèi)等于虛度八年。在這八年中,新知識無法吸引,舊知識早已遺忘殆盡。弟之工作還是偏于高等植物分類,近年來漸有興趣于植物解剖,加州大學Foster教授為有名解剖學者,植物標本室教授Mason及Constance二位教授,一則為分類學兼植物分布學者,一則為北美傘形科植物分類之權(quán)威。弟在國內(nèi)曾與Constance教授通信多次,弟為便于整理舊的知識與吸收新的知識起見,故入加大,弟個人希望在此留二年,但能否如愿則須看環(huán)境而定!高等植物內(nèi)水生者眾多,Arber(Annes)(University of Cambridge)曾有專書問世,弟在國內(nèi)曾有一時期想做,后因標本參考書有限終未著手,今兄提及于此,又動心矣。[8]
是年單人驊已是37歲,進入壯年,于專業(yè)尚有猶豫,究其原因,乃如所言,抗戰(zhàn)八年,條件艱苦,致使學業(yè)進展無多,令人唏噓。好在未曾放棄傘形科研究,終得出國機會,故而甚為珍惜,于3年后獲得博士學位,重回中研院植物所服務(wù)。
在單人驊準備出國之時,植物所新聘劉玉壺*劉玉壺(1917—2004),廣東中山人。1938年考取重慶中央大學農(nóng)學院森林系,1943年畢業(yè)留校任助教。1945年夏,由導師李寅恭推薦給羅宗洛,來中研院植物所。(圖5)為助理員,從事植物標本采集。劉玉壺讀大學期間師從中國林學前輩李寅恭,對植物分類學甚有興趣,曾回憶道:“當時我很在意念書,尤以樹木學、造林學成績最好,我也決定此后集中精力以此作終生研究工作。1940年夏,我利用暑假獨自到北碚縉云山采集標本,專做樹木學的探討;1941年夏我和三位同學到四川峨邊中國伐木公司實習一個月,此后獨自留在峨眉山采集樹木標本一個多月,天天觀察,興趣非常濃厚,回學校后,師友對我非常贊美?!盵13]劉玉壺來所后,在復員前的一年多時間里,曾進行了兩次采集,一赴金佛山、一在縉云山。金佛山采集是由饒欽止、裴鑒率領(lǐng),經(jīng)費預算25萬元。關(guān)于采集,劉玉壺寫有游記,摘錄如此:
金佛山位于四川南川縣川黔接壤之區(qū),海拔一千八百公尺,峰巒重迭,草木繁富,實足為華中植物分布種類之代表。昔曾有德人Bock-vondaRoshorn氏居此采集,發(fā)表新種甚多。此次除將金佛山植物之蘊蓄作詳盡之采集外,對于各新種Topotype之采集特別注重。然而荒山遼闊,樵夫濫伐,農(nóng)民開墾,林相地況極受摧殘,植物分布已失其天然狀態(tài),至德人所采之各新種亦不易多見矣。惟山間氣候得宜,雨量充分,雖有巖石暴露森林破壞之跡象,然猶重巒迭翠,山勢雄厚,清泉飛瀑,風景絕佳,故不獨為采集之要區(qū),亦游人墨客欣賞之勝地也。
本采集隊于三十四年八月準備就緒,自重慶乘川黔長途汽車抵南川縣,八月六日由南川縣步行四十里到三泉鄉(xiāng)。抵三泉鄉(xiāng)后,全隊人員暫住于一鄉(xiāng)村小學,采集該地附近植物,其地環(huán)山蒼翠,清溪游魚,田園農(nóng)舍,互相映照,天然景物幽雅壯麗,更有溫泉數(shù)井,可供入浴。金佛山景物之勝,悉在于此,故不少達官貴人結(jié)宅其中,本隊于此擇數(shù)山作普遍采集,其間林木不甚稠密。
圖5 劉玉壺(中國科學院華南植物園提供)
