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俊一

堅持十八年，點亮流動兒童心中的夢想
——訪貴州省貴陽市朝陽學校校長楊秀璧

文 | 陳俊一

楊秀璧，貴州錦屏人，1972年3月生，民革黨員，貴陶會民辦分會常務理事。1993年7月畢業(yè)于貴州工學院機電師資專業(yè)，分配到企業(yè)工作。1999年8月，辭掉公職，創(chuàng)辦了貴陽朝陽學校。2007年完成教育管理本科專業(yè)的學習。十八年來，將朝陽學校由一所300多人的小學辦成了1800余人的九年一貫制學校。曾四次榮獲區(qū)優(yōu)秀教育工作者、“區(qū)優(yōu)秀校園長”稱號。

貴陽市朝陽學校創(chuàng)辦于1999年。彼時，中國的改革開放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各類經(jīng)濟模式蓬勃發(fā)展，農(nóng)村青壯年勞動力潮水般涌入城市。他們拖家?guī)Э?，扎根都市，成為城市現(xiàn)代化建設的生力軍。但是，由于當時相應的政策沒有跟上，他們子女的讀書問題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在城里上公辦學校不僅要本地戶口，而且沒有學位，根本進不去；城郊結合部的公辦學校有少量學位，可以借讀，但是沒有學籍，還要交高昂的借讀費。這對于20世紀90年代的打工者來說，經(jīng)濟上是承受不了的。盡管1997年國務院頒發(fā)了《社會力量辦學條例》，允許個人、集體興辦教育，招收適齡兒童進行義務教育。但是，由于這是新鮮事物，制約因素很多，鮮有“吃螃蟹”之人。于是，大量的適齡兒童要么流浪街頭，要么和父母隨工地遷徙，要么隨著爸媽的攤位四處流動，沒有享受到應有的受教育機會。

辭去公職，創(chuàng)辦學校

楊秀璧是一個敢于吃螃蟹的人。1999年8月，畢業(yè)于工科院校的楊秀璧毅然辭掉了待遇優(yōu)厚的公職，和家人一道利用自己的房屋創(chuàng)辦貴陽朝陽學校，自己擔任校長，并且在教育局領取了辦學許可證。這需要莫大的勇氣！

楊秀璧校長告訴記者： “辦學之前，我在企業(yè)里做了七年，從工人做到車間主任，廠長對我很器重。為了辦學，我提交了辭職申請。那時候心里也沒底，甚至還想辦一個停薪留職的手續(xù)，但是廠長說，你要不就不去辦學，在這里好好干，要不就辭職去好好干。他的意思我也懂，要做就好好做，不要給自己留退路，不要想著辦一兩年學要是不行再回來，不斷后路就不會去求生，就做不成事。我也是不服輸。第一年，我沒有一天晚上12點以前睡覺，那一年我整整瘦了20斤。因為有太多東西要學、太多事情要做，我既是校長，也是教務主任、后勤主任，也是保安，有七八個職務的事情要做?！?/p>

萬事開頭難！預想不到的困難接踵而來：師資、經(jīng)費、課桌椅、家長的不信任……一切都要從零開始，它們猶如一道道攔路虎，是憑著一腔熱情就辦學的楊校長及家人們?nèi)f萬沒有想到的。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困難只能一個一個被慢慢克服。

沒有師資，楊秀璧校長就招聘沒有分配的師范畢業(yè)生和中專、大專畢業(yè)生，還有一些因為各種原因離職的公辦教師，以及部分還想發(fā)揮余熱的退休教師。就這樣，在開學前總算湊齊了基本的教師隊伍。

沒有經(jīng)費，他就通過親戚朋友東拼西湊。楊秀璧校長的岳母張秀珍老校長甚至將養(yǎng)老的錢都取出來了，學校總算在開學前籌集了10多萬元，將基本的教學設備采購到位。沒有課桌椅，就采取分期付款方式通過熟悉的小木工廠制作。

