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藝瞳
摘要:1968年,日本文學家川端康成憑借《雪國》 《古都》 《千只鶴》三部作品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在作品《雪國》中,作者以水墨畫般筆法風格將日民族“物哀”理念刻畫得淋漓盡致。本文將通過對作品《雪國》的分析與理解,探求川端康成在作品中所表現(xiàn)的“物哀”意識與“虛無”之美。
關(guān)鍵詞:川端康成;《雪國》;物哀;虛無
一、無常若逝櫻:日民族“物哀”意識的起源
在《<源氏物語>玉小櫛》中,日本江戶時代的國學家本居宣長首先提出將平安時期的美學理論命名為“物哀,”并解釋為“在人的種種感情中,只有苦悶、憂愁、悲哀——也就是世間諸多不如意的事,才是使人觸動最深的?!薄拔锇А币庾R在日本文學中,所體現(xiàn)的是纖細而幽怨的情調(diào),著眼點不是炙如烈酒的濃重,卻是淡如止水的清雅。
一種民族文化的誕生,必與其民族特色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而“物哀”意識出現(xiàn)于日民族,就與日本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島國)有很大關(guān)系。日本諸島從古以來就常為霧靄所籠罩,朦朧淡雅,變幻莫測。再沒有哪一個國家能像日本一樣在狹窄的地域能將世間如雪山、山澗、溫泉、瀑布等諸多美景一舉收入囊中,既有林木蔥郁,霧雪迷離,又有竹林流水,庭院幽雅;同時世界上也沒有一個國家像日本一樣,自古以來就被地震、雪災(zāi)、海嘯、颶風等如此之多的自然災(zāi)害所頻頻光臨。千百年來日民族??吹降氖茄矍暗拿擂D(zhuǎn)瞬即逝,須臾間便極有可能化為烏有的玄幻與哀傷——而這一切使他們相信,往往美好的事物背后,皆隱匿著“無?!?。而隨著佛教文化的傳入,日民族文化中這種“無?!钡奶摕o意識則更為強化了,可以說,佛教所揭示的萬物流轉(zhuǎn)的無常觀以及人生的虛幻感更加速了日民族朦朧模糊的“物哀”意識的最終形成。川端康成在《雪國》中反反復(fù)復(fù)地細致描繪雪夜、落日、星空與山巒,所展現(xiàn)出的也都是這般“寂靜”的虛無。
二、命途寂如雪:《雪國》體現(xiàn)出的“物哀”之美
(一)徒勞的愛情中結(jié)局的預(yù)示
“穿過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夜空下白茫茫一片,火車在信號所前停了下來?!薄堆﹪繁阌纱死_帷幕,??康牧熊噹ьI(lǐng)著讀者走入另一個一望無垠的雪的世界,這便是男主人公島村的雪國時光。望著車窗外的大片白雪以及遠處矗立著的純白雪山,島村突然回憶起了之前來到雪國時所結(jié)識的藝伎駒子,一個“像雪國的雪一般干凈純潔”的女孩子。駒子雖地位低下,身上卻彰顯著傳統(tǒng)東方女性的閃光之處:雖身處不幸,卻不曾放棄過追求美好生活的希望。她深知與島村之間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卻依舊渴望被愛,并愛得卑微,希望能得到坦誠相待,卻苦于始終得不到心上人的理解和回應(yīng)。她期期艾艾地懇求島村一點微弱的憐惜,雖然島村也為此黯然傷神,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留在雪國,實現(xiàn)自己對駒子許下的承諾?!澳阕吆螅乙?jīng)過日子了?!瘪x子卑微而徒勞的愛注定不能得到回報,甜澀參半、明滅不定的情愫無不讓人扼腕嘆息。
(二)冷寂的冬景里情緒的滲透
在《雪國》的景物描寫中,有許多片段皆與山相關(guān),同時采用冬天作為時間背景,迎面而來的虛無雪景,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用以展現(xiàn)生命的頹敗美感?!把﹪谝箍障乱黄酌C?,山上還有白花、杉樹。在雪國,月色也是別有特色……山頭上罩滿了月色,這是原野盡頭惟一的景色。月色雖已經(jīng)淡淡消去,但余韻無窮,不禁使人產(chǎn)生冬夜寥峭的感覺?!笨沼性铝羺s沒有星星的夜空是殘缺而寂寥的,因為內(nèi)心的孤獨與精神的空虛,島村一度決定踏上前往雪國的旅程,然而彼時彼刻,面對這寂靜而寥落的夜色,無疑卻更加深了他的孤寂感。這些景物描寫中浸染著島村的個人意識,從而流露出淡淡的哀愁,這與“物哀”意識正是相通的。這種情緒的滲透并非直觀,而是憑借主觀情緒與想象,在感受自然,欣賞自然時隱匿一種淺淡哀愁并攜帶著虛無意蘊,其中也包含無常的哀感與美感。
三、美而虛無的“物哀”意識
《雪國》中對人物、情節(jié)的描寫無不透露出一股淡淡的無可奈何的憂愁,渴望尋找到迷惘的生命意義,并試圖回避城市紛擾的島村終究沒能在雪國完成心靈的超越之旅。在與駒子或明或暗的情感糾纏中,這次看似脫離桎梏的狂歡,卻實則彌漫著壓抑與虛無的基調(diào)。
1968年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典禮上,作者川端康成在致辭中也曾引用了日本古時的偈語,體現(xiàn)其創(chuàng)作風格與理念——“我心似此虛空,縱然風情萬種,卻是了無痕跡?!眰鹘y(tǒng)的“物哀”意識凸顯情感的直接體驗與抒發(fā),但《雪國》卻通過徒勞的愛情與空寂的景物所體現(xiàn)的“虛無”意識,對這種自然情感加以約束,呈現(xiàn)出一種哀而不傷的意味。在這部作品中,浮動的是淺淡的悲哀,而并非肝腸寸斷的痛苦,是一種自“虛無”中尋覓到的永恒“物哀”之美。作者在感嘆美的同時,又不無流露出那仿若漂泊無根的虛無意識,更多時候他不是熱烈快樂地贊頌美,而是悲哀凄婉地感嘆美,其中彌漫著一種如雪般冷清空寂的意蘊,美得哀艷,卻更美得虛無,美得徒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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