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樹德
摘 要:文獻在文化傳承和復活中具有重要作用,湖南文獻與湖湘文化的關系密切;《船山遺書》的逐漸傳播,對湖湘文化的影響深遠:從王夫之逝世至道光中葉,為《船山遺書》和湖湘文化的沉寂時期;從道光末到清末,為《船山遺書》和湖湘文化的蘇醒和引爆時期;二十世紀以來,隨著《船山遺書》的廣泛傳播,船山文獻仍將具有彌久的生命力。
關鍵詞:文獻 ; 流布;影響 ;《船山遺書》
一、 文獻在文化傳承和復活中的重要作用
(一)文獻與文化的傳承與復活
世界各民族的區(qū)別在于文化,文化的傳承和復活離不開文獻。古今中外的學者對此有著重要的論述。
春秋末期,中國儒家文化的鼻祖孔子在《論語·八佾》中說:“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卑矗汗糯Y制包括十分廣泛,此處所說夏禮、殷禮,實則為夏文化、殷文化之意,文獻不足則不能了解見其文化全貌。
二十世紀末,美國思想家亨廷頓提出了文明沖突論(或文化沖突論),斷言未來主導新世界的全球性政治,既不是因意識形態(tài)不同,也不是因經(jīng)濟因素所引起的斗爭,而是源自于不同文化之間的沖突。此論在學術界有不同的看法,但其注重文化對世界的影響作用是有道理的。世界各民族的差別,首先是文化的差別,而中華民族之所以經(jīng)歷數(shù)千年,雖屢遭外族入侵而仍能振興,其原因在于中華民族文化的頑強生命力。黨的十七大、十八大報告中提出了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fā)展大繁榮的口號,其中論述了民族文化對于民族凝聚力的重要作用,這是非常正確的。
文獻對文化的重要作用既表現(xiàn)在文獻對文化的傳承作用,還突出表現(xiàn)在文獻對文化的復活作用,因為一定歷史時期的文化在歷史大動蕩(如戰(zhàn)爭或天災)之中可能導致中斷,如亞特蘭蒂斯文化、古羅馬文化、古埃及文化、古巴比倫文化等曾經(jīng)是古人創(chuàng)造的燦爛的文化,其文化的情形如何,在于后代通過考古挖掘找到其文獻記錄,從而考證其文化特質。英國哲學家波普提出了著名的世界三理論,認為在物質世界和意識世界之外,還存在客觀知識世界,客觀知識不隨物質世界和人的意識的消亡而消亡。如古代文明的物質形式免不了消亡,古人的意識也將隨其人而逝,但客觀知識的留存則能夠使后人考見古代文明的概貌,這種客觀知識的具體表現(xiàn)形式即是文獻。古語云:亡人之國者,先亡其史。史者,文獻之謂也。
(二) 湖湘文化與湖南文獻
湖湘文化屬于南方文化區(qū)系中荊楚文化之一種。湘楚自古被稱為荊蠻之地,與中原文化有著頗多不同,但是無論是春秋五霸、戰(zhàn)國七雄,楚國都是舉足輕重的大國,在與中原爭雄的戰(zhàn)火交融中,逐漸吸收了中原主流文化,同時仍保持著鮮明的個性特點,有學者論述荊蠻文化的特點是“亦夷亦夏”。湖湘文化在二千年的歷史文獻積淀中,逐漸形成了上下求索、探尋宇宙奧秘、研求人生真諦、經(jīng)世致用、倔強霸蠻、百折不撓的文化特質。在唐宋以前,主要表現(xiàn)為遷客騷人與當?shù)毓逃形幕嘟Y合形成了楚騷風格,至宋朝則因道學的創(chuàng)立,為湖湘文化奠定了重要的思想基礎;明末清初以至清代中葉以后,湖湘文化因經(jīng)世致用發(fā)揮到極至而成為中國文化中最為耀眼的一顆新星。①
作為湖湘文化的重要載體,湖南文獻源遠流長,最近幾十年考古出土的馬王堆帛書和秦、漢、三國、晉代簡牘,充分反映出湖南文獻的源遠流長及重要價值;歷代湖南人(包括流寓)汗牛充棟的著述,集中顯示了幾千來湖南名人學者、圣賢豪杰的聰明睿智。隨著湖南文獻的全面整理和研究的深入,將發(fā)掘出湖湘文化更多的文化價值。
在眾多湖南文獻中,按其重要性可分為核心文獻、代表文獻、重要文獻和一般文獻。眾多文獻構成了湖南文獻的豐富性,而核心文獻則是引領和規(guī)定著湖湘文化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主導動因。湖南核心文獻包括屈原文獻、周敦頤文獻、王夫之文獻、魏源文獻、曾國藩文獻、毛澤東文獻等等。
