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長敏

用大局意識報道重大典型
——從羅官章報道說起

◎范長敏

羅官章

年近八旬的羅官章老人，在他退休19年之后的2016年，連獲兩枚“國字號”獎章。一枚是7月1日由中共中央在人民大會堂頒發(fā)的 “全國優(yōu)秀共產黨員”金色獎章，受到習總書記的親切接見。另一枚是10月16日榮獲“全國脫貧攻堅獎”。此次為國家首次頒發(fā)此類獎，而他是湖北唯一獲此榮耀者。

一位老人，一年之內榮獲兩項黨和國家最高榮譽，堪稱湖北有史以來的首例。

羅官章的線索是如何發(fā)現的？是誰率先報道的？真正的“推手”是誰？他為何在2016年“紅遍中國”？其背后有什么鮮為人知的故事？

線索：珍貴的資源

多年的采編實踐證實，有重要新聞價值的非突發(fā)性的典型人物線索是極其珍貴的資源。一旦擁有這種線索，對于產生重大影響的獨家報道往往會釋放出事半功倍的效應。

2016年早春2月，中共宜昌市委常委、市委宣傳部長廖達鳳把挖掘、報道羅官章的任務布置給三峽日報。她特意交待，羅官章作為副縣級領導，退休19年，不在縣城享清褔，而是堅守深山，以百折不撓的精神，幫扶農民脫貧致富，這個人物的事跡很典型，很有價值。要求報社精心策劃，組織精兵強將進行推介。

對羅官章這個人物，我們并不生疏。1990年秋天，我們首次實施“宜昌邊界行”報道，首站選擇就是索有“宜昌西藏”之稱的牛莊。當時，羅官章雖已從牛莊調任縣城，但他鑄造的“牛莊精神”和受到湖北省委書記關廣富表彰的故事，依然在深山流傳。此次牛莊之行，那里陡峭的高山、寒冷的氣溫、深秋的火爐和偏遠的地勢，都給我留下難忘的印象。大約是1997年初冬，我們再赴牛莊，拜訪了正在田間培育天麻的羅官章。據后來考證，當時恰是羅官章回到家鄉(xiāng)扶貧第一年。

時間：速度贏得先機

包括典型人物報道在內的新聞輿論傳播，特別講究“時度效”?！皶r度效是檢驗新聞輿論工作水平的標尺?！绷暱倳涍@句言簡意賅的話，指明了新聞輿論傳播提質增效的方向。講究“時度效”，“時”排在首位。何謂“時”？“時”就是時機、時效、時代、時務。時效決定成敗，速度贏得先機。傳播學中的“一招制勝”，往往就是“第一傳播”和“首發(fā)效應”。

羅官章這個典型報道問世，恰遇兩大疊加機遇。一是 “精準扶貧”，二是“兩學一做”。這兩大舉措，是中南海為推進“四個全面”戰(zhàn)略而實施的全局性部署。

被譽為 “最艱巨任務”的扶貧開發(fā)，是我們黨和國家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的重點工作。2015年11月，中央扶貧開發(fā)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這個堪稱“史上最高規(guī)格”的扶貧會，吹響了消除絕對貧困、決勝小康社會的最強勁號角。

時隔約3個月，中央辦公廳于2016年2月印發(fā)通知，要求在8000多萬黨員中開展“學黨章黨規(guī)、學系列講話，做合格黨員”學習教育活動。“兩學一做”，是推動黨內教育從“關鍵少數”向廣大黨員拓展、從集中性教育向經常性教育延伸的重要舉措。

由此可見，在我國扶貧開發(fā)進入“啃硬骨頭、攻堅拔寨”的沖刺期，在我黨大力推進“兩學一做”起步期，推出羅官章這個典型人物報道，其深遠意義和重要價值不言而喻。

采訪：經得歷史檢驗

我們決定派記者金貴滿和嚴曉冬前往牛莊進行前期采訪。3月3日，在牛莊深山采訪幾天之后，金貴滿給我打電話稱，羅官章的事跡很感人，但能不能當重大典型報道，我們有些拿不準。

是什么原因？我問。他說主要是涉及他的兩位親人的問題。是什么問題？他兒子因經濟糾紛外出未歸；他有個女婿因經濟問題被判過刑。

這個問題，的確出乎意料之外。弄得不好，就會影響這個典型報道。

為弄清其問題的實質及原因？我們決定立即趕赴牛莊。3月4日清早，我們從宜昌驅車趕到恩施巴東縣境內的水布埡，與王?。ㄎ宸逋良易遄灾慰h委常委、宣傳部長）、肖永奎（牛莊鄉(xiāng)黨委書記）、欒昕（牛莊鄉(xiāng)鄉(xiāng)長）會合，然后抄近道直上牛莊。在顛簸的山路上，我們向幾位縣鄉(xiāng)領導講述了正在思考而且必須弄清楚的三個問題：羅官章的先進事跡過不過硬？老百姓對羅官章的事跡認不認可？他的對兩個親人的問題負不負主要責任？

