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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北京晚報》刊登了一條消息,說的是在北京永外桃楊路上,一家有60年歷史的老副食店準備關(guān)門停業(yè)。副食店,這個名詞對于90后來說,可能非常的陌生,但對于50、60、70,甚至80后來說都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
我是一名標準的80后,雖然年紀不大,但正好趕上了改革開放。在改革開放的這30年里,中國的變化可謂日新月異,人們的生活水平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物品種類之豐富多樣是人們以前不敢想象的??缮鲜兰o80年代至90年代初,一到冬天,家家戶戶都以白菜、土豆和蘿卜這幾樣冬儲菜為當家菜。吃不完的白菜和蘿卜,我家當然也如此,每天不是白菜炒胡蘿卜,就是白菜炒卞蘿卜,要不然就是肉絲炒卞蘿卜,也許是那時候蘿卜吃得太多,直到現(xiàn)在看到蘿卜我都頭疼,因此過年成為我們小孩兒最盼望的一件事。過年對于大人來說是件有象征意義的大事,但對于孩子來說就是件美事,除了有新衣服穿、新玩具玩,拿壓歲錢外,就是能吃上幾頓大餐。這時候的飯桌上會有平時冬天少見的西紅柿、黃瓜、茄子、荷蘭豆等細菜,還有各種的香腸小肚兒等冷拼,雞、鴨、魚、肉更不能少,連續(xù)幾天的胡吃海塞,吃得我們是心滿意足。如今不要說西紅柿、黃瓜、豆角等大路菜,就是想吃國外的新鮮蔬果也不是難題。除了吃喝,最讓人驚嘆的就是科技的發(fā)展,像電腦、手機等一些原來只出現(xiàn)在漫畫書中的產(chǎn)品,現(xiàn)今也都成為我們?nèi)粘I钪惺煜さ貌荒茉偈煜さ谋貍湮锲贰I鐣陌l(fā)展使我們的生活越來越方便,新物品不斷地出現(xiàn),代替了那些舊的跟不上時代的老物件,像前面所提到的“副食店”,就已經(jīng)快要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中了。人類的記憶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它并不因?qū)嶓w的消亡而消亡,它會一直存在于我們腦海之中,這不免讓我想起兒時記憶中的小鋪兒。
“摩挲摩挲肚兒,開小鋪兒,又賣油鹽又賣醋兒”,與我同齡或年紀更大一些的北京孩子都知道并哼唱過這首童謠。小鋪兒是什么?小鋪兒是指一種門面較小的個體經(jīng)營點,像小飯鋪兒、小雜貨鋪兒、小酒鋪兒等等。我下面要說的是那種以出售日雜為主的小雜貨鋪兒。在我家后面的胡同里有過兩個小鋪兒,一個是以出售油、鹽、醬、醋、咸菜、掛面、煙酒、肥皂、火柴等居家必備物品的小鋪兒,另外一個則是適應了社會發(fā)展節(jié)奏后改良版的“新”小鋪兒。
先說說這第一個小鋪兒。這個小鋪兒在我的記憶里其實已經(jīng)很模糊了,大約是在我七八歲的時候,它就停業(yè)了。雖然關(guān)了張,但它的經(jīng)營時間卻很長,要細算起來它的歲數(shù)可比我大許多哩!在我媽媽小的時候,這間小鋪兒就已經(jīng)存在了,少說也得有個三四十年的歷史,要不是后來跟不上社會發(fā)展的速度,也許至今它仍然屹立在那里呢。上世紀70年代末,國家推行獨生子女政策,80后的我們都是獨生子女小皇帝,但我媽媽并沒有因為我是家里的“獨苗苗”就免了我做家務,幫媽媽打下手跑腿兒都是我的工作,去小鋪兒買鹽灌醋打醬油自然也在我的工作范圍之內(nèi)。這家小鋪兒離我家不遠,走著也就5分鐘的路程,為了能快點回家和小朋友一起玩,我都是一路小跑奔向小鋪兒。小鋪兒門臉兒不大只有一間,采光非常不好,屋里常年都是黑洞洞的,貨架上擺著什么我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但留我給印象深刻的只有這兩件事——第一件是打花生油,在小鋪兒的門口有一個齊腰高的油桶,黑乎乎的桶身上粘滿了灰塵和柳絮,對于這個有點“臟”的油桶我總是敬而遠之,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對那個放在油桶上面的打油勺兒卻有著莫名的好感。