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斌
歲月共你歌唱,等一場星光
◎劉 斌
傍晚,我放學(xué)經(jīng)過廣場,廣場臺子上,幾個男生燙著卷發(fā),用力敲擊架子鼓或懷抱一把電吉他。女主唱瘋狂搖擺,彩帶捆住的頭發(fā)高高豎在頭頂,像一艘小火箭,有股沖破天際的狂野。
我正打算離開,有人叫:“許知遠,你站??!不許告訴老師我在這里!”她從臺上跳下來,精致的臉上,唇角微微上揚:“等結(jié)束后請你吃飯?!?/p>
行露唱的《Numb》,強硬囂張的女聲穿透吉他聲,別具朋克的自由主義色彩。天色暗下來,圍觀的人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束束白光在頭頂閃爍,像凡·高的《星空》。
人潮漸漸散去,樂隊收工后,行露帶我到一家路邊攤坐下,她熟絡(luò)地喊著老板上一盤炒蛤蜊和十幾串關(guān)東煮。“你為什么不去上學(xué)?。俊薄拔抑幌矚g唱歌?!毙新兜难劬α辆ЬУ?,“父母很少管我,常把我一個人丟在家,小時候怕黑,就大聲唱歌。”她長長的額簾下,露出星芒耳釘,是青春隱晦的張揚。
深夜燈光透過梧桐樹,把街道染得昏黃。行露送我回家,“記得幫我保密,有緣再見?!彼穆曇舯缓魢[的北風(fēng)刮得支離破碎,然后揮手,轉(zhuǎn)身。
我很快又見到了行露。一個星期后,她換上了素白的校服。我后面的桌子終于擺滿了書,背倚上去不再搖搖晃晃。我揉了張紙團,趁老師不注意把紙條丟到了身后。幾分鐘后我收到了回復(fù),“樂隊把錢用光了,只能被遣送回校啦。”之后我和行露每天一起吃飯,上學(xué)。行露還是很愛唱歌,她在書上寫歌詞,將抽屜里塞滿CD。
傍晚,我們踏著夕陽回家,經(jīng)過音樂館,行露習(xí)慣性地停下來看新一期的宣傳海報,我問:“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也能在這樣的臺上歌唱?”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沉默半晌。
高二那年暑假又補課,與課程一起來的還有一年一度的省級歌唱比賽。我像追趕太陽的夸父,每天在補習(xí)班和教室里穿梭,行露卻終日低頭聽著MP3,把長發(fā)垂下來遮住耳機。
等了半個月,報名即將截止,卻始終不見老班談起大賽的事。行露鼓起勇氣去辦公室請纓,老班淡淡道:“先把學(xué)習(xí)搞好再說?!蹦翘焖龔霓k公室出來,靜靜蹲在黃昏中,影子很快就被落葉鋪滿了……
出乎意料,行露竟從音樂國度里走出來投入了高考大軍。她把抽屜里的CD換成了形形色色的學(xué)習(xí)資料,高高地堆在桌子兩邊,空出中間一小塊來。深夜,教室里只剩下幾個人,我揉揉眼睛,回頭看見她還沉浸在題海中。校園里空蕩蕩的,不時襲來陣陣涼風(fēng),我們大聲背誦“恰同學(xué)少年,風(fēng)華正茂”,抬頭月影朦朧,星光漫天。
一年的努力,我們都考取理想的分數(shù)。我填了本省的一所大學(xué),行露則選擇了北方一所音樂學(xué)院。開學(xué)第一個月,她成立了自己的樂隊,參加大大小小的演出,已經(jīng)有了一個規(guī)??捎^的粉絲團。
年少的我們常常被迫與夢想背道相馳,滿是憤懟地愈走愈遠,卻不知道,循著微光,翻過月亮的山,理想其實就在身后。
冬天進行到一半,行露突然發(fā)來視頻,說要帶我橫掃北國疆土。我坐上長達30個小時的火車,出了車站,行露穿著一襲火紅的風(fēng)衣,沖上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熊抱。
當晚,我去參加了她學(xué)校的元旦晚會。鮮花簇擁的舞臺,行露和她的隊友演唱開場曲。簾幕掀開,她穿著炫酷的夾克,左手高舉著麥克風(fēng)站在舞臺中央。吉他聲響起,依舊是林肯公園。
想起曾有人問過,我和行露為什么會成為閨密,明明看上去像兩條平行線的人。我笑了笑說,火箭般勇敢的行露有一種特立獨行的氣質(zhì),真實純粹得像一面鏡子,我能在她身上看到曾經(jīng)的自己。
歲月長,衣衫薄,無論夢想住進了熱鬧前庭,還是幽靜瀟湘,還好我們都不曾辜負歲月?;鸺媚?,請放聲歌唱。我一直在臺下,為你亮著愛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