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睜
夜里十點多鐘,我們登上了昆明飛往青島的飛機,寬大深長的機艙,整齊舒適的座椅,透過舷窗,我第一次從空中俯瞰春城大地,??!昆明的夜色竟是如此流光溢彩、絢麗多姿、美麗迷人。飛機穿云破霧,越過了厚厚的云層,在云層之上開始平穩(wěn)飛行。
多少年來,我都是在地上仰望藍天白云,明月繁星,對著天空浮想聯(lián)翩?!帮w機飛機落下來,我送你只爛草鞋。要么帶著去,不要(么)丟下來?!笔俏覀儍簳r滾瓜爛熟的童謠。此刻,我卻在高高的云層之上,俯看身下的浮云,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呀。白云像連綿起伏的銀色山峰,我甚至懷疑自己看到的不是白云,而是白雪皚皚人跡罕至的珠穆朗瑪峰呢。偶爾云層露出一塊空隙,我就看到了地上一星半點的燈火,仿佛是深山峽谷中的人家。再往前飛,腳下的云層成為了銀色的海洋,海面上微波蕩漾,煙波浩淼,就像是翻滾著的海浪。一浪推著一浪,于浪花飛卷,浪潮洶涌之際,卻突然被大自然這位高超的攝影大師將那最精彩最壯美的一瞬間給抓拍下來,定格下來,凝固成波瀾壯闊的巨幅畫卷。越過“大?!敝?,飛機飛進了無邊的黑夜里?!昂谝菇o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蔽覜]有讀過詩人顧城的傳記,但我固執(zhí)地認為這么美妙的詩句就應(yīng)該是在飛機上誕生的。我看到長長的機翼在沉沉的黑夜里就像一柄鋒利的巨劍,一路劈云斬霧,所向披靡,又似大海里自由翱翔的鯊魚,往來無拘地縱橫穿梭。黑暗過后,一輪明月懸空,清輝流瀉。當是時,機翼的尾燈一忽兒恍若近在咫尺的星星,“手可摘星辰”,一忽兒又像遠在天邊的孤星,“孤光一點熒”,茫茫蒼穹、浩浩太空,唯有一輪月光與一豆燈光遙相呼應(yīng),一時迷糊,我們似乎進入了太虛幻境,又好似在烏有之鄉(xiāng)逍遙云游,真分不清了自己是在天上還是人間。在空中神游了三個小時,就到了兩千多公里外的青島了。桂花開的思念(外一篇)
陳青延
每到秋天,桂花開的時候,人們大都喜歡用美麗的詞語“金秋時節(jié),丹桂飄香”來形容秋天與心情的美好,而我每逢桂花綻放的時候,卻心藏哀傷,情不自禁地思念起四十多年前,我讀初一時的一位語文老師。
從古至今,人們都有一種強烈的感受:師恩難忘。盡管歲月的潮水在我的腦海里激蕩了四十多年,但老師那種慈祥如同父愛般的形象,仍然定格下來,永遠沒有抹去。
我的語文老師名叫楊健康,為了響應(yīng)當時國家的號召,知識分子下農(nóng)村,他毅然離開親人,從遙遠的大城市長沙來到了我們洞庭湖區(qū)教書。他到我們學校正是校園里九月桂花開的時候。
楊老師教書態(tài)度溫和,以情動人,如春風細雨般孕育著我們班的孩子們。讓我至今難以忘懷的是,那年我患了一場病,在家請赤腳醫(yī)生治療,耽擱了半個月的上課時間。楊老師摸清我的家庭住址以后,每天晚上,踏著月光,沿著彎彎曲曲的鄉(xiāng)村小路,來到我家補課,并給我?guī)砹撕脦妆緩某鞘屑倪^來的中學生作文書。
