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正龍

再說“中式物語”

○ 許正龍

一、詩性文心

中華藝文精髓之一在于：詩性文心。托物言志、緣物抒情，高度源于品格、精度出于虔誠、深度顯于意境。

中：方位、場域；

式：方式。

中式：中正、中和、中庸。

強調中式，凸顯立場與視角，表層是地域符號；深說即詩性、詩意、詩境。

物：物體、物品；

語：語匯。

物語：物態(tài)、物理、物情。

關注物語，彰顯物性與語境，表象是物化造型；深意即感念、理念、觀念。（如圖1）

圖1 甘鴆喀希《靜水深流》樹脂、沙、木，29cm×34cm×38cm，2015年

所謂“中式物語”，即作品主題非單一，是復合的；形態(tài)非單一，是綜合的；表意非單一，是融合的。主體通常為“非肉體”之物，包含：日常物品、交通工具、建筑家俬、自然景物等。藝術家注重想象，作品狀態(tài)呈現(xiàn)“不可能的可能”，無生命之物蘊含內在活力，造就夢幻的詩性語境。（如圖2、3）

二、滄海桑田

滄海激浪。早先，中國文化有詩性雅度，近代以來，有所消遁。慘敗于鴉片戰(zhàn)爭，國人遺失“樂園”，進而以西方列強為師。百多年過往，中國在各個層面多次發(fā)生巨變，藝術也不例外，創(chuàng)作與應用生態(tài)快速變更。僅以“文革”電影為例，那時，映像敘述直白，觀眾不動腦就能明了，遲到或是中間出去一趟，回看畫面也能接上，演到一半已知結局了，因此，傳世之作寥寥。樹立在公共空間的雕塑狀況與其時電影展現(xiàn)類同，電影暫且可以不放，雕塑卻不同，一般來說長立街頭。當前隨著教育普及，公民審美能力相應提升，賞析雕塑進入了多元時代。1+1=2的狀況難以適應遞進時局，還推崇1+1=3，或是等于N的狀況，即當代雕塑家審時度勢，著意強化造型語言的耐品度。（如圖4）

圖2 申旭棟《新溪山行旅》綜合材料，35cm×25cm×40cm，2008年

圖3 許正龍《中華煙》石膏，20cm×20cm×54cm，2015年

圖4 柴鑫萌《阿房宮》火柴，90cm×60cm×30cm， 2013年

耕耘桑田。今日，中國經濟業(yè)績顯著，商品流通至全球各個角落，分析其中含金量，尚有提升空間。強國顯于文化張力，英國前首相撒切爾曾說：“只能批量輸出電視機而不能大量輸出電視機中放映內容的國家，尚不能稱之為強國。”由大變強關鍵在于文化創(chuàng)意，如此“中國制造”才能轉化為“中國創(chuàng)造”。在人文領域，學人鉆研西式藝術，掌握解剖、透視等學理，技巧運用與西人等齊，甚至過之不及，原本發(fā)端于歐洲的油畫、雕塑技法已完全融入到中國當代藝術表現(xiàn)之中。國際諸多社會學家放言，21世紀是太平洋時代，在承繼西式技能基礎之上，雕塑人如何融合本土精粹藝文資源是現(xiàn)實課題。以中國為代表的古代東亞文學藝術山林茂盛，值得后人深研，尋得失卻的文化自信，耕耘滄桑家園，在此方面，日本、韓國、臺灣等地有經驗與教訓可尋。（如圖5）

圖5 尹冰《菜籃子》玻璃鋼烤漆，58cm×100cm×28cm，2008年

三、歸山尋夢

歸山植樹。返身本土文化境地而言，“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天人合一，萬物靈動。雕塑是物，然而物僅非物，她是靈性物體，生命氣息蘊含其中；她是智性物象，文化訴求潛藏其間。雕塑功能之一在于改良生存空間，因其存在而意趣賦予生活。賞析公共性雕塑，特點在于民眾被迫接受，在此，視覺形態(tài)尤應適應來自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的觀者。經歷時空檢驗，時的歷久性與空的廣泛性要求作品外在形態(tài)獨特，內在韻味無窮。經典之作其主題大都是恒常寬泛的，形態(tài)也與周遭環(huán)境協(xié)拍，作品如若源自靈性與智性創(chuàng)意，縱使普通物品也能讓人琢磨再三。（如圖6）

圖6 錢亮《物非物系列之竹》一次性竹筷，10cm×10cm×65cm，2013年

詩林尋夢。述說“中式物語”，不是復制古代造型，拷貝傳統(tǒng)樣式，而是回溯文化母體，重拾世代流淌的本質因子。詩詞是國之瑰寶，詩情雅韻曾經滋潤文人氣血，孕育文明學養(yǎng)，千古佳作絕不直白，往往有明晰哲理與深度意境，經得住不同國別與時代之人的反復吟誦。在文藝傳達方面，詩詞與雕塑語言有共通性，簡潔、含蓄、多義、朦朧、隱喻、象征等是基本語匯，“巧思、神作、空靈”則是歷代學人追尋的至高境界。當代雕塑人有別于傳統(tǒng)匠人，是知識分子之一，理應立足于本源的詩性視角，用“賦、比、興”之法，展現(xiàn)“中國、當代、個性、靈智”的詩意境界，述說具有新時代文化特色的“中式物語”。

（作者單位：清華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