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瀟璇
未來學視角下的新聞媒介與受眾的新模型
■文/熊瀟璇
本文從未來學視角,通過文獻和思辨研究,回應一個關于新聞媒介和受眾的關系模型如何變化的問題。信息通信技術的飛速發(fā)展,以報紙和廣播電視為代表的傳統(tǒng)新聞媒介,失去了新聞信息強勢輸出的優(yōu)勢,社交媒體平臺讓新聞生產者和受眾的界限愈發(fā)模糊,媒介和受眾不再處于一個二元對立的線性模式中,這兩者的互動關系模式有了質變的征兆。分析這種質變的征兆,預測新的互動模型,對于大眾傳播理論的檢驗和發(fā)展是十分必要的。
未來學;技術;新聞媒介;受眾;莫比烏斯環(huán)
根據(jù)大眾傳播理論,傳統(tǒng)的新聞媒介和受眾處于一種線性關系模型,即新聞媒介和受眾處于信息流動線程的兩端,數(shù)字化時代,經典的線性關系模型顯得不夠“全面貼切”。眼下,人類社會正置身于阿爾文·托夫勒所預見的第三次浪潮中,技術的變革推動了整個信息產業(yè)的變化和發(fā)展,從最早的視覺新聞媒介報紙,到聽覺媒介廣播,再到視聽結合媒介的電視和互聯(lián)網(wǎng);不久后的新聞媒介在VR(虛擬現(xiàn)實技術)和AR(現(xiàn)實增強技術)的輔助下將會步入“沉浸式”時代,受眾的感官也將會得到空前的延伸,而處在如此高致密信息環(huán)境中的受眾,自然也會與新聞媒介產生不同的互動關系。
當線性傳播模式的兩端開始變得不再涇渭分明,新聞信息傳送的主要載體從原子變成了比特,其傳播效果自然也會有新的量化標準。有必要分析預測一個新的關系模型,用以整合新變量,并彌補線性關系模型在未來發(fā)展中的不足。
未來學future studies,國外也翻譯為futurology[1],這是一個在1930年前后出現(xiàn)的概念,在近一個多世紀的發(fā)展過程中,未來學逐漸吸收了眾多學科的知識理論,得以從初級的概念成長為有成熟理論框架的新興學科;同時國外眾多學者也借用未來學的理論結合其他學科進行研究。根據(jù)美國歷史學家W. Warren Wagar的考據(jù),未來學是由H. G. Wells[2]創(chuàng)立的,但直到1960年,未來學才開始成熟并發(fā)展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此后伴隨科技的飛速發(fā)展,它現(xiàn)已擁有較為科學的方法論;換言之,未來學可以作為成熟的理論工具并結合同樣成熟的新聞傳播理論,用于剖析新聞媒介和受眾。當代的未來學主要研究的是關于未來的可能性,設計規(guī)劃和前瞻預判[3]。
潮流trends,它是包含了在廣泛的社會變化中提取出來的種種變化因素,通常在全球范圍內,涉及數(shù)億人口,對經濟、文化和政治等方面產生持續(xù)數(shù)年的影響。案例有:全球化、移動終端的普及、科技融合。
變化的推動因素driven factors of change,它是指利益相關方在合理范圍內,利用可以接觸到的資源,而后創(chuàng)造和推動事物變化;這些推動因素直接或者明顯受利益相關方影響。例如政府重大政策調整、消費者需求變化等。
意外事件wild card,是指那些超乎意料,發(fā)生可能性較低但影響深遠的事件或場合。尤其是在利益相關方沒有事先準備的情況下,改變了整個行業(yè)的基本面,例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
轉折點discontinuities,一般是指那些重大的、被廣泛參與的革新。最顯著的例子有蘋果應用商店的出現(xiàn)、GPS的廣泛運用。
這些核心部分也通常是人文社科討論分析的重點,和一般人文社科側重研究推動因素和意外事件部分稍有不同的是,未來學視角的側重點在最后一項,即注意那些先兆信號以預測下一步的潮流,未來學家梳理當前的技術和潮流不是為了核實分析已知的事實,重點是為了預測潮流的未來走向。
未來學視角和媒介領域結合的代表性著作有:媒介環(huán)境學家麥克盧漢與他人合著的《媒介即按摩》、未來學家阿爾文·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尼葛洛龐帝的《數(shù)字化生存》。第一本包含了對數(shù)字媒介的思考和經典四定律,而后兩本則更側重新技術對于媒介環(huán)境的變革力量,而最近幾年,由保羅·萊文森所著的《新新媒介》和凱文·凱利出版的《必然》,則在前人的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完善有關未來媒介和信息社會的研究。國內利用未來學研究媒介的時間還不長,最具代表性的是國內科技財經作家李世鴻撰寫的《裂變——看得見的未來》,就學術性研究整體數(shù)量而言較少,因此,筆者更多立足海外文獻和研究成果。