最難的還是招生，雖然這些孩子沒有地方上學，但是面對一所剛剛成立的民辦學校，家長是不認可的，甚至是抵觸的。于是，楊校長發(fā)動全體教師，甚至是家人，節(jié)假日、放學后都到學生家里去家訪。大家苦口婆心地告訴家長：朝陽學校是通過教育局批準成立的學校，你們的孩子來朝陽讀書，不用交借讀費，學費也不高，每學期180元，更重要的是不限制戶口。經(jīng)濟困難的，可以先讀書，再交學費；孩子多的家庭，還可以減免學費……

就這樣，到1999年9月底，陸陸續(xù)續(xù)有300多名流動人口子女來到了學校，楊秀璧校長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民革黨員在學校設立獎學金

十年艱苦，為了點亮孩子心中的夢想

但這也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當記者問楊秀璧校長，辦學多久之后，他才感到輕松了些，或者盈利狀況也稍好了些時，楊校長先回復了兩個字：十年。

他說：“前十年辦學都比較艱苦，暑假寒假都要花費很大精力去招生，有些孩子家長對于民辦教育不認可，民辦學校打出名聲也就是最近幾年的事情。最初辦學的時候，我也是上課的，大概80%的學生我能叫出名字，80%的家庭我都家訪過。大概2008年、2009年之后，我們情況才好了一些?！?/p>

楊秀璧校長說，學校1800多名學生基本都是外來進城務工人員子女。由于種種原因，他們不能正常地進入公辦學校接受應有的教育，但他們都懷著美好的愿望，在朝陽學校里孜孜不倦地學習。所以他要用心提高教育質(zhì)量，讓孩子們在這里能夠?qū)W有所成。

“經(jīng)過多年的努力，學校盡管還有很多不足，但總算是熬過了寒冬，迎來了春天。現(xiàn)在朝陽學校的辦學成績也是得到了社會和政府的肯定，學生從創(chuàng)辦之初的300多人發(fā)展到了1800多人，教職工也達到了70多人的規(guī)模。學校還多次榮獲貴陽市和南明區(qū)的表彰。”楊秀璧校長欣慰地說。

十余年的不懈追求，十余年的執(zhí)著堅守，面對薄弱的師資和捉襟見肘的辦學經(jīng)費，楊校長能夠堅持下來，也是因為他的一個夢想：他要讓那些來到城市的孩子們能夠在貴陽這片藍天下實現(xiàn)自己夢想！他們一直一直在尋求各種力量來幫助師生們放飛理想，而現(xiàn)在，也有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和社會團體開始關注到進城務工人員子女的教育。

2010年“六一”兒童節(jié)前夕，香港當紅明星、貴州省計生委形象大使鐘漢良先生冒雨來到朝陽學校，和同學們共慶“六一”，并且?guī)砹素S厚的禮物慰問大家。和當紅明星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孩子們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們能如此幸運！

2011年，民革貴陽市委啟動了以幫扶農(nóng)民工子女智力脫貧為目的的“同心助學”活動。楊校長利用這個機會，把民革支部中的教育界黨員請到學校指導老師教學。六年來，民革的黨員們風雨無阻，多次到學校指導。多位博士、教授、特級教師到朝陽學校進行現(xiàn)場授課，在朝陽學校聽課、評課，“一對一”、手把手地幫助朝陽學校的老師們，毫無保留，使朝陽學校教師的素質(zhì)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也促進教學質(zhì)量和教學水平的提升。

楊秀璧校長還善于借助其他團體的力量來提高學校的教學水平，給孩子們更好的教育質(zhì)量，他說：“我們小學部開設了閱讀課，引入蘇州小荷作文進行閱讀、作文教學。閱讀對于民辦學校的孩子特別重要，因為我們的家長往往沒有能力帶著孩子們閱讀，家庭也沒有環(huán)境閱讀，那么就只能想辦法讓孩子們在學校里有更好的閱讀環(huán)境。我相信那些美好的詩文是可以帶給孩子美好的熏陶的?！?/p>

楊秀璧校長還引入陶行知教育思想的學習和實踐，讓朝陽學校的教學管理和教學質(zhì)量躍上了新的臺階。

當記者問起楊秀璧校長是如何結緣陶行知教育思想時，他向記者娓娓道來。那是2015年8月，在有很多研究行知思想的大咖參與的“貴州省民辦學校校長培訓班”上，楊秀璧校長結識了培訓班的班主任楊昌洪，在與他的交流中，楊校長明白，也許走行知思想之路，才是朝陽學校的未來的成長之路。