那時節(jié),鄉(xiāng)間的路都是泥巴路,路邊長滿了巴根草、狗尾巴草等野草。到了夜間,是昆蟲和老鼠、黃鼠狼與爬行小動物活動頻繁的時候。一天晚上,楊老師到我家來,因天黑看不清路面,踩到了一條爬過路面的蛇,被蛇咬了一口。好在踩著的是一條水蛇,咬傷的地方毒液不重,請郎中敷了幾副草藥就傷愈了。這樣一來,楊老師一直沒有耽誤給我們上課的時間。
上了一定年紀的人都清楚,四十多年前的農(nóng)村貧窮落后,農(nóng)民吃飯的口糧都成問題。每到糧食接不上茬的時候,我們村的人都會挑著菀箕、耙頭和鍬,到對河那邊的一個軍墾農(nóng)場的大湖里挖湖藕,度過饑荒。那年,我父親患胃病,胃穿孔時去醫(yī)院動手術(shù)開了刀,重活與力氣活都不能干,外出挖湖藕的事就落到我頭上。我向楊老師請假,跟著鄉(xiāng)親們一起出去做。楊老師問清楚原因之后,從他每月二十七斤的“國家糧”中,買了十幾斤大米,送到我家里。后來,我看到楊老師每天在學校食堂里只吃中晚飯,早餐根本不去吃。別人問他為啥不吃早餐,他說他肚子不餓,吃不進去。當時,我聽了這話以后,心里好難過。
我在楊老師呵護下,努力學習了一學期。第二年開學以后,上面來了一種新政策,學生要“學軍、學農(nóng)”,老師要輪流到農(nóng)村參加勞動,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楊老師成了第一批到農(nóng)民中參加勞動改造的對象。我們班上的課就只得由學校里的其他老師兼教了兩個月。
下放農(nóng)村勞動的兩個月時間里,楊老師不放心我們的學習,利用勞動之余的晚上,挨家串戶進行家訪,對趕不上學習進度的孩子進行了逐個輔導。
快放暑假的時候,楊老師結(jié)束了再教育的勞動,回到學校里。但不久,他病倒了,學校派人把他送到了縣醫(yī)院治療。幾天以后,我聽說他又被轉(zhuǎn)院,送到了他的家鄉(xiāng),省城長沙的一家醫(yī)院治療。
到了那年九月學校開學、校園里桂花樹開花的時候,楊老師再也沒有回來教我們班的課。我心里好生牽掛,思念之情油然而起。我那時好天真地想:楊老師啊楊老師,您不是叫楊健康嗎?怎么會生病呢?
一直到校園里桂花凋謝,楊老師還沒有回校,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了我的心頭。不幾天,果真學校接到了從長沙傳來的噩耗:楊老師因患尿毒癥到了晚期,換腎手術(shù)沒有成功,離開了人世,離開了他心愛的孩子們。
那天,我望著校園里凋謝的桂花,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隊屋
你見過農(nóng)村里的隊屋嗎?農(nóng)村里的隊屋是過去幾十年農(nóng)村搞集體化運作,吃大鍋飯時期的產(chǎn)物??梢钥隙ǖ卣f,如今已人到中年以后的農(nóng)村人大都是親眼見過隊屋并對那時隊屋的情況是比較有印象的。
