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悅
總是在經(jīng)過商場那一長串化妝品柜臺的時候心生戒備,那些或深或淺色的油膏被強(qiáng)力擠壓進(jìn)玻璃罐、塑料盒中,再裝進(jìn)硬紙盒里,最后寫上“速干”“快速遮瑕”之類的字樣。那些要涂在唇上的唇彩也被制成圓棒,薄薄的塑料殼罩在外面,昭示著使用的快捷,冰冷無情。
然而也許是因為心中總放不下那些詩詞,那些往事,我總覺得那些裝在瓷盒中的胭脂水粉,才能真正讓佳人們的容顏動人起來。皎白如月的瓷盒,泛著玉般的光澤,繁復(fù)的花紋布滿盒身。輕輕打開盒蓋,潤膩的脂粉沾在指尖,緩緩施于面頰之上。朱紅的顏色,點在雙頰上,印于唇上,溫暖了心房,細(xì)膩了時光。
不止這些,那時的女子,大多有一雙巧手,所思所念,皆可畫在眼角眉梢。
指腹滑過眉上,青黛之色一點點暈染開來,人世間萬般兒女情長,敵不過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多少紅顏窮盡一生苦苦追尋的,不過就是那一個肯為她放下筆,放下劍,細(xì)細(xì)描一對眉的人。沒有女子不羨慕,薛夜來眼角殘留疤痕卻榮寵依舊,但又有幾個能遇到曹丕一樣的良人?無奈只得嬌慵未洗均妝手,閑印斜紅。十指太寬,歲月太短,念一個人,便畫進(jìn)眉眼之間。
暗嬌妝靨笑,私語口脂香。美人未笑,那妝容讓她看起來笑意盈盈;美人笑時,那妝容為她平添幾分嫵媚。纖纖素手撫過額上,大片金黃暈染開來,輝煌了整個盛唐。騎馬打球,豪放不羈,回眸一笑卻又是千嬌百媚,讓人不由得想起那句“壽陽公主嫁時妝,八字宮眉捧額黃”。一片金箔,剪成繁花,印上眉間。當(dāng)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那馳騁沙場的巾幗英雄,被額間的一朵花鈿還了動人的姿色。換一個人,那一朵嬌艷花鈿,卻又成了眉間的相思愁苦。
她,應(yīng)該是最出名的一位了吧。那是世家大族權(quán)勢勝于王室的朝代,她不過想做個尋常女子,卻一朝陷入深宮之內(nèi),從此蕭郎是路人。然而再深的宮門,再高的院墻,囚不了她的心高氣傲,于是每日眉心濃黛直點,額角輕黃細(xì)安,卻只于半面之上,她一定是極美的——這世間女子,又有幾人敢將素顏與艷妝如此直接地呈現(xiàn)在一張臉上?可這美麗又怪異的妝容,卻每每惹得那想擁她入懷之人大怒,最終所有恩怨紛爭止于一杯毒酒。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妝。
再后來,西洋的炮火轟開了腐朽緊閉的國門,那嬌顏上的畫作,生存空間越來越少,直被逼到吟唱過往的舞臺之上。黛色的眉,朱紅的唇,成了“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的虞姬,成了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成了一曲入骨纏綿的《梁?!贰?/p>
最后,那金黃,那黛色,那朱紅,透過時光,直達(dá)永恒。這絢麗的色彩中,浸染了多少悲歡離合,塵世滄桑。
一世女兒妝,千古情回蕩。
【作者系北京市育英學(xué)校高一(2)班學(xué)生,指導(dǎo)教師:王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