在三泉鄉(xiāng)采集一周后,本隊于八月十八日侵晨雇力夫挑運行李、食糧及采集儀器等,沿溪上山,行四十余里,涉水登山,且兼程采集,標本負重沿途增加,山勢亦愈走愈險,及抵洋芋坪,天色將晚,本隊始得整理行裝,圍爐取暖,以恢復終日疲勞,當晚整理及登記是日采得標本,翌日趕路二十里,此段路程斜坡逶迤,從容采集,乃至金佛寺。廟宇已破壞不堪,四周林木亦受極度摧殘,前聞此地產(chǎn)苦櫧(lithocarpus sp.)巨木成林,今僅見殘余小樹耳,遍山所見盡是濫伐之后,矮叢林及零星陽性灌木。據(jù)云昔日此山盛產(chǎn)方竹,今亦不見矣。本隊在金佛寺附近采集三天后,決定轉(zhuǎn)移別地,十五日步行二十里,經(jīng)古佛洞到鳳凰寺,廟宇較完整但為氣象臺所據(jù),十數(shù)隊員只得擠住于一小茅棚,席地而臥,當時高山氣候潮濕寒冷,地上跳蚤肥而且多,本隊終日奔走疲勞,跳蚤何幸,每于我等呼呼入睡時,彼可得以飽餐矣。
當在三泉鄉(xiāng)采集時,已得日本投降,抗戰(zhàn)勝利之確息,此地氣象臺又收得重慶及各地勝利之新聞廣播,全體隊員莫不歡喜欲狂,幾全忘身心之勞苦已。[14]
劉玉壺等此行采集歷時月余,得標本600余號。從本文長段抄錄的劉玉壺采集游記可見其文筆雅訓。劉玉壺返回后不久,即開始就近在縉云山采集,同樣寫有游記。其云:“縉云山之采集,乃繼金佛山采集之后,由十月八日起至卅五年六月廿日,在此期間,每月至少上山采集兩次,當時山僧對余頗相友善,招待食宿,故采集甚便,采集地域包括北碚附近白廟子觀音峽,遠至相梁縣之巴岳山,是期所采集之標本花果完整者計六百余號,惜此后奔走復員,無暇采集矣?!盵15]可知劉玉壺乃潛心采集之人,惜未以采集家聞世,最后以木蘭科專家終老于中國科學院華南植物研究所。
3.2 藻類研究室
該研究室自1936年7月饒欽止*饒欽止(1900—1998),字考祥,四川重慶人。1920年畢業(yè)于成都高等師范學校博物學系,1922 年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生物學系,獲學士學位,留校任助教,兼任講師。1932年赴美國密執(zhí)安大學研究生院植物學系學習,先后獲文學碩士和哲學博士學位。1935年先后在美國西海岸的華盛頓大學海洋實驗室、哈普肯海洋工作站、斯克里普斯海洋研究所以及夏威夷大學海洋研究室從事藻類研究,1936年回國任中央研究院動植物研究所副研究員。(封三圖6)來動植物所時即為其設(shè)立。當時動植物所派人赴東海采集,獲得海藻甚多,饒欽止即以研究海產(chǎn)藻類為主。但在研究所創(chuàng)始之初,研究上所需的儀器書籍,一無所有,僅希望能逐年購置;但限于經(jīng)費,歷年所購,一直無法提供最低限度所需。抗戰(zhàn)軍興,書籍儀器更是無從添置,不但研究不能按計劃進行,即已進行之研究也因之中輟。但西遷過程中,由衡陽至陽朔至北碚,一路采集;抵達四川之后,也曾往川康一帶采集,所獲材料較多;但未曾往云南,只能請云南農(nóng)林植物研究所代為采集。
圖7 黎尚豪(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提供)
