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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xiāng)憶

        2017-08-02 21:59:46杜中偉
        長城 2017年4期

        杜中偉

        人間煙火

        霧霾籠罩著城市和鄉(xiāng)村,有時候竟連著十天半月看不到太陽。我們穿梭于這個城市里,跟著前面長長的車隊,呼吸著同樣雜七雜八的東西,聽著收音機里郭德綱的相聲,過著凡俗的生活。

        和南方不見太陽的情況顯然是不一樣的。南方無非是或濃或淡的陰天,或大或小的雨水,或厚或薄的云層,擋住了射向人間的陽光,而不用擔心空氣中混雜著什么能夠刺激人呼吸道的東西。而我們卻不得不屈服于我們的環(huán)境。

        也會有藍天。那是風來之后,就像清晨拉開窗簾一樣,掀開了藏在深夜背后的白晝,忽然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一切都端莊秀麗起來。

        與南方相比,北方的冬天也許有一點幸福,那就是燒得熱乎乎的暖氣。即使陰天下雪,也不用像南方那樣在陰冷的天氣里哆哆嗦嗦。所以,在天晴的時候,你會看到熱電廠的煙囪黑的或灰的濃煙,順著風在空中搖擺,又順著風飄散。

        我還在上小學(xué)的時候,父親有一天告訴我說,石家莊發(fā)現(xiàn)了一條黃色龍,并飛走了,他說是聽收音機說的。父親不識字,他所獲得的信息都是從廣播里或者別人的話里來的。于是,好多年來我一直在想父親所說的有關(guān)“龍”的信息。因為自己年紀小,也沒有自主判斷的意識,更無判斷的能力。在那時候的農(nóng)村里,沒有更多的信息渠道,沒有能使自己腦洞大開的工具,但卻對父親的話將信將疑。

        其實后來自己忽然就解釋清楚了。當我看到煙囪里的黑的或黃的濃煙的時候,就理解了父親所得到的信息的真實來源。應(yīng)當是某工廠開工,或者暖氣鍋爐點燃,在廣播里用文學(xué)化的語言作了報道,某某工廠的煙囪鉆出了一條黃龍,于是這個信息就通過父親告訴了我。也許沒人能夠記得這么一條新聞,我卻記了三十多年。

        原來,并不是天上的真龍,卻是人間的煙火。

        就如過去的年年歲歲一樣,今年的煙囪依然在冒煙。煙火還是一樣的煙火,人間已不是一樣的人間。

        炊煙,是對父母的記憶。

        炊煙,是我們的鄉(xiāng)愁。

        每當夕陽開始讓樹梢、房屋、莊稼暈黃,炊煙便悠悠地從各家各戶的煙囪里鉆了出來,召喚著忙碌了一天的家人回家。

        炊煙在任何一個文學(xué)作品中都是美麗的,都是溫暖的。裊裊的炊煙既有詩情畫意,又有茶飯之香。因為中間浸潤的是家的親切。

        在過去,村里人做飯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燒秸稈,也有樹枝。最多的是棉花稈和玉米秸。棉花稈和玉米秸是村民手頭自然的燒火之物。

        一到秋天,便是一年中最為充實的季節(jié)。成熟的谷子一片金黃中雜有些許的綠模樣,那是尚未全干的葉子。玉米棒子也不等熟透便被鐮刀放倒;有高粱的地塊便是黃綠的森林托舉著通紅通紅的云朵。莊稼收割下來后,除了玉米的葉子和部分秸稈可作牲口的飼料外,秸稈基本上就當作了做飯的柴火。棉花的秸稈像樹枝一樣經(jīng)燒、耐用,其次是玉米稈。農(nóng)民幾乎是不愁燒火之物的,隨手皆是,俯首可拾。

        剛剛獲得土地的父老把每一寸土地都打理得飽滿生動。所以,我們在秋天就會看到許許多多沉甸甸的收成,除了上面說的主糧,還有花生、大豆、黍子、芝麻、紅薯、胡蘿卜、白蘿卜、大白菜等等。都趕在這個季節(jié)成熟了。