對這三個問題，王巍、肖永奎和奕昕進行了詳細解答。他們的比較一致的看法是，羅官章的先進事跡很感人很過硬，報道這個典型很有價值也很有意義；羅官章堅守19年引導農民脫貧致富，在群眾中有很高的威信和很好的口碑，報道他既是黨組織的要求，也是老百姓的意愿；他的兩個親人出現的問題，主要責任在自身。

縣鄉(xiāng)決策者的說法，讓我們增添了報道羅官章的信心。但是，我們對此問題的探討和核查沒有就此停止。趕到牛莊時，已是午后。來不及歇息，我們立即召開座談會，到會的有鄉(xiāng)領導，有鄉(xiāng)干部，還有駐村干部共十幾人。在這個會上，我們再次就必須弄清楚的“三個問題”征求意見。與會者用更多事跡和細節(jié)，盛贊羅老是大山中真正的共產黨人，是帶領山民扶貧攻堅的英雄。座談會上的情形，讓人感動不已。

接著，我們翻山越嶺來到牛莊村，繼續(xù)征求村民意見。翻山越嶺，我們見到山巒間許多農田種植的玉米、白菜、蘿卜、豇豆等作物，其栽培之精細、長勢之旺盛，堪稱一景。這些鑲嵌在深山之中的“杰作”，實際上是羅官章幫扶農民脫貧致富的無聲“證明”。牛莊村的農民離羅官章最近，與他最熟，是他回鄉(xiāng)扶貧最直接最親密的參與者、見證者和受益者。談起羅官章幫助他們轉觀念、調結構、興產業(yè)、闖市場和歷經磨難攻克天麻技術的情形，鄉(xiāng)親們贊不絕口。

最后，我們面見了羅官章老人。與19年前見到的羅老相比，老人的確是蒼老了，額頭上增添了許多白發(fā)，古銅色的臉膛因長久勞累留下縱橫溝壑，布滿老繭的雙手像松樹皮那樣粗糙。問及老人左手為何失去兩根手指？他哈哈一笑，“那年搞天麻被鋸掉了！”

眼前的這位退休縣官，與深山純樸勤勞的農民沒有任何區(qū)別。坦率地講，這是我們從事新聞報道生涯中見到“最苦”退休縣官。從縣鄉(xiāng)領導到山村農民，他們從不同側面、不同角度、不同故事，向我們講述了一個有血有肉的羅官章，一個令人敬仰的羅官章。

經過深入采訪，羅官章的典型形象和時代精神在我們的心目中逐漸清晰。

就是在這種反復的交流中，我們從四個方面感受到了羅官章的不凡之處：對黨無限忠誠的可貴品質。敢于為民謀福祉的擔當精神?？是蟋F代知識的科學素養(yǎng)。身先士卒的實干作風。

我們在討論中梳理的這幾點，最終成為各方的共識（后來成為三峽日報首篇評論的主要內容），也成為我們下決心報道這個典型的底氣。大家認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是我黨實施“四個全面戰(zhàn)略”的首要戰(zhàn)略，舉世矚目。在這場決戰(zhàn)中，需要眾志成城，需要各方參與，更需要羅官章這樣的共產黨人的引領和帶頭。因此，要把羅官章當作重大典型進行報道。我要求記者對羅官章采訪的 “面”要更廣，“點”要更多，事實必須準確，數據必須精細。總之，所有的典型事實要經得時間和歷史的檢驗。

當天晚上，我們分別向廖達鳳部長和五峰土家族自治縣委書記陳華匯報，詳細述講了我們對羅官章有關疑問的核查結論，對羅官章典型事實挖掘的進展、對羅官章報道價值的認識和把羅官章當作重大典型報道的設想。對我們的核查結論、價值認定和報道設想，廖達鳳部長給予充分肯定。她再次要求我們繼續(xù)深入采訪，精心謀劃，著眼大局，盡快推出這個重大典型，力爭走向全省甚至全國。陳華書記也熱情地表示，報道羅官章，與縣委和政府的想法不謀而合?？h委將盡快召開常委會，討論并全力支持這個典型報道。

俗話說，“基礎不牢，地動山搖”。這些前期的細膩采訪、精心謀劃和多方溝通，為羅官章這個重大典型報道的最終問世打下了厚實的根基。

合力：讓典型“走紅”社會

我們采寫的第一組報道雖然數易其稿，但是否具有良好的傳播效應，內心還是有些忐忑不安。見報當天清早，廖達鳳部長第一時間打來電話，她說看了稿子和評論，很感動，看得眼睛濕潤了。她表示要向省委常委、市委書記黃楚平報告羅官章這個典型人物，要向省委宣傳部推薦這個典型報道，并再次要求我們用“工匠精神”，精雕細刻，切實把后續(xù)報道做扎實，做精彩。