作者不揣冒昧,試圖以王夫之文獻為例,分析和探討其流布影響。
二、《船山遺書》的沉寂、傳播及其對湖湘文化之影響
(一)王夫之著作的學術高度
王夫之(1619—1692)字而農,號姜齋,湖南衡陽人,晚年居衡陽石船山,學者稱船山先生,自三十余歲數(shù)后,知國事不可為,隱居撰述四十余年,著作凡八百萬字。
關于王夫之著作的成就,百余年來研究者頗多,觀點亦各有不同,僅列其二:一是曾國藩《王船山遺書序》所說:
王夫之先生“平生痛詆黨人標榜之習,不欲身隱而文著,來反唇之訕笑。用是其身長遁,其名寂寂,其學亦竟不顯于世?;纳奖珠?,終歲孳孳,以求所謂育物之仁,經(jīng)邦之禮,窮探極論,千變而不離其宗,曠百世不見知而無所于悔。先生歿后,巨儒迭興。或攻良知捷獲之說,或辨易圖之鑿,或詳考名物、訓詁、音韻,正《詩集傳》之疏,或修補《三禮》時享之儀,號為卓絕,先生皆已發(fā)之于前,與后賢若合符契”。
二是今人蕭萐父、許蘇民《王之夫評傳》所說:
通觀王夫之在哲學思想、史學思想、道德倫理思想、政治經(jīng)濟思想、文藝美學思想和宗教思想諸方面的建樹和理論貢獻,似乎可以斷言,王夫之思想體系之博大精深是前無古人的;與時代諸大師相比……在思想的博大精深方面,特別是在哲學思想的建樹方面,則大有過之而無不及。因之,在清初諸大師中,惟王夫之堪稱從理論上總結并終結了宋明道學。②
以上論述足見王夫之文獻的博大精深和登峰造極,他在荒山野嶺造就了前無古人的學問,而其后無數(shù)學者的探討只在于證明其學說的真理性(所謂“先生皆已發(fā)之于前”),可以說王夫之的文獻是當時湖南人對中國傳統(tǒng)學問探討的最高峰。由此可見,湖湘文化雖然大倡于十九至二十世紀,但在十七世紀,王夫之即為湖湘文化準備和埋下了極為了得的理論彈藥庫,隨著《船山遺書》的不斷傳播和引爆,湖湘文化逐漸迸發(fā)出震撼湖南、震驚全國、影響世界的耀眼火光。
(二)《船山遺書》昏睡一百五十年:沉寂的船山,沉寂的湖南
這一時期包括自王夫之逝世,歷經(jīng)康熙、雍正、乾隆、嘉慶直至道光二十二年(1692—1842),共150年。《船山遺書》長期處于沉寂狀態(tài),刻本抄本甚少,少數(shù)人知其是一種極其重要的核心文獻,但當時其影響湖南是極小的范圍(如王夫之親屬、師生及少數(shù)地方官吏),不足以構成對整個湖南的影響。
王夫之在其逝世前的絕筆詩中說:“差足酬清夜,人間一字無?!笨梢娖渖盁o刻本行世??滴跄觊g,王夫之后人如王敔等在湘西草堂刊刻《船山遺書》二十余種,計有《周易稗疏》《周易考異》《尚書稗疏》《周易大象解》《尚書引義》《詩經(jīng)稗疏》《詩經(jīng)考異》《春秋稗疏》《春秋世論》《四書稗疏》《思問錄》《楚辭通釋》《船山自定稿》《五十自定稿》《六十自定稿》《五言近體》《七言近體》《夕堂永日緒論》《夕堂戲墨》《船山鼓棹》等。這些大多為經(jīng)、子、集部分,且其中因怕觸時諱而有許多刪節(jié)。
清雍正、乾隆期間,學者考證并無船山刻本行世,只有稿本數(shù)種流傳于少數(shù)人之中。而乾隆時期編纂《四庫全書》,只著錄《船山遺書》六種,即《周易稗疏》《周易考異》《尚書稗疏》《詩經(jīng)稗疏》《詩經(jīng)考異》《春秋稗疏》。查禁的則有九種,即《船山自定稿》《五十自定稿》《六十自定稿》《七十自定稿》《夕堂戲墨》《夕堂永日緒論》《船山鼓棹》《五言定體》《七言定體》。而對《夕堂永日緒論》則將雕版奏繳焚毀,《船山遺書》的流布反較康熙時受到更大的阻礙,船山學術受到更大的摧殘和淹埋。
清雍正至道光年前期(1842),《船山遺書》刻本甚少,只有匯江書屋所刻十余種,且流傳不廣。③
此百余年中,《船山遺書》的流傳情況,正如鄧顯鶴在《船山遺書目錄序》所說:王夫之“歿后四十年,遺書散佚,其子敔始為之收輯推闡,上之督學宜興潘先生,因緣得上史館,立傳儒林,而其書仍湮滅不傳,后生小子,致不能舉其名姓,可哀也已”。
