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韻
戚夫人,漢高祖劉邦愛妃。生于2200年前的曹州府定陶。
戚夫人名字沒有確切記載,但有關她的身世在《史書》《漢書》《資治通鑒》中均有記錄。一個能夠數(shù)年間深得漢高祖寵愛的后宮佳麗,必定風華絕代,長袖善舞。想來必有其故鄉(xiāng)菏澤牡丹般的國色天香,艷壓群芳。
從史書上記載可以看到,戚夫人與呂后在個性上是有鮮明對比的。呂后生性陰險毒辣、蛇蝎心腸,是一個具有鐵腕風格的女政治家;而戚夫人只不過是一個依靠姿色、恃寵而驕、性格單純、沒有政治手腕的小家碧玉。
戚夫人在受到皇上寵愛的數(shù)年間,總喜歡哭哭啼啼、梨花帶雨般敦請劉邦立其所生兒子如意為太子。劉邦也有此意,不僅因其是愛妃戚夫人所生,也因為如意較之呂后所生的太子劉盈,更加聰明懂事,似乎更適合成就大業(yè)。戚夫人的這種做法,并不難理解。宮廷險惡,到處勾心斗角,可謂步步驚心。她年輕力孤、出身寒微、性格單純,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姿色絕倫,深得帝王寵愛。假如他日君王不幸崩殂,以她的嬌弱性格以及曾為先皇之專寵的身份,必然首當其沖受到嫉恨沖擊,而又無還擊之力。唯一的出路就是趁著隆恩浩蕩時,請立兒子如意為太子,將來繼承帝位,方可子貴母榮,以保平安。然而,天真的戚夫人終究不是老謀深算、不動聲色的呂后對手。劉邦雖早有此心,卻也最終未能實現(xiàn)。直到他公元前195年離世,也意味著曾經(jīng)深得皇帝眷寵的戚夫人走向江河日下、萬劫不復的深淵。
此后這個曾被極度寵愛過的女人立即由天堂被扔進地獄,所受凌辱與摧殘可謂慘絕人寰:剜眼、熏耳、啞藥、斷其手足、置于廁中。以致呂后所生的漢惠帝劉盈深受刺激,派人轉(zhuǎn)告呂后:“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從此他沉溺于淫樂,以麻醉自己,不理朝政。
可嘆戚夫人,一個弱女子,一夜之間,從金階玉輦上被推落不容呼救的無底深淵。是非恩怨,早已跳出后妃之間因妒而致的慘劇。從中看出人性的絞殺,可以達到怎樣瘋狂,怎樣令人發(fā)指的地步。當然,慘劇有其發(fā)生的必然性,也有一定的偶然性。如果戚夫人遇到的不是歹毒兇殘的呂后,而是咸豐皇上的東太后慈安,恐怕慘劇不至于發(fā)生。戚夫人,雖然美艷絕倫,卻終不是精明智慧的女子,在權(quán)利爭斗中的敗局似乎早就注定。
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弱女子,未經(jīng)歷過血雨腥風的人性廝殺,性格單純、胸無城府、自身沒有強大的實力,一旦被跌落至平民境地甚至比一般平民還要凄慘的境遇時,本質(zhì)上已不能也無法固守原本的上層意識、優(yōu)越心理。只能淪為任人宰割的魚肉。這是女人,也是天下人的悲哀。
獨留青冢向黃昏
讀過《史記》的人,都會記得那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西楚霸王項羽,自然也都不會忘記那個吟唱“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拔劍自刎的項羽愛姬虞姬。
虞姬見于史傳,是公元202年前的一位妙齡女子。她長年隨項羽征戰(zhàn),能歌善舞,還可以縱馬馳騁。她在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就是在項羽大勢已去,慷慨悲歌時,以歌和之,隨即拔劍自刎。
項羽死時不過三十周歲,虞姬自然正處于最好的青春年華,為了不成為項羽突圍的負擔,年輕美貌、多才多藝的虞姬,沒有絲毫對生的眷戀,走得那么決絕,那么從容。即使在絕境中亦沒有一般小女子的張皇哭啼,而是果斷地選擇了她認為最合適的方式:以己腕之力,抽夫君之劍,直到最后——死,也未忘“天作之合”。這是怎樣一個烈性、摯情的女子,那一劍,要付出怎樣的勇氣與堅定。于是,那利劍與玉頸,組成悲壯的十字架——一首清婉壯烈的詩篇。也許,盡管她已預料到西楚最后的失敗,卻不愿眼睜睜看到完全失敗后的慘象,而寧可最后保留著夫君雖然已無回天之力卻依然不失英武峻拔的風姿。