在正式利用未來學這把“柳葉刀”剖析新聞媒介和受眾前,還需補充有關科學技術前期的背景調研和數(shù)據(jù)搜集。對于本文要探討的新聞媒介和受眾而言,先搜集和篩選出了對這兩個領域將要有重大影響和推動的信息技術,然后結合麥克盧漢的經典四定律制作了以下表格:
技術特征 再現(xiàn)取代 對新聞媒介和受眾的可能影響或推動第5代移動通信技術[4]萬物互聯(lián)、覆蓋范圍廣、投入維護成本低取代現(xiàn)有的移動通信技術優(yōu)化受眾屏讀的使用體驗,為新聞媒介的移動終端提供更好的技術支持虛擬現(xiàn)實技術密度高、臨在感、沉浸式 再現(xiàn)“舞臺布景” 提供新的敘事體裁,變相提高技術門檻,提升受眾閱讀新聞的沉浸感多感知性、綜合性、交互術[5] 沉浸式、個性化、復制性 再現(xiàn)“可觸”事物 提供多維的視角,變革與新聞和伴生的廣告體裁,提升受眾閱讀新聞信息的沉浸感現(xiàn)實增強技量子衛(wèi)星通信技術強安全性、超大信道容量、超高通信速率取代目前(光纜)技術來傳遞信息 變革新聞信息在受眾中的流動的速度和維度人工智能技術[6]交互性、對知識自主獲取習得性、復制性、不確定性再現(xiàn)人腦中的意識和學習下一個技術奇點,將變革眼下的新聞采集和發(fā)布模式,重新定義新聞業(yè)的規(guī)則,同時為受眾提供更精細準確的信息服務DNA信息存儲技術保密性強,信息密度大,儲存年限長、自然介質 再現(xiàn)“結繩記事” 延長重大新聞信息的生命期,對信息存儲具有革新意義量子計算機技術量子相干性、高精確度、運算速率快、取代傳統(tǒng)計算機算法變革新聞信息生產的算法
值得注意的是單項信息技術與技術之間是相互嵌套并前進發(fā)展的,不是孤立地影響未來的新聞傳播,這些推動因素帶來的可能影響有重疊和相似的地方;這些技術還可以歸類到未來學中轉折點的核心部分,接下來會沖擊甚至取代原有的信息通信技術和產業(yè)
在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普及前,記者們主要向公眾傳遞印刷新聞和廣播新聞。前者主要是以報刊為媒介,后者則是通過廣播和電視放送;步入千禧年,互聯(lián)網(wǎng)的線上新聞開始搶奪受眾群,而2009年前后,移動設備的出現(xiàn)開始倒逼傳統(tǒng)新聞媒介轉型,這兩個節(jié)點成了新聞媒介發(fā)展的轉折點(discontinuities)。保羅·萊文森在《新新媒介》一書中大致將互聯(lián)網(wǎng)誕生以前的一切媒介劃分到舊媒介里,20世紀90年代中期的互聯(lián)網(wǎng)第一代媒介則被分到新媒介里,而將步入千禧年后興盛的互聯(lián)網(wǎng)第二代媒介稱為新新媒介[7],新新媒介的“新”是得益于更先進的科技手段和數(shù)字化環(huán)境,在書中也不斷強調下一代媒介會取代當前的新媒介。眼下的新新媒介例如社交媒體、個人博客、搜索引擎、專業(yè)知識分享網(wǎng)站等,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已經無法被取代。就本文所討論新聞媒介,其本職之一便是向公眾傳達最新發(fā)生的重大消息,它們區(qū)別其他種類的媒介仍是以內容為標準的。
當今的社會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電子屏幕,值得注意的是,屏讀已經開始成為一種潮流,并且未來還會持續(xù)很久。在將來更為優(yōu)化的信息環(huán)境里,認為未來屏讀時代的新聞媒介較之舊新聞媒介,會有以下幾點變化:
① 新聞內容會讓受眾有更強的沉浸感和真實感,回顧麥克盧漢經典的“媒介即人的延伸”,紙張實現(xiàn)了人視覺的延伸,電子屏幕則實現(xiàn)了人聽覺和視覺的延伸,再結合VR和AR技術,未來的新聞媒介還會搭上順風車開發(fā)人的觸覺,嗅覺,以及味覺,換言之,多樣化的新聞體裁實現(xiàn)了人更多功能延伸。
②新新聞媒介和受眾的結合會更加緊密,因為新技術得以優(yōu)化的用戶體驗會進一步提升受眾群對新聞媒介的依賴性,并且,通過優(yōu)化的算法可以核查新聞熱點和細化受眾群體。