從文獻影響的比較來看,同屬明末清初三座思想高峰的顧炎武和黃宗羲,其二位著作的流播情況有著不同的情形。應該說:顧、黃、王都是明朝滅亡后極具故國之思,力圖批判地總結傳統(tǒng)學術的成敗,探討成亡治亂之源。顧炎武倡導博學于文,行己有恥,黃宗羲強調反對君主特權思想,都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但顧、黃學術的考證因素有助于乾嘉考據(jù)學派的借用,最終偏離于其本質的救世精髓,而專注于國故文字收佚補罅的整理工程之中。且由于江浙地理優(yōu)勢,文化發(fā)達優(yōu)勢,其文獻的傳播和影響非其他地區(qū)所能比擬,故此一百余年,王夫之文獻遠不比顧、黃文獻的影響之大。此一時期不僅是《船山遺書》的沉寂之期,而且是湖湘文化的沉寂之期,雖然其間湖南也出現(xiàn)了不少學術專家,但真正窮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窮性命之源、明治亂之理的大家確實少見。
(三)《船山遺書》的蘇醒和引爆:船山影響湖南,湖南震驚中國
這一時期從道光二十二年(1842)到清朝滅亡前夕(1911),《船山遺書》得到了廣泛傳播,它對于湖南經(jīng)世派、湘軍集團、戊戌變法和辛亥革命的領袖人物都產(chǎn)生了極為重大的影響,雖然我們不能一概而論將其說成是《船山遺書》傳播的全部結果,但可以肯定的是:《船山遺書》是其重要思想武器之一,晚清七十年湖南名人、大事確實都受船山精神的鼓舞與感召、推動與引爆,《船山遺書》也迅速成為影響湖南、影響全國的代表文獻和核心文獻,湖湘文化發(fā)揮著空前的威力,湖南成為振興中國的最重要的基地之一。
道光后期《船山遺書》有了首次大型結集,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完成的湘潭王氏守遺經(jīng)書屋刻本,共收十八種,一百五十卷,因鄧顯鶴主要負責,并在長沙編輯校勘,故又稱“長沙鄧刻本”。參加此書編校、審閱或作序的都是湖南當時的重要要人物,是湖湘文化和船山學術的宏揚者,如鄧顯鶴、何紹基、鄒漢勛、左宗棠、左宗植、歐陽兆熊、袁芳瑛、羅汝懷、唐鑒等。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人與當時的湘軍首領第一人物曾國藩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而其中的歐陽兆熊更是出面游說,慫恿曾國藩兄弟再重新刊布《船山遺書》,并最終成功。而作為曾國藩老師、足以代表略早于曾氏的湘籍經(jīng)世派人物的理學大師唐鑒稱船山“窮居四十年,身足以礪金石;著書三百卷,言足以名山川”,其自好船山之學,影響湘人研究船山,功不可沒。
此時,還有:善化賀長齡、安化羅繞典(二人亦為此時重要的湘籍經(jīng)世派代表人物)道光二十七年(1847)聽雨軒刻本《思問錄內外篇》、《宋論》,二書初次刻本,自王夫之逝世已一個半世紀有余;衡陽學署道光二十八(1848)年刻本《船山遺書》子集五種;張潮道光二十四年“《昭代叢書》本” 及“《沅湘耆舊集》本”。
由于咸豐年間太平軍興,道光后期所刻大多因戰(zhàn)爭毀損,且所刻尚未完備,且因文網(wǎng)稍松,欲了解船山學術之究竟者大有人在,因此,同治年間成為刊刻王船山著作的重要時期,其中以曾國藩、曾國荃兄弟金陵節(jié)署刻本《船山遺書》最為完備,共五十六種,二百五十八卷,包括經(jīng)史子集各種著作,人們得以窺船山學術之全貌。金陵本創(chuàng)始于同治初年,設局于安慶,完成于金陵,不是戰(zhàn)勝太平軍之后,而是伴隨著爭戰(zhàn)太平軍的戎馬生涯。“金陵本”是“長沙本”的繼續(xù)和完善(歐陽兆熊董理其事),又因曾氏兄弟封侯拜相,極具影響力,《船山遺書》從此大顯于天下,船山自謂其書二百后始顯,至此與預料時間大抵相合。④
此風一開,清光緒、宣統(tǒng)年間所刻各種《船山遺書》逐漸成為普及和推廣讀物,學者、士人以研習船山為樂事。這些刻本是金陵本的繼承和補充。
這里須重點說明船山學說與湘軍的關系,作者認為:船山學說深深影響了湘軍集團,而湘軍集團極大地引爆了船山學說。李志和先生指出:“從王夫之到湘軍集團中的曾國藩、羅澤南、劉蓉、胡林翼、江忠源等許多重要人物,都有著直接與間接的師承關系?!崩钍喜⒐蠢粘鲆幌盗械膸煶嘘P系表,用功可謂勤苦。⑤雖然后世之所謂師承,難如漢唐經(jīng)師傳承家學之密切可考,但湘軍和船山的重要淵源是可以概見的。