據(jù)說在虞姬老家安徽,有一個叫虞姬鄉(xiāng)的地方,在那里有一座虞姬墓。墓丘四周有院墻圈圍,姬墓夯土壘成,墓碑上刻有一副挽聯(lián)“虞姬奈何,自古紅顏多薄命;姬耶安在,獨留青冢向黃昏”。
虞姬雖為王妃,卻不是像歷史上某些王妃一樣,一味以色事人,或者以色相、或者心機在帝王面前獻媚爭寵。虞姬不是的,她貌美且有心,有情而自尊,婉約而又決絕。生如夏花,逝若飄鴻。為世人留下了一曲永遠的“云斂晴空,冰輪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何必珍珠慰寂寥
“于以采蘋?南澗之濱。于以采藻?于彼行潦”。蘋,水生植物,也許是因了水的緣由,自然生出幾分柔媚和輕靈來。婀娜多態(tài)、搖曳生姿,于是在詩人眼里便成了風雅之物?!对娊?jīng)》里的參差荇菜,志摩軟泥上的青荇……然而,那只是適合生長在詩歌里的吧,雖然萍,她的確是美麗的,然而感覺上,卻總是摻了些淡淡的哀傷在里頭。萍蹤、萍聚…… 有關“萍”字的注解里總有些許蒼茫無著的感覺。
于是想到一個如萍的女子,一個柔弱,卻最終恩愛無常、萍蹤不定的莆田女子江采萍。自比浮萍,也終如萍生,任她再怎樣的青翠欲滴,慢慢凋零,終含無根的況味。
江采蘋(710年-756年),唐玄宗早期寵妃。福建莆田人,家族世代為醫(yī)。體態(tài)清秀、嬌俏美麗。多才多藝的江采萍,不僅長于詩文,還通樂器,善驚鴻舞,才華橫溢、氣質(zhì)不凡。公元728年,唐玄宗寵愛的武惠妃死后,玄宗整日郁郁不樂。太監(jiān)高力士想排解一下玄宗的煩惱,于是到江南尋訪美女,發(fā)現(xiàn)了蘭心蕙質(zhì)的女孩江采蘋。江采蘋被高力士選入宮中后,淡裝雅服、姿態(tài)明秀,精通詩文,氣質(zhì)高雅,很快吸引了多情帝王唐玄宗,讓沉浸在悲傷之中的唐玄宗漸漸走出陰影。因性情高潔,癖愛梅花,所居之處遍植梅樹,唐玄宗昵稱她梅妃。梅妃江采萍是史上有名的才女妃子,相傳她寫了《簫》、《蘭》《梨園》《梅花》《鳳笛》《玻杯》《剪刀》《絢窗》八篇文賦。其最有名的詩作莫過于選入了《全唐詩》的那一篇《謝賜珍珠》。
冰清玉潔的梅妃,就像一株高雅嫻靜的梅花,深得玄宗寵愛。但自小她8歲,豐滿艷麗、嬌艷欲滴的楊玉環(huán)入宮后,玄宗完全無心思再看后宮三千佳麗一眼。一日,玄宗把從南方進貢的荔枝賜給了楊貴妃,卻沒有給她;為表歉意,玄宗贈她珍珠以作慰藉。梅妃傷心欲絕,寫下凄婉詩作《謝賜珍珠》。
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污紅綃。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此外還有《謝賜珍珠》的起因——《樓東賦》:
玉鑒塵生,鳳奩杳殄。 懶蟬鬢之巧梳,閑縷衣之輕練。苦寂寞于蕙宮,但疑思乎蘭殿。 信標落之梅花,隔長門而不見。況乃花心飏恨,柳眼弄愁,暖風習習,春鳥啾啾。樓上黃昏兮,聽風吹而回首;碧云日暮兮,對素月而凝眸。溫泉不到,憶拾翠之舊游;長門深閉,嗟青鸞之信修。憶昔太液清波,水光蕩浮,笙歌賞宴,陪從宸旒。奏舞鸞之妙曲,乘畫之仙舟。君情繾綣,深敘綢繆。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亡休。奈何嫉色庸庸,妒氣沖沖,奪我之愛幸,斥我于幽宮。思舊歡之莫得,想夢著乎朦朧。 度花朝與月夕,羞懶對乎春風。 欲相如之奏賦,奈世才之不工。屬愁吟之未盡,已響動乎疏鐘, 空長嘆而掩袂,躊躇步于樓東 。
從此清高如梅,身世飄萍的梅妃江采蘋,再未見到玄宗一面。曾經(jīng)的恩愛恍如隔世,深宮紅墻內(nèi),過著青燈孤影,孑然一人的凄涼生活。
公元756年,安祿山叛亂。唐玄宗來不及帶上失寵的梅妃江采蘋,就出逃了。不久,長安城陷,梅妃死于亂兵之手。唐玄宗自蜀歸長安后,求得梅妃畫像,并滿懷傷痛親題七絕一首。后來在溫泉池畔梅樹下發(fā)現(xiàn)梅妃尸體,脅下有刀痕,唐玄宗以妃禮改葬。
清雅如梅,命若飄萍。一代才女,就這樣萎謝凋零。
牽不住的紅酥手
