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微微
人生海海,我們邊走邊愛
■汪微微
那個筆記本,小巧又細膩,像一方疊放齊整的手帕,透著體貼的心意,非常適合隨身攜帶。送這個禮物的男生,眉眼粗獷,笑容寬厚,整個人散發(fā)著誠懇的木訥與穩(wěn)重。我對他的這點記憶,也只是來自他送來禮物的那個晚上。他對我說過的唯一一句話,便是站在教室門口,截住剛下晚自習的我說:“這個……送給你!”
那晚是平安夜,對高三汪來說,雖然依舊需要上自習,仍舊需要刷題答卷,但教室內(nèi)外透著節(jié)日特有的氣氛,能聽到一顆顆萌動的心在歡快地吐著泡泡。
我還沒反應過來,操場上空突然有煙花綻開,炫目的光與拔地而起的聲響驚得我一邊笨拙地接過小本,一邊忍不住抬頭去看。等我收回目光時,他已經(jīng)走遠了,背影明亮輕快,漫漶出橫沖直撞的喜悅。
筆記本上寫著幾個字:“過得比我好!”字體剛勁有力,筆鋒卻溫柔細膩,像他敦實的外表下隱藏著的一段小心事。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如果不是那個筆記本真實地存在著,那晚就像一個夢。夢醒之后一切自動歸位,我沒有多留意他一分,他也沒有多走近我一步。我們在各自的小宇宙里,或氣象崢嶸,或偃旗息鼓,都只是一個人的事情
我用那個本子做摘錄,寫些閃爍的小句子,也做些課堂筆記,用得隨心所欲,毫無負擔,不覺虧欠,也不覺遺憾。像那樣的一個他,雖然我從未認真對待過,但也沒有真正遺忘過。他一直盤踞在我心里,像老朋友,像舊時光。
不走近,不打擾,這是少年的他喜歡一個人的方式,也是年少的我喜歡一個人的方式。
我也曾如法炮制般送出去一個筆記本。對方是我的語文老師,一個笑起來明亮又羞澀的詩人。他曾用一個下午的時間,給高三的我們講他寫的詩。我曾用文字記錄過那堂課,“下課后很久,我的心仍蓬勃得靜不下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詩歌的美,它干凈清潔、美好親切,散發(fā)著夢想的味道。最難得的是,它離我這樣近,一聲輕喚便足以叫醒我,而不只是遠遠地隔空感動我”。
他教我踮起腳觸摸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我學會了平靜和堅定,讓自己的心里永遠有一灣寧靜而清澈的湖水,也學會了保持內(nèi)在的干凈與清醒,隨時隨地擁有熱情去生活和擁抱世界的勇氣和能力。
對于我寫的周記,他總是不遺余力地贊美。他讓我看到一個在黑暗處仍然閃爍著微光的自己,并努力向內(nèi)平靜地用力,溫柔地堅持,不辜負自己的期待和他的欣賞。
送他的那個筆記本,是我作文競賽一等獎的獎品。本子樸實無華,卻因蓋著鋼印的“獎”字,而顯得珍貴無比。
我用這樣一個帶著成績和榮耀的本子答謝他,那是我的高中時代唯一能送得出手的禮物。我想,他用起來應該也是毫無負擔吧。
遇見他,是我人生里最美好的意外。
摘抄本、日記本、手帳本……一路走來,用過的筆記本多得自己也數(shù)不清,但有故事的卻沒有幾個,像人生海海,真正讓你有心停留并用心深交的,也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