2015年10月25日楊秀璧校長前往貴陽行知科技學校，近距離感受了行知思想的魅力。他說： “步入校園，迎接你的是微笑的面容，看到學校里面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棵樹，每一座亭子都充滿著愛的氣息，充滿著愛的力量，我真的是特別感動?！?/p>

>>消防安全活動日

2015年12月，貴州省陶行知教育思想研究會民辦分會的正式成立，朝陽學校被確立為會員單位和學陶實驗學校，楊秀璧校長被推選為常務理事，他也加快了帶領朝陽學校學習行知思想的步伐。他在外積極學習行知思想和辦學實踐，對內(nèi)積極宣傳、踐行行知思想。為老師們購買了《陶行知文集》《師之道》《中國古代教育家思想解讀》《校長四庫全書》等書籍來提升教職工的理論和素養(yǎng)水平，以豐富教師們的陶學知識。他還在校園內(nèi)開辟行知思想學習園地，在班級管理、德育教育方面都引入了行知思想，使學生們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成績很多，困難也很多，但我們不懼危機”

他說，“近6年以來，學校已有170多名同學分別被貴陽一中等示范性高中錄取?！?/p>

楊秀璧校長也坦承，盡管辦學十八年來也取得了很多成績，但困難依然不小，比如：學校硬件設施還很差，教室狹小，課外活動場地分散；學校信息化教學設備缺口很大；教師隊伍中藝術類的教師較少，滿足不了教學需要；學生流動的現(xiàn)狀暫時改變不了，很多學生疲于轉學，成績起伏很大……

記者也向楊秀璧校長詢問是否有危機感，楊秀璧校長也直言相告： “現(xiàn)在我有很嚴重的危機感。中學部最高800人，現(xiàn)在只有不到400人。前幾天我就在學校開會，分析生源減少的原因。一是計劃生育政策嚴格執(zhí)行之后，整體的學齡兒童數(shù)量在減少。二是很多孩子回到老家了，一般由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幫著帶，就在家上學了。2008年之前，貴州本省生源大約占60%左右，我們還有很多外省生源，2008年之后，很多外省的農(nóng)民工返鄉(xiāng)了，在家里可以安居樂業(yè)，學生隨之就走了。第三，舊城改造也是一個原因，舊城改造造成城鄉(xiāng)接合部生源分散，這也是導致學生生源流失的一個原因。不僅是我們，其他學校生源也在減少。”

楊秀璧校長繼續(xù)說： “但是我也不擔心。我們民辦教育，遲早會被政府接管。長遠地看，最多十年時間，民辦學?；旧暇屯瓿闪藲v史使命。因為義務教育的兜底工作必然是需要政府來做的，民辦教育應該做差異化的教育，而不是兜底的教育。所以我們的未來，第一是可以做教育培訓，第二是可以做中高端的教育。只要這些孩子們能接受到政府提供的好的教育，我們怎么轉型都不怕?！?/p>

楊秀璧校長做過一個統(tǒng)計，一年級到六年級，完整地在一個學校讀完的學生，不到50%。孩子們流動性特別大，對于孩子的學習肯定是有影響的。他痛心地說：“孩子們是很可憐的。我作為校長，理念其實是很樸素的。我們就是要培養(yǎng)人格健全的普通勞動者，在這個基礎上，學有余力的學生，我們要把他們送到更高層次的平臺深造?！?/p>

楊秀璧說了一個學生的故事。2013年朝陽學校畢業(yè)的一個學生，今年高考考到重慶大學一個特別好的專業(yè)，他很開心，到學校找楊秀璧校長報喜。他大學開學比較晚，楊校長就請他給朝陽學校的孩子們做一場演講，講講自己在朝陽學校幾年的學習，講講自己高中的學習。這個學生也特別激動，演講的時候特別投入。孩子身邊的例子和榜樣才是最有鼓舞作用的。

“搞教育的人，肯定不是為了賺大錢?？吹侥敲炊鄬W生成才成人，做教育這十八年，真的是沒有白做。我甚至很想把學校十八年的發(fā)展過程寫成書，紀念這一路的歷程。”楊秀璧校長回憶起這十八年的辦學歷程，悠長而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