3月24日，牛莊鄉(xiāng)黨委鄉(xiāng)政府做出《決定》，在全鄉(xiāng)開展向羅官章學習。這個《決定》指出，羅官章的事跡樸實無華、感人至深、催人奮進。生命不息，扶貧不止，他一輩子都在帶領干部群眾與貧困作斗爭，找出路，找門路。經歷了一個甲子的時間檢驗，和一個鄉(xiāng)的群眾的檢驗，用一輩子帶領群眾摘貧困帽子，這位老黨員的感人事跡和可貴精神，正是實施“精準扶貧”、建設優(yōu)美富強文明和諧新牛莊的現實引領和精神榜樣。

這是距離這個典型人物最近的一級黨委和政府在羅官章報道推出后發(fā)出的第一份 “紅頭文件”。緊接著，五峰縣委、縣政府作出《決定》，要求在全縣20多萬干部群眾中扎實開展向羅官章學習的活動，在脫貧攻堅奔小康中奮勇爭先、建功立業(yè)。

3月30日，黃楚平書記對羅官章的先進事跡作出重要批示，明確要求“全市黨員干部要以羅官章同志這位身邊典型為榜樣，學習他牢記初衷，以身許黨的堅強黨性，一朝為官，終身為民的公仆情懷，愚公移山，久久為功的實干作風，勇于擔當，不怕吃苦的奉獻精神，爭做好黨員，好干部，為宜昌小康夢，大城夢，擔責任，做貢獻?！边@個批示對羅官章的堅強黨性、公仆情懷、實干作風和奉獻精神作了高度提煉和精確概括，讓這個典型的時代價值和重大意義更加清晰。

4月6日，宜昌市委組織部發(fā)出通知，要求全市各地各單位引導全市廣大黨員干部學習羅官章的先進事跡，立足本職崗位，踐行嚴實作風，扎實創(chuàng)先爭優(yōu)，凝聚大城建設的強大力量。

時隔半月，經黃楚平書記簽批同意，宜昌市委向湖北省委上報了《關于將羅官章同志作為全省“兩學一做”和扶貧攻堅重大典型的請示》。

對宜昌市委這個請示，省委高度重視。收到請示的次日，省委書記李鴻忠；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傅徳輝等即時簽批，同意把羅官章作為全省“兩學一做”和扶貧攻堅重大典型進行宣傳，并號召全省各級黨員干部向他學習。隨后，湖北省委組織部派員前往牛莊，深入調查核實羅官章的先進事跡。緊接著，羅官章榮獲由湖北省委宣傳部、省文明辦評選的“荊楚楷模”稱號。

5月2日，經湖北省委審定同意，省委組織部通過媒體公示擬推薦中央表彰的全國優(yōu)秀共產黨員名單，羅官章名列四名推薦者之首。

與此同時，湖北省委宣傳部組織中央省級媒體采訪團專程趕赴牛莊，通過電視、報紙、廣播、新媒體等形式，密集報道羅官章的黨性堅守、精神風貌，以弘揚正氣，樹立標桿，激勵、感召廣大黨員干部奮發(fā)有為。

在我黨誕辰95周年這個特殊節(jié)日里，羅官章與全國優(yōu)秀共產黨員、優(yōu)秀黨務工作者一起，應邀出席了在京舉行慶祝建黨95周年紀念大會，榮獲“全國優(yōu)秀共產黨員”殊榮，并受到習總書記的親切接見。

7月21日，宜昌市委作出向羅官章同志學習活動的決定，以此激勵黨員干部以決戰(zhàn)決勝的勇氣、攻城拔寨的斗志和精準有力的舉措，堅決打贏脫貧攻堅仗，實現“兩個率先、兩個進位”奮斗目標。

8月初，根據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汪洋的指示，國務院扶貧辦派員趕赴牛莊，親切看望羅官章。

與此同時，湖北省委宣傳部、省扶貧辦聯合舉辦全省脫貧攻堅先進事跡巡回報告會，羅官章等4位英模講述的先進事跡，在荊楚大地引起熱烈反響。

金秋十月，全國脫貧攻堅獎表彰大會在北京召開。汪洋副總理給羅官章頒發(fā)“全國脫貧攻堅獎‘奉獻獎’”勛章。

12月18日，羅官章被湖北省委省政府授予“湖北省扶貧開發(fā)工作先進個人”稱號。

當月底，羅官章經過再三思考，提筆給兩個月前給他頒獎的汪洋副總理寫信，匯報了牛莊精準扶貧的措施，匯報了鄉(xiāng)親們脫貧的喜悅，也匯報了今后扶貧的打算。收到來信后，汪洋副總理委托國務院扶貧辦回信。2017年1月20日，國務院扶貧辦在給羅官章的回信中說，“汪洋副總理收悉您近日來信”，希望您“保重身體，新年新氣象”。信中還說，“多年來，您不忘初心，身先士卒，帶領鄉(xiāng)親們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大家的生產生活條件有了明顯改善。向鄉(xiāng)親們2016年喜獲豐收表示祝賀，并期待2017年再接再厲，取得更大收獲和成績”。