湘軍的功業(yè)帶來了清末的短期“中興”,而內憂外患,積重難返,迫使志士仁人不斷探求救國救民之道,從戊戌變法的譚嗣同、梁啟超,再到資產(chǎn)階級革命派的孫中山、黃興,雖然他們同時研究和吸收了歐美的新思想和新學說,但他們從《船山遺書》中獲得了最珍貴的民族主義的重要思想理論,作為改良、改革和推翻專制統(tǒng)治的有力武器,并最終獲得了成功,而湖南人在清末以來歷次運動中總是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他們取法于船山學說者或不盡一致,而獲得的成功和影響則足以名世,《船山遺書》已經(jīng)不僅是一種湖南的鄉(xiāng)邦文獻,而上升為足以影響全國的整體性文獻了。
(四)二十世紀初期以來:船山著作的持久魅力與新使命
自清朝滅亡以后至今已近一百余年,其間大的民族矛盾解決了,而各種社會矛盾仍層出不窮,歐風美雨撒遍了華夏大地,但船山著作仍然顯示其深厚的內涵和持久的魅力。這期間有大量的船山著作刊行,其中民國二十二年(1933)上海太平洋書店重?!洞竭z書》七十種三百五十八卷,為現(xiàn)存刻本《船山遺書》中數(shù)量最多的版本。而編輯發(fā)行《船山學報》(1915—1938年),創(chuàng)立船山學社(1913—1951),對于弘揚愛國主義精神,倡導實事求是的學風,其功不可沒。毛澤東深受船山學說影響,于船山學社創(chuàng)辦自修大學并進行革命理論探求,將馬列主義理論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最終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偉大締造者。同時湖南涌現(xiàn)出一大批黨、政、軍高級領導人,湖湘文化再現(xiàn)出震驚中外的光芒。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十分重視王船山著作的征集、整理,至1996年由岳麓書社出版《船山全書》十六冊,共收著作七十三種,為至今最為完善的版本。在研究方面,從六十年代以來,多次舉行大規(guī)模的研討會,出版了豐富的學術成果,歐美、前蘇聯(lián)、日本已有譯者和研究成果。應該指出的是:“文革”時期對船山學說的形而上學的研究和利用,是與船山本旨背道而馳的,這也告誡人們如何完整地準確地研究船山學說,是十分重要的,需要采取慎重和科學的態(tài)度。
時當二十一世紀初期,距王夫之誕辰已近四百年,中國的問題和世界的問題緊密相關,幾百年特別是近一百五十余年來對船山學說的研究雖然取得了很大成績,但船山學說博大精深,研究沒有終點,相信還會有新的突破。由湖湘文化集大成者王夫之苦心經(jīng)營的《船山遺書》,走過了三百余年的沉寂與熱鬧,已由一種鄉(xiāng)邦文獻,上升為湖南文獻之中的核心文獻,堪稱湖湘文化的集大成者,成為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是中華民族文化貢獻于世界文化的璀璨明珠之一?!巴醴蛑鶆?chuàng)立的富于人道情懷和人文精神,具有巨大的歷史感和深沉的終極關懷意識的人文主義思想體系,無疑將成為全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必將給現(xiàn)代人的精神生活、思想創(chuàng)造和人類文明的進程以深刻的影響,并且在未來的人類歷史實踐中顯示出它那彌久的生命力?!雹?/p>
【 注 釋 】
①李德勤:《中國區(qū)域文化》,山西高校聯(lián)合出版社1995年版,第52—53頁。
②⑥蕭萐父、許蘇民:《王之夫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626—627、650頁。
③劉志盛:《王船山著作叢考》,湖南出版社1999年版,第67—70頁。
④胡衛(wèi)平:《曾國藩與〈船山遺書〉》,王繼平、李大劍:《曾國藩與近代中國》,岳麓書社2007年版,第535—544頁。
⑤李志和:《湖湘一脈》,王繼平、李大劍:《曾國藩與近代中國》,岳麓書社2007年版,第415—420頁。
(編校:夏劍欽 余學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