“喂,隊上的男女勞力,吃了飯后,帶上腰圍兜去棉花地里撿棉花!”那時節(jié),生產(chǎn)隊長每天早、中、晚的飯后,都要站在隊屋前的禾場上,操起一只喇叭筒朝著隊里的社員喊工和排工。隊屋那個地方成了生產(chǎn)隊長安排隊里的社員們出工發(fā)號施令的陣地。那個年代,搞大集體,鄉(xiāng)鎮(zhèn)一級政府稱“公社”,村委會稱“大隊”,村民小組叫“生產(chǎn)隊”,隊里的居民統(tǒng)稱為“社員”。社員們只要聽到生產(chǎn)隊長喊了工,吃飯慢的飯還在喉嚨上,就要趕緊放下碗筷,雷急火急地趕到地里去上工,不然,隊長就會在隊屋墻壁上貼的出勤表上,給他記上“遲到”,到年底按工分分配物資時是要扣工分的。
在那個搞集體的年代,農(nóng)村是比較繁忙的。春耕、雙搶、秋收和冬修,農(nóng)事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尤其是在農(nóng)事緊張的時節(jié),每天吃過晚飯后,生產(chǎn)隊長到隊屋那里操起喇叭筒,喊隊上的社員們出夜工是常有的事。生產(chǎn)隊長喊工的聲音響徹了夜空,響徹了整個生產(chǎn)隊,不斷地發(fā)出了回聲,傳到了鄰近的生產(chǎn)隊。
可以說,那時的隊屋就是生產(chǎn)隊“政權(quán)”的象征。每年生產(chǎn)隊里開社員會,生產(chǎn)隊長都要操起喇叭筒,把大家叫到隊屋里去開。那時節(jié)的隊屋,實際上也是隊里一個倉庫。隊里的農(nóng)機具和未分配的稻谷、豌豆、錦花和要施的化肥什么的,都放在那里保管。隊里開社員會一般是沒有凳子可坐的,社員們大都是坐在打稻機邊沿和裝稻谷的麻袋上。開會的社員中,坐姿各一,有蹺起二郎腿的,有在屁股下面墊著報紙雜志或籮筐扁擔上的,有兩人坐在一起另一個坐在別人腿上的
記得在我年少的時候,生產(chǎn)隊里開憶苦思甜的社員會,也是在隊屋里開的。生產(chǎn)隊在隊屋前的禾場上架起一個臨時的鍋灶,熬了一大鍋煙葉加大米的粥水,叫社員們喝,并請來隊上從舊社會過來的老人講舊社會的苦,感恩新社會的甜。老人說到激動之時,就會罵過去地主老財?shù)哪?,稱贊新社會共產(chǎn)黨好。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風物。人民公社成立以后,吃大鍋飯的年代,隊屋是生產(chǎn)隊里必不可少的場所。隊里囤積糧食、棉花,保管農(nóng)機具和農(nóng)藥化肥,如犁、耙、箢箕、風車和噴霧器、化肥等,都少不了它。那時,隊屋里的倉庫明確有專人掌管鑰匙,掌管鑰匙的人叫保管員。社員們領(lǐng)生產(chǎn)用具都是要通過保管員的。
為了防盜防火,生產(chǎn)隊里每天晚上是要安排隊里的社員輪流在隊屋里就寢。我讀中學的時候,就在晚上替父親和鄰居家的大人一起守護過隊屋。守護隊屋也記工分。夜深了,我來瞌睡了,鄰居家的大人就講神話故事給我聽,驅(qū)除我的睡意。我們都很警覺,尖起耳朵,聽著隊屋外的風吹草動,生怕隊屋里遭遇什么不測。
那時的隊屋旁邊還有牛欄屋,隊里的耕牛全部拴在里面。為了讓守護隊屋的人萬無一失,隊里配備有三四節(jié)電池的手電筒,光線很強,照得很遠,牛欄屋外面有什么不正常的響動,出現(xiàn)偷牛賊什么的,也會被我們用手電,照得一清二楚。