        于是收獲的氣息充斥著村里的每個角落。

        玉米秸被垛在野外,甚至大街;屋頂上搭起玉米墻,還曬著芝麻、花生。

        剛剛收拾下來的花生是不折不扣的美味。于是洗去泥巴,擱點鹽巴,放幾個八角、花椒,煮上一鍋,犒勞一下大人、孩子。

        能夠煮了直接吃的還有玉米、大豆、紅薯、胡蘿卜。玉米和大豆不能等長得太熟,不然太硬,趁嫩的時候吃,所謂老玉米也是不能等熟透了。大豆在老家叫黃豆,趁綠的時候可以煮來吃。現(xiàn)在夏天到戶外吃羊肉串的時候,往往也來一盤花毛拼盤,就是花生和毛豆,毛豆就是黃豆,黃豆就是大豆。

        灶間的柴噼噼啪啪地響,灶火把母親或者父親的臉映得通紅。

        孩子有時候也搭把手,燒火是沒問題的。在農(nóng)村待過的孩子誰還不會燒火啊?把長長的秸稈在小腿上一磕,折成幾段,塞進灶膛,看著呼呼的火苗,聽著鍋里翻滾的聲響,肚子開始咕咕作響了。

        那時候家里人多。我們哥仨加上父母,一家五口人,三個男孩子正是長身體能吃的時候,所以家里的灶是大灶,鍋也是大鍋。好在家里糧食已經(jīng)夠吃了,再也不用為吃發(fā)愁了。大灶需要風箱鼓風,呼答呼答的風箱和呼呼的灶火,燒得滿屋蒸汽,飯香撲鼻。

        過年時的大灶是最忙碌的時候。蒸完饅頭蒸年糕,蒸完年糕做豆腐,做完豆腐煮豬肉。當餃子端上桌的時候,除夕夜氛圍便進入高潮。家家戶戶已經(jīng)燃起了煙花爆竹,人間的煙火帶著鄉(xiāng)土莊稼的氣息直沖云霄。

        有了火,人類才有可能延長壽命。

        一道閃電擊中了一棵已經(jīng)干枯的老樹,引發(fā)了大火。古老的人類對突如其來的大火充滿了恐懼。也許他們認為是上天在對他們所做過的什么進行懲罰。

        當大火熄滅時,他們終于明白,上天不是在懲罰他們,而是在警示、引導(dǎo)他們。他們在大火燒毀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被燒死的動物。在饑餓充斥的時代,他們嘗試著食用每一種東西。他們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燒烤過的動物肉,遠遠比生食好吃,易消化。所以,這在歷史上被稱為一場革命,一場用火的革命,一場有關(guān)人類生存的革命。

        一開始,他們小心翼翼地保存自然形成的火種,既能取暖,又能燒烤食物,喝上熱水,還能驅(qū)趕狼蟲虎豹。后來,他們學(xué)會了鉆木取火,逐漸進入刀耕火種的時代。

        在中國史書中,對人類取火用火也早有記載。南宋羅泌所著《路史》中就說:“遂明國不識四時晝夜,有火樹名遂木,屈盤萬頃,有鳥名‘號鳥,啄木則燦然火出,圣人感焉,因取其枝以鉆火,號遂人?!闭f是燧明國圣人燧人氏受神鳥“號鳥”啄木出火的啟發(fā),發(fā)明了鉆木取火。《韓非子·五蠹》中也有論述:“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蛇蟲……民食果瓜蚌蛤,腥臊惡臭,而傷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鉆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之曰燧人氏。”這則在民間流傳已久的神話,說明了人們一直把取火用火,當作人類發(fā)展史上的一件大事。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這樣評價人類用火:“就世界的解放作用而言,摩擦生火第一次使得人類支配了一種自然力,從而最后與動物界分開?!?賈蘭坡先生在《人類用火的歷史和火在社會發(fā)展中的作用》一文中則說:“人類對火的控制,是人類制作第一把石刀之后,人類歷史上的第一件大事。這一偉大創(chuàng)造,在人類發(fā)展史和人類文明史上,有著極其重大的意義?!?