③ 未來新聞媒介信息的冗余度會繼續(xù)提升。一方面,社交媒體使得新聞媒介邊界愈發(fā)模糊,根據(jù)Haewoon Kwak團隊在2009年對twitter的研究中[8],發(fā)現(xiàn)最多轉發(fā)量的推文往往是當前時段發(fā)生的相關新聞,換言之受眾在社交媒體上也接觸到了實時的新聞信息,加之媒介融合的浪潮來襲,傳統(tǒng)媒體開發(fā)的新聞客戶端、社交媒體賬號和網(wǎng)站不勝枚舉,新聞媒介很難再以平臺來區(qū)分;另一方面,未來技術人工智能也會加入到新聞信息生產中來,屆時更多的新聞生產來源并配上具有沉浸感的新聞體裁、更高級更快的信道和算法,這樣排列組合的新聞信息必然會比現(xiàn)在的更多。
受眾(audiences)往往是與媒介對照而言的,媒介傳播信息,這一代受眾,趕上了十年間互聯(lián)網(wǎng)和移動設備的迅猛發(fā)展浪潮,已經養(yǎng)成了碎片化閱讀的習慣,日益發(fā)達的信息服務產業(yè),也讓他們個人的生存更為自由和便捷。虛擬網(wǎng)絡的交流也增加了社會文明中新的人際關系種類;互聯(lián)網(wǎng)媒介的社會影響,讓普羅大眾擁有了切實的公眾話語權和媒介接近權,數(shù)字化程度越高,媒介接近權的釋放就越大。
這些得益于信息化時代的海量比特,比特取代了物質的原子成了人類社會信息交流的介質,之前的交流工具只是在物質的原子與原子之間切換。比如紙張取代竹簡和泥板,始終受到時間和地理局限,紙張無法快速傳輸送達終究會隕滅,保存期有限,致使通過紙張來書寫交流的人也受限時空阻隔。自從比特取代了原子后,受眾交流獲取知識和信息需要付出的成本更低廉,整個人類社會變得對便利的比特愈發(fā)依賴。麻省理工教授尼葛洛龐帝對這種由比特所構建的生存交流方式稱之為數(shù)字化生存。[9]
數(shù)字化生存帶來了兩個新事物——比特的混合和比特的比特;比特的比特是指那些能反映其他信息的比特,就好像前面提到的新聞里的標題和關鍵詞,它們就像標簽一樣標注了其他字符的內容。貼標簽是現(xiàn)代社會用于分類、描述變量和特性的常用手段,當人和屏幕上的各種軟件交流得越多,無意間也提供了自己的數(shù)據(jù),后臺的中央計算機處理器就可以通過這些數(shù)據(jù)建立模型,給大批量的用戶貼上標簽來分類。最近,谷歌公司通過數(shù)據(jù)處理和挖掘,對曾經來過網(wǎng)站或點擊過廣告的用戶群體召回,并結合數(shù)據(jù)挖掘技術實現(xiàn)精準再營銷,提高轉化率來提高廣告投放的最大化效益,吸引廣告商的資金,這樣的數(shù)據(jù)挖掘技術在各大網(wǎng)絡公司內部已經相當成熟。未來新聞媒介的第二點特質,新聞媒介與受眾結合更加緊密,從受眾角度分析,經更加優(yōu)化的算法和信道生產的標簽,能讓受眾享受更好的信息服務和產品,這樣一來,使得受眾大規(guī)模的被標簽化趨勢將無法避免。
梳理了新聞媒介和受眾兩個領域的推動科技因素和發(fā)展潮流后,預測未來新聞媒介和受眾的關系模型就有了現(xiàn)實依據(jù),得出相關結論前還需要大眾傳播的理論依據(jù)作補充。20世紀正處于傳統(tǒng)媒體壟斷話語權的時代,于是傳播學研究者提出了諸多的傳播理論模型,其中由拉斯韋爾所建構的線性模式最具代表性。最初的線性模式是以傳播者為起點,信息經過媒介,以受傳者為終點的單方向、直線性傳播,這個模型里有兩個顯著特點:第一是傳播的無間斷性;線性傳播不同于離散的最大區(qū)別是無間斷,紙質媒體和廣播電視平臺對新聞信息的傳播是不間斷的;第二是傳播信息的方向確定性,方向確定性是線性傳播不同于非線性的最大區(qū)別,經典的線性模式是信息從傳播者流向受眾,指向明確。
傳統(tǒng)媒體式微,原有互動模式起了變化,不僅被補上了一條強勢而明顯的線程——從受眾流向新聞媒介,比如社交媒體的評論,新聞客戶端的留言等等及時海量的互動反饋信息,還借助比特,新聞媒介和受眾兩端間的直觀距離愈發(fā)短了。
新聞媒介進一步泛化和受眾群的被標簽化的種種趨勢,在數(shù)字化環(huán)境里,新聞媒介和受眾變成了可以通過比特甚至是未來量子來定義區(qū)分的集合,這兩個集合之間有交叉重合也有互斥的部分。未來的新聞媒介和受眾的互動模型一定是借由雙向線性模式發(fā)展而來,并且滿足數(shù)字化環(huán)境中比特,新聞媒介和受眾三者關系的。在眾多的拓撲圖形當中,受到了莫比烏斯環(huán)[10]的啟發(fā)。