我清楚地記得,隊屋里的物質(zhì)比較多,黃豆、菜籽、紅薯都有,老鼠和黃鼠狼都光顧那里。我在守護隊屋的夜晚,施了幾個黃鼠狼籠子在隊屋后的臺階上,還裝到過好幾只黃鼠狼哩。
搞集體化,吃大鍋飯的時代,隊屋是生產(chǎn)隊里社員們一年的希望所在。每到年終分配時,生產(chǎn)隊長就會叫來全隊的社員,按每家一年的工分榜分配物資。那時候沒有磅秤,只有鉤子秤,分糧食就叫來兩個男勞力,用扁擔抬著稱。工分掙得多的社員家,一年分得的物資就多些。全隊每戶社員家的望向就全部在隊屋里。
一九七八年分田到戶以后,生產(chǎn)隊的隊屋就失去了它原來的光澤。社員們開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承包地的收成都囤積在家里。地里的農(nóng)事也不需生產(chǎn)隊長喊工和排工,由社員們自己安排和支配。一九八四年,人民公社改稱為鄉(xiāng)政府,大隊改稱為村委會,生產(chǎn)隊改稱村民小組,村民小組里有什么需要調(diào)解的問題,辦公地點就是在村民小組長的家。過去生產(chǎn)隊的隊屋自然都陸陸續(xù)續(xù)被拆除,隊屋地基都做耕地分給村民種莊稼了。我家隊屋那塊地分給一戶村民后,如今已經(jīng)建成蔬菜基地了。
隊屋在人們眼前的消失,宣告了一個舊時代的結(jié)束,一個新時代的到來。歷史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不斷向前推進和發(fā)展。隊屋只能很自然地成了上了一代人的一種難以忘懷的歷史記憶!時光倒影里的甘棠新井
葉志如
隱于并不寬闊的街巷之間的甘棠新井是幽寂的,它由兩個半圓形石雕井孔組成,默默蹲在豐州鎮(zhèn)南門井頭角民居院墻旁。我們一行人的到來,似乎打擾了它的寧靜。
放眼古井四周,我想要尋找“甘棠”老樹,無奈卻遍尋不著。心中探詢:不知時光深處,歷史的風云之中是否有甘棠樹的一席之地?它究竟是來了又去,還是從來就不曾來過世間?
忽地憶起少時讀過的《詩經(jīng)》里的一首有關(guān)“甘棠”詩,原文記不清了,只記得譯文的大意:甘棠樹,高又大,莫剪它呀莫砍它,召伯曾住在那樹下。甘棠樹,高又大,莫剪它呀莫折它,召伯曾歇在那樹下。甘棠樹,高又大,莫剪它呀莫拔它,召伯曾停在那樹下。
忍不住把甘棠新井與這首詩聯(lián)系起來,在于我相信,甘棠新井之旁,一定是曾經(jīng)有過一棵高大的甘棠樹!它定然曾經(jīng)帶給不少人蔭涼!就好比在河邊,人們往往要種上一排垂柳,點綴春色。
歲月劃過斑駁痕跡的井盤,還有守衛(wèi)在井邊的石碑,提示“甘棠新井”不“新”。石碑是明朝隆慶庚午年(1570年)正月立的,為的是紀念南安知縣丘凌霄重鑿新井的功德。立碑人沒有留下名字,只留下“武榮耆老”,史書上記載丘凌霄事跡的資料有限,只知道他原名侯,廣東??等耍c二年(1568年)任南安知縣。然而,能得到“耆老”敬重,并為之立碑,肯定是一位好官。
當我們一行人圍著井口探看,驚動了一位阿婆,她已事年高,步履卻輕松?!鞍⑵?,這井里的水能喝嗎?”我問她?!翱梢院?!這水可好喝了,直接喝也可以,絲毫不比商店里賣的礦泉水差!”