從牛莊村到中南海，在每一個重要時段，在每一個關鍵節(jié)點，羅官章這個典型報道始終都得到了各級黨委、政府和組織、宣傳、扶貧等多個部門的高度重視與強力推進。由此可見，沒有各級黨委、政府的高度重視和多個部門的鼎力支持，羅官章很難從牛莊“走紅”中國。

融合：增強傳播效應

僅在10個月之內，羅官章的事跡就從牛莊“火遍”全國甚至傳播海外。嚴格意義上講，這得益于互聯網時代。在這個典型的傳播過程中，多媒體發(fā)揮了極其重要的“合唱功能”。據不完全統(tǒng)計，此次報道羅官章的中央和22個省市自治區(qū)的報紙、廣播、電視、網站、客戶端等多媒體共200余家。此外，參與報道的還有英國《金融時報》、FT中文網、巴西《南美僑報》和香港《文匯報》、文匯網、鳳凰網、澳門《澳門星報》等海外媒體。

1.本埠媒體與外地媒體的有效互動。

作為羅官章報道的始發(fā)媒體，三峽日報共采寫（拍攝）見報稿件（圖片）96組（幅），以報道時間最早、報道數量最多在各媒體中處于“引領”狀態(tài)。這種“引領”，對其他媒體而言是“紅娘”和“橋梁”，并為各媒體迅速跟進、深度報道提供了豐厚扎實的素材。作為本埠媒體，湖北62家媒體“近水樓臺先得月”，成為媒體中參與報道數量最多的“鄂軍兵團”。本埠媒體的密集報道，為中央和外地媒體跟進報道營造了濃厚氛圍。包括新華社、人民日報、央視、央廣、中新社在內，中央媒體及其所屬的新媒體共有25個媒體參與報道。央媒的報道特別是央視連續(xù)三次在“新聞聯播”中的動態(tài)及專題報道，將羅官章報道推向“巔峰狀態(tài)”。

2.傳統(tǒng)媒體與新興媒體的融合傳播。

多媒體融合傳播，是此次羅官章迅速“走紅”的主要原因。在參與報道的200余家媒體中，以官方網站、微博、微信、客戶端為載體的新興媒體多達163家，成為此次報道覆蓋面最廣、影響力最大的媒介。特別需要指出的是，人民網、共產黨員網、中國文明網、中國青年網、荊楚網、四川黨建之聲網、湖北人大網、湖南張家界在線、湖北文明網等網站，發(fā)表《讀懂退休縣官羅官章的情懷》、《榜樣就是力量》、《組織關系才是“最信任的”》、《莫讓“空掛”的組織關系“空”了黨員的心》等10余篇評論，在提升典型報道輿論引導力上發(fā)揮了獨特效應。

3.媒體輿論場與口頭輿論場的深度重疊。

社會生活中有兩個輿論場：一個是百姓口頭輿論場，一個是新聞媒體輿論場。在新的傳播格局中，微博微信和主流媒體，實際上成為這兩個輿論場的代表性媒介。在傳播過程中，兩個輿論場重疊度越多，傳播效應越好，反之則反。有的典型報道，新聞媒體輿論場弄得熱之鬧之，百姓口頭輿論場卻并不買賬。在羅官章的報道中，我們注意從平民視角切入，用百姓話語傳播，用生動故事講解，實現了兩個輿論場的深度重疊。羅官章不僅受到中央省市的嘉獎，也得到網絡和網民的熱捧。百度百科為羅官章新建了2200余字的詞條；百度檢索羅官章，結果超過17萬條；新浪網設置的羅官章報道專題，點贊、轉評量突破420萬人次。

互聯網時代的羅官章報道，雖然獲得良好的傳播效應，但仔細思考也有些許遺憾。比如，報道前期數量、節(jié)奏把握較好，但后期跟進報道出現缺位，導致有的比較有價值信息的漏報或遲報。比如，有的稿件中的場景刻畫不夠細膩，有的人物交待比較單薄。比如對有的稿件價值判斷欠準，采編略顯粗糙等等。辯析優(yōu)劣，反思得失，利在今后。

（三峽大學特聘教授、三峽日報傳媒集團原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