第一次知道南宋大詩人陸游與其前妻及表妹唐婉纏綿悱惻的愛情悲劇,是在上學時看的一部電視劇。那是小學二年級的暑假,我放假回奶奶家。當時村里只有一臺電視機,村子里的人都扎堆一起看。那是第一次知道詩人陸游有這樣一段凄惻的愛情故事,第一次知道了《釵頭鳳》這樣一個詞牌名。記得當時是哭著看完的,因為是跟姑姑一起去的,周圍又有很多人,怕會被人看到笑話,拼命克制自己,時不時咳嗽或者低頭,以掩飾情緒。然而不爭氣的淚水還是嘩嘩落下,又怕人看到,趕緊低頭佯裝擺弄頭發(fā),迅速揩去臉上的淚痕。也就從那時起,我背下了陸游和唐婉的《釵頭鳳》。后來陸陸續(xù)續(xù)讀到很多人寫過沈園、釵頭鳳的文章,甚至于一看到相關文字便格外留意,對素不相識的作者都倍感親切。
據(jù)傳陸游與其表妹唐婉青梅竹馬,婚后恩愛和諧,可謂郎才女貌,珠聯(lián)璧合。從唐婉僅存于世的《釵頭風》一詞即可看出,年輕的唐婉不僅青春靚麗,更是冰雪聰明,蘭心蕙質(zhì)。她的內(nèi)心世界無疑是極其敏感,細膩多情的。這些方面,不單從其詩才,從其在沈園中與陸游遭遇回去后不久就郁郁而終,即可看出。記得當時看電視劇,陸游母親即唐婉的姑媽,是以兇悍的婆母形象出現(xiàn)的。原因似乎是因為陸游母親未出閣時,與娘家嫂子,即唐婉的母親相處不好,姑嫂失和。因而在唐婉嫁過來后,遷怒于唐婉,甚至惡語相向,直至最終逐出家門。但是及至年長,對于這一點開始有所懷疑,不排除唐婉母親與小姑失和的可能,但如果只是這個原因,也許就不會有當時的兩家締結(jié)鴛盟,更不至于因此在婚后將親生侄女逐出家門。后來陸續(xù)看過一些關于這段家事糾紛的評論與感慨,覺得亦不無道理。說是因為陸母希望兒子仕途精進,兒女滿堂。然而,陸游與唐婉婚后卻只沉湎于小夫妻卿卿我我,完全喪失了進取的銳氣,加之,婚后唐婉一直沒有為陸家誕下子嗣。這在“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封建時代,尤其是陸母一孀居寡婦,辛辛苦苦將兒子撫育成人,本指望兒子婚后能夠安心讀書,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光宗耀祖,自己也可盡享含飴弄孫之樂。卻眼見得兒子日漸沉湎與兒女情長,不見一男半女,因而怨氣日深,逼陸游休妻,甚至不惜以死相挾。想來唐婉這樣一個感情豐富、心思細膩、詩人氣質(zhì)的人,與同樣性情愛好的丈夫相處,自然是水乳交融、琴瑟和諧。但作為一個婆婆心中的賢惠敦厚兒媳標準,卻未必理想。大多藝術(shù)氣息濃重的女性,個性鮮明,日常生活中難免會出現(xiàn)矛盾磕絆。日積月累,積怨愈甚,以至最終陸母采取了逼陸游忍痛休妻之策。
唐婉自然值得人同情,陸母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也未必完全錯誤。只能說是兩種氣質(zhì)、兩種女性標準乃至價值觀產(chǎn)生分歧的結(jié)果。唐婉之悲,最大的原因在于當時的社會體制,女子無才便是德。有些才情的女子,性格在常人看來終有些乖張,因而為講究忠厚孝悌的封建大家族所不能見容。畢竟,詩情與人間煙火、敏感與賢惠在很多情況下是有差異的。這就要看不同人對家庭觀念的要求。在特定情況下,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齟齬卻會成為家庭規(guī)劃的根本對立,所以,僅僅歸結(jié)為陸母因與娘家嫂子失和而處處刁難唐婉,太過偏頗。就如同賈母為寶玉選妻,寧可選擇沒有血緣親情的兒媳之外甥女薛寶釵,也不肯選擇自己的嫡親外孫女林黛玉。就是因為在賈母等眾人眼中,黛玉性情、體質(zhì)皆不如薛寶釵更有大家風范,更適合做一個大家族孫媳婦的標準。
而在詩人陸游心里,后來現(xiàn)實安穩(wěn)的生活,卻終不能抹去曾與知己嬌妻的表妹唐婉那段濃情蜜意的記憶。陸游先后于1155和1199年兩次去了沈園。第二次已是75歲,那時唐婉已別世多年?!皞臉蛳虑宀ňG,曾是驚鴻照影來”。
在沈園南墻上,一塊兒不很規(guī)則的巨型碑石上,至今鐫刻著陸游的《釵頭鳳》詞,筆調(diào)沉痛,感情真摯。似乎可見一青衣書生,正揮筆疾書,書罷,輕輕轉(zhuǎn)身,輕撣衣袖,移步向“傷心橋”畔踽踽獨行。那里,正有一纖弱少婦,素顏似雪,掩面過橋,止步回盼,似與那書生傷別,蹙眉低首,表情幽怨,隱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