阿婆的話富有誘惑力,井邊放著一只紅色的小吊桶,此時恰好派上了用場。
我是農(nóng)村人,八九歲時便與哥哥一前一后合力把水扛回家。十五六歲時,每天要到我家不遠處村中的那口深井挑水,每天六擔,直到上了大學才不再挑水。偶爾也會學電影中的少林寺和尚那樣一手提一大桶水,感覺自己很了不起,力大無比,心里暗暗得意,歡喜不已。
我深知,取水是一件技術(shù)活兒。吊桶一邊掛著鐵箍,更方便取到水。取水的關(guān)鍵是在吊桶接近井中水面時,手便要使用巧力甩動長繩,力度要又快又準,最好要能夠讓吊桶口完全向下,這樣取水又快又多。
井水若是充足,滿盈盈的,水桶下去一小會就可以打水上來,若是井水快要見底,打水難度便成倍增加。甚至有小孩在打水時不慎掉入井中,引起人們驚慌,幸好最終被搶救上來了。也有手中的繩子一不留神沒有握緊,吊桶便迅速掉入井里,小孩只好望井傷心落淚。家里的大人便要拿來長柄的二指叉,去打撈那吊桶。打撈吊桶也有竅門,必須讓二指叉叉住吊桶上的鐵箍,否則將會無功而返。
二十多年前的農(nóng)村,很多人會這種技術(shù),大人小孩都會。當然,也有人會到河邊挑水,但河邊的水渾濁,不如井水清澈。于是,人們爭相涌到井邊。井邊的世界毫無懸念地成了鄉(xiāng)村的一道活動的風景。井口不斷地出現(xiàn)人們忙忙碌碌提水、挑水、擔水的身影。老人小孩們閑來無事,圍坐在井旁,津津樂道凡塵點滴小事。
驀地,記起學習柳永詞時書上有這么一句:“凡有井水飲處,皆能詠柳詞。”可見,北宋時井水就是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水源。翻閱歷史書籍,往更久遠的時光深處追溯,井水的飲用大概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jīng)流行了。
只是,甘棠新井這樣的古井不多了。
有井,有碑,有文字,這就是這口井存留到今天的重要原因吧!
聽說,甘棠新井的碑石曾經(jīng)在某年某月的某場風波中遭受劫難,差點遺失,幸好有明理的陳姓男子把它拼力搶救回來。這才有了我們今日看到的這個完整的景觀。
景觀是保存下來了,然而水真的如阿婆所說的那樣好喝嗎?耳聽為虛,口飲為實。很快事實便證明了阿婆所言不虛?!罢嫣?!”一行人交相稱贊。
聽阿婆說,如今喝這口井的水的人越來越少了。井邊的人家也都用上了自來水。井水已由原先的首要水源變?yōu)檩o助水源了。
“可惜了!”阿婆嘆息道,“甘棠新井的水不單甜,好喝,而且據(jù)說能夠讓呆木頭似的人變靈活,腦袋瓜變好使!這么好的水實在是可惜了!”
阿婆的話想必是夸大了。但看阿婆一幅篤信的樣子,于是想,也許是生活在井邊所有老百姓對它的信仰吧!
信仰無處不在。有這么一首歌,開頭便高調(diào)地來這么一句,飽含深情:“有一個地方,精美的石頭的會唱歌……”那么,是不是也可以以此類推:“有一個地方,甜美的井水會創(chuàng)造奇跡……”為什么不可以這樣想呢?
民間自然是有美麗的傳說的……
“自我記事時到現(xiàn)在,這口井水清泉旺,常年不干涸,實在是一口好井,我爺爺還說過,這是一口龍井!挖井時噴出來的水是紅色的,是龍眼流出來的血!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兒,飲的就是龍眼里流出來的淚水……”
我們問:“飲了龍眼里的水的人,一定有一番大成就吧?”
阿婆笑了。她不慌不忙地說,我們這里原本叫“西龍須巷”,自從有了這口井,西邊的百姓建了大厝,家庭興旺,家中孩子不是考取功名就是認真做事,特別乖巧。在這里生活的老人不僅身手利落,還不患呆傻病……
可不是嗎?大成就哪里就一定要當大官,成名家呢?阿婆所言,字字真言。安是福,和為貴,健康更是寶!
既然有西龍須巷,那么正常情況下應(yīng)該有一個‘東龍須巷,中國人喜歡對稱,這地名定也是如此吧。
“我們剛才來的路上不是見到了一塊刻著“東龍須巷”的路牌嗎?嵌在墻上的刻著字的石頭,大家想起來了嗎?”同行中一人提醒道。
終于想起來了。那是擅長攝影的謝美永先生眼尖發(fā)現(xiàn)的,還拍了照,這照片若是存了下來,幾百年后,一定也是珍貴的歷史資料吧?