        縱然水火無情,但不能不說,水和火是自然給予人類的兩大禮物,并堂而皇之地進入到五行之列,成為萬物的生產(chǎn)者。

        人們把人間煙火賦予一種溫暖的情感,當作家的歸宿——萬家燈火,是照亮夜行人孤獨寂寞心靈的光芒。而一點漁火,也能點燃旅者心頭的離愁別緒,并隨著那一點火光而心情搖蕩。如今,人們在舉辦活動時,也喜歡在院子或野外,點燃一堆篝火,載歌載舞,釋放情懷。

        篝火最初的意義就在于在野外燒水做飯取暖,也有著驅(qū)逐野獸的目的,但慢慢地演變成了一種儀式,一種渲染氣氛的具有一定文化意義的符號。

        老家在正月初十晚上照例是要在門口點燃一堆火的,把一年不用的舊物件,比如舊笤帚,舊笸籮統(tǒng)統(tǒng)燒掉。孩子們在火堆上跳來跳去,念著“烤烤腰腰不疼,烤烤屁股屁股不疼”的俗語,給年節(jié)增添了不少的歡樂。

        最近讀《蘇軾圖傳》,說到蘇軾知徐州期間,給老百姓辦了許多好事,其中就包括一項重大貢獻——發(fā)現(xiàn)并使用煤。

        在煤出現(xiàn)之前,徐州的老百姓是燒柴做飯的,而柴奇貴。書中說,“有時一床被子還換不到半捆濕柴”。

        不僅僅是徐州的老百姓,在煤出現(xiàn)以前,各地的老百姓引火之物只能是柴。柴米油鹽醬醋茶,首屈一指的是柴。俗話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說法,但沒有了柴,就起不了火,即使有米,也只能生活在“寒食”當中。所以說,打柴是一件很要緊、很正經(jīng)的事。樵夫的工作很神圣,但卻正如古詩中所說的,“遍身羅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不知道有誰依靠打柴而發(fā)家致富。

        升斗小民的日子從來是艱辛的。

        而我們也很難設(shè)想在沒有煤的日子里老百姓生活是不是有些困窘。有山林的地方,打柴問題倒是不大,可是沒有那么多山林的地方呢?尤其是沿海地區(qū),該用什么方法呢?

        我們平原地帶不缺植物的秸稈,但其他地方呢?這當然是個問題。明代以前,玉米還沒有來到中國,棉花也最早在宋末的時候才大規(guī)模在內(nèi)陸種植。顯然,蘇軾生活的年代里,雖然物產(chǎn)豐富,錦衣玉食,但還是沒趕上穿棉花,吃玉米,也沒有趕上燒玉米秸、棉花稈。引火之物值錢也就不足為奇了。當然,也不能坐井觀天地以為各地都要燒玉米秸、棉花稈,但除了打柴外,燒莊稼的秸稈是不二選擇,大同小異而已。

        這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為什么古代在長時間里是沒有“一日三餐”的,而是一日兩餐。稼穡艱難,產(chǎn)量不高,取火不易,因此晚餐一般只是把朝食剩下的或有意多做的飯熱一熱再吃。少吃一頓飯,便可少燒許多柴火。當然,隨著物質(zhì)生活的豐富才逐漸實現(xiàn)了“一日三餐”,尤其是煤的發(fā)現(xiàn),更是既解決了民用燃料,又保護了森林,促進了經(jīng)濟的大發(fā)展,為未來世界的大變革打下了物質(zhì)基礎(chǔ)。

        我們管不入凡俗的人或行為叫不食人間煙火。而大多數(shù)人卻享受著人間煙火帶來的樂趣。一杯酒,一壺茶,一本書,一碟菜,一碗粥,一兩肉,在人間煙火中詮釋著生命的意義。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可以與酒肉相交,也可與詩書為伍??梢栽隰[市開懷,也能在斗室靜坐。張國榮在一首歌里,把每個生命比喻成不一樣的煙火,無非是提醒自己,也提醒別人,生命不同,但要活出同樣的燦爛。

        而他卻毅然告別了人間煙火。這也是生命的奇絕之處。

        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了一個文明高度發(fā)達,生活相對富足的時代。也進入了一個資源需求量大,卻日漸枯竭的時代。人間煙火到底還能夠燃燒多久,我尚不知道答案。而什么時候能夠享受沒有霧霾的人間煙火,就像享受回憶中的炊煙那樣,也似乎是一種美的夢想。夢想,當然希望早日實現(xiàn)。

        心有千結(jié)是鄉(xiāng)愁

        我閑暇之時,回到趙縣老家探訪了幾處古跡——尚談不上是名勝,因為既沒有名勝的聲名,也沒有名勝的模樣。大多數(shù)都沉默于郊野,泯然于荒丘。于是回來寫了幾篇文字,題目統(tǒng)一為《寂寞趙州》。寫寫趙州,寫寫家鄉(xiāng),一直是縈繞在心頭而揮之不去的情愫。雖然,有時候也對家鄉(xiāng)的種種有些失望,有些無奈,但內(nèi)心深處還是對這個歷史軍事重鎮(zhèn)、文化名城有著刻骨的熱愛。這便是植根于內(nèi)心的家鄉(xiāng)情懷。