1943年有黎尚豪*黎尚豪(1917—1993),廣東梅縣人,1939年畢業(yè)于中山大學理學院生物系,獲理學學士學位。1939—1943年留該系任助教。(圖7)加入藻類研究,任助理員。他來的時候,攜帶了不少廣東藻類標本。黎尚豪入動植物所想必是其中山大學植物學導師吳印禪向王家楫推薦,至于此中經(jīng)過,未見文字記載。當1943年1月吳印禪在動植物所短暫工作即將離開時,王家楫已決定聘任黎尚豪,他在致中研院總辦事處之函云:“印禪兄現(xiàn)在想已動身赴李莊,其欲離渝之前,未識曾否將植物標本交給泰亨兄,若已交留總處,請于便中寄來。中山大學之助教黎君尚豪已決定來敝所為助理員,其自廣東坪石來渝空陸兩線之旅費,均需幾何,亦懇泰亨兄即為調(diào)查,以便早些寄去。”[16]坪石位于廣東之北,為戰(zhàn)時中山大學遷徙之處。黎尚豪在中山大學已是講師,來所任助理員,甘愿低就,乃是希望能從事研究,其于4月1日到所。在多年之后,黎尚豪云:“在1942年秋,前中央研究院動植物研究所所長王家楫來函給中山大學生物系主任,要調(diào)我到所工作,自己當時正熱衷于科學研究工作,希望將來在學術(shù)上成名,便不計較目前地位(所里給我的職位定得比大學里低),欣然應(yīng)聘,在授課完畢后,于1943年春就到了四川北碚工作?!盵17]所言可以互為印證。
植物所成立后,設(shè)立藻類研究室,僅饒欽止、黎尚豪兩人,除了整理所得各省藻類標本外,研究題目則有“北碚附近藍綠藻之研究”“四川鼓藻之研究”“嘉陵江藻類之研究”“粵北淡水藻類之研究”“池沼浮游藻季節(jié)變化之研究”“中國淡水紅藻之研究”“中國茸毛藻科植物之研究”等,均有論文發(fā)表。植物所組隊赴金佛山采集,即由饒欽止率領(lǐng),黎尚豪也為參加,采得藻類標本亦甚多。
3.3 植物生理研究室
羅宗洛在晚年寫有《回憶錄》,就其在中研院植物所開展植物生理學研究曾有如下記載:“我是專攻植物生理學的,自然把植物生理學看成比任何學科更為重要的學科,而且早早把在中國發(fā)展植物生理學作為自己畢生的事業(yè)。在創(chuàng)辦植物研究所時,也曾求得中央研究院當局的同意,不再發(fā)展分類學,今后將大力發(fā)展實驗植物學方面,意即指植物生理學和細胞遺傳學等。說明有此決心,在植物研究所這塊招牌之下,大搞植物生理學。我認為植物的各分科中,除了植物生理學以外,別的部門需要設(shè)備是有限的,只要我盡先滿足這些部門的需要,以后再來滿足植物生理學研究的需要,就可免旁人說閑話?!盵18]其實,在北碚時期,羅宗洛即是這樣,新聘人員中,有二位是從事高等植物者,余下幾位即是跟隨其研究植物生理之學者。但是在北碚受實驗條件限制,植物生理學研究幾乎無法進行,但羅宗洛還是建立起植物生理研究室。
1944年8月3日,羅宗洛聘請助理研究員黃宗甄、助理員倪晉山到任,其薪金分別為180元、160元。黃宗甄抵達之前,羅宗洛致函中研院秘書王勉初云:“所中諸事已漸上軌道,可以告慰。弟研究室人員日內(nèi)可望到齊,‘萬事皆足,唯缺東風’,敬懇孔明先生有以助我?!盵9]可見其懷有甚高之信心。其后又聘助理研究員柳大綽、金成忠到任,但他們薪金未見記載。其時,院部給植物所之員額共10人,羅宗洛主持之研究室就占有5名,可見還是大力建立自己領(lǐng)地。如同動植物所時期,王家楫大力發(fā)展動物分類學一樣,羅宗洛發(fā)展植物生理學亦無可厚非。只是在金剛碑所址中,幾乎無法進行實驗,第一年主要是讀書學習。黃宗甄記載甚詳:
