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瑜
當她每次在舞蹈教室練習時,老謝踮著腳趴在窗邊,陪著她熬過每一個日日夜夜——他就這樣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守護著她的夢想。
老謝是一位流浪歌手,他喜歡踮起腳尖迎接清晨的第一縷朝陽,帶著一把吉他和一雙舞鞋——那是他的整個世界。
兩年前,他在酒吧駐唱,一位母親找到了他,以很高的酬勞,讓他扮演一個人與她的女兒談戀愛。幾年前她喜歡的男生向陽因為出車禍死了,校方對外稱他轉(zhuǎn)學了,而她的女兒也因為這個人的消失郁郁寡歡。她說,她女兒因為先天性的遺傳病長期吃藥而導致記憶力下降,已記不清向陽的樣子,只要說上一兩件以前的往事女兒便會相信。他雖然覺得很荒謬,但迫于生計,還是答應了。
她叫安寧。人如其名,她的確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女孩子,媽媽從小就跟她說,走路一定要慢,快了會要了她的命。她喜歡曬太陽,喜歡在陽光下踮起腳尖,她說因為她的身體不允許放肆的跑、跳,當她踮起腳尖,便幻想自己站在舞臺上跳舞,那是她的夢想——一個想都不敢想的夢想。那天晚上,他帶著安寧來到他唱歌的酒吧,他站在小小的舞臺上,彈著他最熟悉的吉他,唱著他最愛的搖滾,震耳欲聾的音響,眼花繚亂的燈光深深打動了安寧,他們一個安靜一個躁動,或許是異性相吸,這種極與極的碰撞吸引著她,讓她重拾希望決定去追逐夢想。
幾天后老謝找到安寧,告訴她朋友的舞團下半年要參加演出,但少一個演員,問她要不要去。安寧高興地跳起來了,不停地點頭。因為身體的原因,看似簡單的把桿都很難做到規(guī)范,每天永無止境重復著的“開、繃、直”。到了晚上,她一個人留在舞蹈教室,扶著橫桿輕輕踮起腳尖,腿部傳來的陣陣麻木感和腳尖傳來的劇痛,讓她一次次跌下,抓著橫桿的指尖漸漸泛白,額頭上冒出的冷汗瞇了眼,但她卻執(zhí)著的一次次練習。幾次因為排練回家很晚而讓母親起了疑心,她終于知道了這個秘密。她抓著老謝的衣領(lǐng)歇斯底里的喊:“你為什么要帶她去跳舞,那會要了她的命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合約到此終止。”老謝說:“阿姨,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只有這樣,安寧才算擁有了一個完整的人生,我想,如果向陽還活著,他也會這樣做的?!?/p>
離演出還剩下最后一周,安寧開始了演出前高強度的排練。她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每排練一次她總要休息好一會才能喘上氣。老謝后悔了,他幾次勸安寧放棄,她說:我現(xiàn)在的每一天都是冒險,但不同的是,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冒險,我第一次離夢想那么近,似乎只要踮起腳尖,便能握在手心,我不能現(xiàn)在放棄。
演出那天,她穿了一條白色的裙子,隨著音樂,緩緩踮起腳尖,在旋律下滑步,轉(zhuǎn)身,跳躍,轉(zhuǎn)圈,燈光打在他身上,就像陽光下的一只白天鵝,高貴、優(yōu)雅,讓人移不開眼。腳尖的滑動,踮在舞臺上,也踮在安寧心里,她知道她成功了,她終是與夢想并肩了。一曲結(jié)束,全場觀眾不禁起立為他們鼓掌。她仰著頭,接受著這一刻的榮譽,也在這一片掌聲中,緩緩倒下。
或許她不知道,老謝為了給她這個演出的名額,與朋友大吵了一架,朋友說:如果他把他一直帶在身邊的吉他砸了,就給安寧這個名額。老謝二話不說將吉他親手砸在地上,朋友哭了,罵道:“你永遠也成不了向陽”,老謝也哭了“是啊,但我現(xiàn)在也不是我了?!薄斔看卧谖璧附淌揖毩晻r,老謝踮著腳趴在窗邊,陪著她熬過每一個日日夜夜——他就這樣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守護著她的夢想。
老謝喜歡迎著陽光踮起腳尖,陽光的溫暖從心底傳到腳尖,讓他有力量繼續(x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