據(jù)說,這塊長得如此獨特變換了存在形式長在墻上的石頭身上還有一個故事呢。這塊石頭剛出生的時候,刻了字生活在路邊,肩上的使命是為人們指路。而后隨著歲月的河流不斷地流淌,這塊路牌原先所處的地方要建新房子了,房子的主人挖了它,原本打算丟棄的。是有保護文物意識的鄉(xiāng)民勸阻了他,于是想出了這么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讓路牌不再只是單純的路牌,而是既成了歷史古跡的見證,又加入了現(xiàn)代民居的隊伍,成為其中的一分子,發(fā)揮著它最大的功用,一石二用。
這塊路牌所在的方位就在甘棠新井的不遠處。
路牌附近還有一口井,那口井就叫東龍須井。井盤形狀卻與甘棠新井的不一樣,一為單眼,一為雙眼。兩口井一東一西,分設(shè)在路的兩邊。
曾有那么一段時間,這兩口井的寓意大不一樣。
之所以寓意會不一樣,與豐州古稱武榮州,原先是古代泉州的州府官衙有密切的聯(lián)系。傳言,兩口井就在官衙的東邊與西邊。古代的衙門是要判案的。犯了事的人從縣衙大門口進來,若經(jīng)審核無罪就從東邊那口井處放人,若確實有罪,就從西邊的甘棠新井處把人拖出去。這樣一來,老百姓談“甘棠新井”色變。
我想,恐怕這也算是甘棠新井四百多年漫長生涯中所經(jīng)歷的一場劫難吧!
“這個地方不是叫井頭角嗎?怎么又是西龍須巷?”我是個凡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又問阿婆。
“井頭角是后來起的名,因為有了這口井就把這個地方叫井頭角了。原先就叫西龍須巷的?!?/p>
我聽了暗暗稱奇。這口明代古井,因為有了名氣,竟因井得地名。一口老井,一塊石碑,能起到這樣的效用,也是令人聞之欣慰了。
水,乃萬物之源。水源,關(guān)系著民生大計。水井,曾經(jīng)風靡全社會。在甘棠新井鑿造的那個年代,彼時彼境,建一個九米深而且是井下還有井的這么一口深井并非易事。人們對井重視的程度從立碑刻字史料記載可見一斑。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臧克家的詩句言猶在耳。是的,身為父母官的丘陵霄在當?shù)氐拿癖娦睦?,想必是高山式的人物,作為地方官員,他想的不是個人的私利,不是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而是為百姓辦實事,建井修橋,為百姓提供良好的水源,真真正正做到造福于民,取信于民,這怎不叫我們后來人贊嘆這樣的好官員!
井好水好,官好民好。這一口讓百姓受益無窮的井,以碑石的姿勢向我們傳唱了一首優(yōu)美的歌謠,歌里的情意綿綿,全是滿滿的愛戴景仰之情。
正是《詩經(jīng)·召南·甘棠》抒寫的曲調(diào),亦是民眾的心聲:吃水不忘挖井人。
而今天,我們能做的便是:保持這口歷經(jīng)滄桑的老井的完好,讓后人懷想古人的生活。它是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
如今,歷史不斷發(fā)展,長江后浪推前浪,由于科技水平的進步,不管是城里還是鄉(xiāng)下,家家戶戶都用上了自來水了,水井如一位退休的老人隱居的生活。不復繁華熱鬧,過著寧靜致遠的生活。
古井是鄉(xiāng)人心里的圖騰,如今許多老人依舊喜歡到井里打水吃。只要井里的水質(zhì)不變,他們更樂意享受甘棠新井那一份時光深處的甜美滋味。精神矍鑠的阿婆就是其中的一個!
俯瞰古井的倒影,我苦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