金成忠、倪晉山使用微量元素處理過農(nóng)作物種子,然后播種在別墅前的園圃中,觀察其生長發(fā)育情況,雖有些效果,但在統(tǒng)計上和工作的精密度上,尚欠火候。又如做些花粉萌發(fā)試驗,只能評判其效果,還不能到達應(yīng)有的精密度。除了水源之外,接下來的消毒、玻璃器皿的洗滌、高級儀器何處可求,也是難題。這些年輕人曾到北碚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中央工業(yè)試驗所、有關(guān)玻璃廠等處搜購,所獲卻不太多。
……
當時隨著羅宗洛來到植物研究所的學生,僅有4人,既然實驗室工作不能進行,只好把主要力量集中于閱讀書刊。書報討論會,每四周每人要輪到一次。圖書室?guī)缀鯖]有植物生理學的書刊,當時從外國引進雜志的方法是將外國雜志上論文予以照相,制成縮微膠卷運至中國,分贈各主要學術(shù)單位、圖書館、少數(shù)大專院校,供應(yīng)有關(guān)人員閱讀??蒲腥藛T只能使用幻燈擴大鏡,一面閱讀膠卷上的論文,一面做摘錄。五指山上沒有電燈,不可能使用幻燈,只能把縮微膠卷置于顯微鏡下閱讀,速度很慢。也只能通過縮微膠卷,來了解西方新近科學研究的進展,尤其是基礎(chǔ)科學的最新內(nèi)容。這樣的閱讀,應(yīng)付每周一次的書刊討論會,已是足夠了。既然沒有電燈,只能每人守一盞煤油燈。長夜青燈,夜靜更闌,五指山腳,憑臨嘉陵江峽口,激流湍急,聲震寒窗,卻蕩漾著莘莘學子的青春氣息。([2],119—120頁)
研究所畢竟不是開讀書會場所,一年之后,羅宗洛還是將一些研究安排在浙江大學進行。然而,這也只是不得已之安排,其成效有限。再一年,復員上海,才有一些實驗開展。
植物所成立之時,毫無設(shè)備可言,而年度經(jīng)常費不過40萬元,完全是杯水車薪,無力購置設(shè)備。然而羅宗洛對植物生理學研究心儀已久,立志配備所需基本儀器,否則其枉來中研院。故其在就任所長之時,朱家驊已允為其向社會募捐,計劃募得法幣100萬元,且囑羅宗洛擬定植物所工作計劃,以作向社會發(fā)布告啟。1944年5月14日羅宗洛擬就捐款啟,其云:
國立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募集應(yīng)用研究捐款啟
本院于民國二十三年七月將十八年春季設(shè)立之自然歷史博物館改為動植物研究所,十載以來,經(jīng)所內(nèi)同仁不斷努力,在學術(shù)研究方面已有不少之貢獻。本年三月間,本院評議會第二屆年會在渝舉行,以動植物兩科隨研究工作之進展,有分立兩所,使得齊頭并進之必要。爰議決分為動物研究所及植物研究所。本所依據(jù)此項決議案,遂于本年五月一日正式成立,所址設(shè)于北碚。
本院為中華民國最高學術(shù)研究機關(guān),其主要之任務(wù)自屬純粹科學之研究,而純粹科學之研究,并不斤斤如何應(yīng)用為其所追求之鵠的;惟際此抗戰(zhàn)建國,兼籌并領(lǐng)之秋,亦應(yīng)配合國家之需要,以純粹科學為基礎(chǔ),并研求實際之應(yīng)用。基于此種理由,本所現(xiàn)在及最近三年內(nèi)之工作,除純粹學理之探討外,并擬在應(yīng)用方面對于國計民生盡最大可能之貢獻,例如食糧、蔬菜、果樹、木材、顏料、纖維、植物油、有機堿、酵母、蠟脂、橡膠,以及維他命等等,其材料之搜集、類別之鑒定、品種之改良、培植方法之改進、生產(chǎn)數(shù)量之增加,與夫利用方法之精益求精,泰半屬于植物學之研究范圍,尤其食糧之增產(chǎn)、茶產(chǎn)之改進、人工肉類之制造,啟有成效。