莫比烏斯環(huán)模型里,有兩個重要的特點:第一它是一個不可定向的標準范例,第二是它無厚度。不定向是由于莫比烏斯環(huán)是一種單側曲面。具有不定向的特性,尤其適用于將來新聞媒介和受眾之間由于技術和泛化、標簽化發(fā)展趨勢,信息擴散的指向性和不間斷性是無法清晰描述的。莫比烏斯環(huán)沒有否認經典的線性模式,新聞媒介和受眾群融合交叉,并不意味著雙方信息交流之間需要的渠道和成本不存在,特定情況下的線程在莫比烏斯環(huán)面上依舊成立;再來討論無厚度,比特建構了未來新聞故事,即新聞媒介嵌套在比特中,以及受眾和比特的關系(比特附著于人腦中),這樣嵌套內部和附著表面這兩對關系就顯得十分矛盾突兀,莫斯烏比環(huán)完美解釋了這一矛盾,作為二維圖形、無厚度的莫比烏斯環(huán),不存在內部和外部的劃分,則內部和面上的矛盾也就無從談起。綜上,莫比烏斯環(huán)模型是一個合理的互動關系模型
本文利用未來學視角辨析了未來新聞媒介和受眾的互動關系模型,首先引入了目前未來學研究的理論框架;結合與媒介息息相關的前沿技術背景,分析了數(shù)字化時代下新聞媒介和受眾領域的發(fā)展趨勢;綜合分析得出了符合未來新聞媒介和受眾的互動模型,即莫比烏斯模型。利用未來學預測媒介的發(fā)展變化,往往會受制于未來學的跨學科知識儲備要求,文中有關前沿技術和相關拓撲學的知識梳理也相對淺顯,同時莫比烏斯環(huán)的互動模型也有待時間檢驗。
[1]Ziauddin Sardar,The Namesake: Futures; futures studies; futurology; futuristic; foresight—What’s in a name,F(xiàn)utures,Jan 4th 2010,p177-184.
[2]W. Warren Wagar (1983). “H.G. Wells and the Genesis of Future Studies”.http://www.wnrf.org/cms/hgwells.shtml.
[3]Rolf Kreibich · Britta Oertel · Michaela Wolk,F(xiàn)utures Studies and Future-Oriented Technology Analysis Principles, Methodology and Research Questions,DOI10.2139/ssrn.2094215.
[4]Bleicher, A. (2014). 5G service on your 4G phone? [News]. IEEE Spectrum, 51(4), 13-18.
[5]Bhowmik, A. K. (2016). 35‐1: Invited Paper:Real‐Time 3D‐Sensing Technologies and Applications in Interactive and Immersive Devices. Sid Symposium Digest of Technical Papers, 47(1), 440-443.
[6]Russell, S., & Norvig, P. (1995).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 modern approach. Artificial Intelligence,,369-380.
[7][美]保羅·萊文森著,何道寬譯.新新媒介.復旦大學出版社,2014(2).
[8]Kwak, H., Lee, C., Park, H., & Moon, S. (2010).What is Twitter, a social network or a news media?. international world wide web conferences,591-600.
[9][美]尼葛洛龐帝著,胡冰譯.數(shù)字化生存.海南出版社,1996(1).
[10]Starostin, E. L., & Gh, V. D. H. (2007). The shape of a m?bius strip. Nature Material, 6(8), 563-567.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G20
A
1671-0134(2017)07-032-04
10.19483/j.cnki.11-4653/n.2017.07.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