這把油勺兒不同于我們家里常用的湯匙,它雖然也金屬質(zhì)地的,但勺頭不是圓形或是橢圓形的,而是小桶形的,一條長長的把兒上還帶著彎鉤,可以隨意掛在某處。為了近距離觀察這柄造型奇異的勺子,每次打油我都爭著要去,一來是去看勺子,二來是去看老王或老張打油。老王和老張是小鋪中的兩位老售貨員,按理來說,我這個歲數(shù)不能稱他們?yōu)槔稀?,而應該尊稱他們?yōu)槭迨寤虼鬆?,但在我記憶里他們好像是一個人,沒有具體的樣貌,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還是媽媽告訴我他們的姓氏,為了說著明白,姑且我也隨著媽媽稱呼他們?yōu)槔贤?、老張吧。我為了他們那一手打油的絕活而記得他們,無論是誰負責打油,都是一氣呵成,干凈利索。只見他右手拿油勺兒輕輕從桶里一提,左手將瓶口順勢一歪,淡金色的液體就順著瓶壁乖乖流進了瓶內(nèi),一滴不漏酣暢淋漓,真叫一個帥!此時老王或老張在我眼里哪還是那個身體佝僂、整天與調(diào)味品打交道的小老頭兒,簡直成了一位隱于市井的大俠,崇拜至極!后來小鋪兒倒閉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及那把我鐘愛的長尾勺子。直到工作多年后才知道,原來那個長尾勺兒也不是什么世間難尋的“寶貝”,其實它的“真身”就是打酒時用的酒提子,這當然是后話了。第二件是打芝麻醬。在所有“跑腿兒”的活中,我最喜歡的就是打芝麻醬。北京人愛吃芝麻醬,夏天里的芝麻醬涼面,是又解暑又解饞;冬天里的涮羊肉,配上芝麻醬小料,和剛出爐的熱芝麻醬燒餅,吃上一口,那味道,絕了!除此以外,家長給孩子們的小獎勵,也常常會用到芝麻醬蘸白糖,這些美食哪一個也離不開芝麻醬的調(diào)和,一口芝麻醬下喉,芝麻的香氣就會留在唇齒之間,回味無窮。在80年代末吃芝麻醬已經(jīng)算不上什么難事了,但仍要憑本購買,在每次去打芝麻醬時媽媽都會千叮嚀萬囑咐:“票兒拿好了,錢別丟了,注意那個碗別(cei)了?!倍乙宦范寄钸吨骸按騼蓧K錢芝麻醬,打兩塊錢芝麻醬?!蔽滞洝Vヂ獒u很稠,有的時候到碗里,不得不在碗邊抹上一下,毋庸置疑那碗邊一抹的芝麻醬就變成了我的零食,現(xiàn)在想想不蘸糖的芝麻醬也沒什么好吃的,但在那個時候它就成了人間美味,因此回家的路總要比去的時候長,為啥?因為我會邊走邊用手指頭抹碗邊的芝麻醬吃,而這個場景我相信所有打過芝麻醬回家的孩子都似曾相識。
第二家小鋪兒是在第一家小鋪兒倒閉后不久營業(yè)的,這家小鋪兒雖然門臉兒依舊不大,但是整個屋子都給人以輕快明亮之感。小鋪兒的窗框和門框都是淺綠色,大大的玻璃窗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這家小鋪不再經(jīng)營油、鹽、醬、醋、肥皂等日雜產(chǎn)品,而是以孩子們的零食、文具、玩具及一些電池、松緊帶為主的小賣店,很快成了孩子們的樂園。可能是東西太多,抑或是為了吸引孩子們的注意力,店主在小鋪兒的門口又支起了一個長長的攤子,攤子上擺滿了各種零食、玩具、文具等,有什么大大泡泡糖、楊梅粉、話梅、米花糖、無花果絲、跳跳糖、小豆冰棍、羅格雪糕等等,除此以外,還有男孩們喜歡的玻璃彈球、洋畫、水槍、小皮球,女孩們喜歡的明星偶像廣告畫、卡通貼畫、洋娃娃、漂亮的發(fā)卡、頭飾等等。對于當時還很年幼的我來說,小鋪兒就是天堂,在這里零食、玩具應有盡有。我那時的理想既不是當科學家,也不是當一名老師,而是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小鋪兒,每天坐在眾多零食和玩具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上世紀80年代末,這樣的小鋪兒是越開越多,慢慢地它取代了那種只賣日雜的小鋪兒,而小鋪兒的名字也逐漸被小賣部所代替,現(xiàn)在小賣部也越來越少,而越來越多的則是代替它的小型超市。
(編輯·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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