本所已依據(jù)上述原則,擬定研究計劃綱要,為實施此項計劃,應(yīng)需之設(shè)備必不可少,但自抗戰(zhàn)軍興以還,政府搘抗戰(zhàn)建國大業(yè),財政艱難,早為國人所共悉。本院以有限之經(jīng)費,維持十余研究所工作之進行,已屬匪易,更無充分之余款可應(yīng)用于此學設(shè)備之完成,為謀本所工作之早獲進展,乃不得不切望各方面經(jīng)濟之資助,期收眾擎易舉之效。茲特將本所研究計劃綱要另印附奉,敬求指教。倘承惠賜贊同,予以經(jīng)濟上之援助,俾實驗設(shè)備早現(xiàn)厥成,研究工作得照預定計劃逐步進行,則對于學術(shù)工作之贊助及有關(guān)國計民生重要問題之解決,無論直接間接均屬功不可沒。本所此次募集應(yīng)用研究捐款一百萬元之緣由,略述如上。
敬希查照[19]
當時中國正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一切均以解決眼前問題為出發(fā)點,故羅宗洛雖尋求社會支持,但并不奢望有人出資支持植物所從事純粹研究,而是著眼于解決應(yīng)用問題。所列的諸多領(lǐng)域,是希望在實際生產(chǎn)中,遇見此類問題者,需要解決而又無法解決,即可出資邀植物所予以解決,但文中并無明確協(xié)定。
在募集到經(jīng)費之前,中研院暫借植物所30萬元作為設(shè)備費,用于購買所需儀器,準備將來以募集所得,予以歸還。募捐實施將近一年,效果并不理想,所借30萬元,無從歸還,故羅宗洛要求院部對此30萬元作報銷處理[20]。其后不久,不知朱家驊經(jīng)過怎樣努力,響應(yīng)募捐者增加,共得90余萬元,其中記錄在案之募捐者及款項如下:四川農(nóng)林公司 10萬、鄧華民10萬、陳介生4萬、黃應(yīng)干10萬、楊曉波10萬、徐中齊10萬、錢子寧3萬、吳晉航5萬、劉鴻生5萬、周均時5萬、閔陶笙5萬[20],基本達到預期目標。在捐款期間,植物所經(jīng)費依然吃緊,1945年4月羅宗洛即要求動用此捐款,其云:“據(jù)云院中經(jīng)費已達山窮水盡之境,無法墊借,因思六日當晚已有多人將捐款數(shù)額明書于募捐,此款不妨先行取用,敢情先生向院長請示,可否派員前去領(lǐng)收已捐之款,以作購買儀器之用?!盵21]其后即委托李約瑟之中英科學合作館在印度購置顯微鏡及儀器藥品,約計美金一千二百余元,于是植物生理學研究得以開展。當然并非全部用于植物生理學,如金佛山、縉云山標本采集費20萬元有缺口,即以此款予以填充。募集所得對植物所而言,可謂是久旱逢甘霖。有此款項,不知前借院部30萬元是否予以歸還耳。
1946年植物所隨中研院其它研究所復員上海(封三圖8),羅宗洛實現(xiàn)了將植物所建設(shè)成為綜合性研究所的愿望,其架構(gòu)除此前3個研究室外,請回鄧叔群主持森林學研究室和真菌學研究室,新聘李先聞主持細胞遺傳學研究室、王伏雄主持植物形態(tài)學研究室、魏景超主持植物病理學研究室,并編輯出版《植物學匯報》期刊。其人才和規(guī)模,為國內(nèi)生物學機構(gòu)中所僅有,在1948年中央研究院遴選出81位院士,植物所有羅宗洛、鄧叔群、李先聞當選,一所三席,可見人才濟濟。
1 臺灣中央研究院. 追求卓越: 中央研究院八十年簡史(1928—2008)[M]. 臺灣: 中央研究院, 2008. 40.
2 黃宗甄. 羅宗洛[M]. 石家莊: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1.
3 羅宗洛復朱家驊函[A].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中央研究院檔案[R]. 1944年2月8日. 南京: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三九三(404- 1).
4 羅宗洛. 回憶錄[J]. 植物生理學通訊, 1999, (1).
5 王家楫致朱家驊函[A].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中央研究院檔案[R]. 1944年1月15日. 南京: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三九三(2232).
6 王家楫致朱家驊函[A].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中央研究院檔案[R]. 1944年4月13日. 南京: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三九三(2232).
7 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編印. 國立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年報(第一號)(1944—1947) [R]. 上海: 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 1948年1月.
8 單人驊致株樹屏函(1946年2月17日)[A]. 日月, 朱謹編. 朱樹屏信札[M]. 青島: 海洋出版社, 2007. 175.
9 羅宗洛致王勉初[A].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中央研究院檔案[R]. 1946年7月20日. 南京: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三九三(2015- 1).
10 國立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三十四年度工作計劃提要[R]. 1944年. 北京: 中國科學院檔案館, S015- 1.
11 國立中央研究院三十三年度各處會所名稱地址編制人數(shù)總表[R]. 1945年2月6日. 北京: 中國科學院檔案館, S015- 10.
12 王家楫. 自傳[A]. 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檔案[R]. 1958年. 武漢: 中國科學院水水生物研究所.
13 劉玉壺. 我的歷史[A]. 劉玉壺檔案[R]. 1955年. 廣州: 中國科學院華南植物園.
14 劉玉壺. 金佛山紀要[A]. 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編印. 國立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年報(第一號)(1944—1947)[R]. 1948年.
15 劉玉壺.縉云山采集紀要[A]. 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編印. 國立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年報(第一號)(1944—1947)[R]. 1948年.
16 王家楫致王毅侯函[A].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中央研究院檔案[R]. 1943年1月5日. 南京: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三九三(2013).
17 黎尚豪. 自傳[A]. 黎尚豪檔案[R]. 1958年9月. 武漢: 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
18 羅羅宗洛. 回憶錄[J]. 植物生理學通訊, 1999, (6).
19 國立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募集應(yīng)用研究捐款啟[A].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中央研究院檔案[R]. 1944年4月14日, 南京: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三九三(149).
20 植物所致函中研院總務(wù)處[A].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中央研究院檔案[R]. 1945年2月23日. 南京: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三九三(2015- 2).
21 羅宗洛致王勉初函[A].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中央研究院檔案[R]. 1944年4月12日. 南京: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三九三(149).
TheReorganizationoftheInstituteofBotanyofAcademiaSinicain1944
HU Zonggang
(LushanBotanicalGarden,ChineseAcademyofSciences,Jiujiang332900,China)
Before 1944, the study on botany in Academia Sinica was combined with zoologyin a single institute, the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 and then reformed into Institute of Botany and Zoology. Under the presiding of Chu Chia-Hwa,the acting president of Academia Sinica, Institute of Botany was independent from the Institute of Zoology. Luo Chung-Luo was appointed as the Dean of the Institute. He invited several famous experts to take charge of different Departments of Higher Plants, Algae, and Plant Physiology. Based on the historical documents and archives, this paper recorded at length the process of establishment and beginning situation of the institute.
Institute of Botany, Academia Sinica, Luo Zongluo, reorganization
2017- 01- 06;
:2017- 02- 09
胡宗剛,1962年生,江西九江人,江西省廬山植物園研究館員,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xiàn)代生物學研究機構(gòu)和主要人物。
中國科學院院史項目。
N092
A
1673- 1441(2017)01- 0037-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