        我寫過《趙州賦》,又寫了《寂寞趙州》,還寫過《大地無言》《太陽的顏色》,都是基于對老家、對父老鄉(xiāng)親的熱愛、敬重,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大地無言》《太陽的顏色》寫于近二十年前,當時大學(xué)畢業(yè)時間不長,回家也多,看到這里的大地,看到這里的人們,總會產(chǎn)生一些感悟,于是就把這些感情寫了出來,這里面是濃重的情感。

        只因為自己生于斯,長于斯。

        始終忘不了這一片廣袤而生機勃勃的田野。這是上天賜予中國最好的一片土地:四季分明、土壤肥沃、交通便利、一望無際。在農(nóng)耕文明久遠的中國,土地是根本,這也是上帝對這一方百姓的眷顧??v然在歷史上從不缺乏苛政猛于虎的時段,但這方土地的收成總還是讓生活在這里的人們能夠茍活并且綿延下來。而隨著時代的前進,這片土地養(yǎng)活了更多的人,上達廟堂,中至江湖,下見布衣。

        當下正值隆冬。窗外是灰茫茫的一片——正趕上近年來最嚴重的一次霧霾天氣,社會上各種吐槽,各種段子,也只是無奈、憤怒和嘆息。這種無奈、憤怒、嘆息不僅僅是對天氣,還有其他。

        我便更加留戀曾經(jīng)經(jīng)過的那片土地。

        正是在冬季。

        曠野尤其顯得空曠而博大,過冬的小麥被或厚或薄的雪覆蓋著,也可能僅僅是一層霜花。已經(jīng)天寒地凍。西伯利亞寒流從北而來,在這里撒著歡兒肆虐,吹得樹梢、電線“嗚嗚”作響,卷得塵土和草木的枝葉漫天飛舞。父老鄉(xiāng)親們已經(jīng)忙完一年的農(nóng)活,便閑散起來。那時候打工的氛圍還不是很濃,我們的父輩們再也不像在他們年輕時要戰(zhàn)天斗地地去窮忙活。忙活了一年的他們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高高興興地準備過個好年。如果是要準備給兒子娶媳婦蓋房的話,就要在入冬前打上幾架坯。這是在過秋之后唯一的強體力的勞動了。而我們還要頂著風騎著自行車上學(xué)去,有時候由于風太大,只好下來推著車子走,竟然沒感覺到辛苦。那時候,并不知道雪萊,也不知道他的《西風頌》,但知道春天是早晚要來的。而在心中,卻沒有想這些,大概想的是千萬別遲到,甚或什么也沒想。

        而春天卻不會遲到。

        春天當仁不讓地是一年中最美的一個季節(jié),這里的田野也當仁不讓地成為四季當中最美的。用一碧萬頃來形容,是毫不夸張的。綠油油的麥子在浩蕩的春風里和明媚的陽光下展示健康而旺盛的生命,給看倦荒涼一冬的雙眼帶來視覺上的愉悅;偶爾一片金色的油菜花,為這片綠意濃濃的土地增添一抹亮色。飛蟲在麥田里熱舞,翅膀在陽光下熠熠放光;而勞動者的身上也鍍上了一層金色,渾身充滿著力量。他們不是朱自清先生筆下在春天里舒展筋骨的人們,他們在用自身力量爭取豐收。在他們的眼里,這土地雖然美麗,但他們需要的是收獲。因此,他們唯有在春日的陽光下辛苦耕耘。此時,這里溫暖而寧靜。熱鬧是屬于那些小蟲子們的。它們用飛舞闡釋生命,而土地用寧靜在孕育生命。

        而小麥一旦到了抽穗的時候,天氣就立馬開始熱了起來。

        然后就是“三夏”時刻?!叭摹奔聪氖?、夏種、夏管。一陣干熱風,就能讓昨天還青青的小麥一夜見黃。當小麥即將成熟的時候,農(nóng)民們便開始在麥壟里點玉米。玉米不像小麥用播種機來種,也不是像現(xiàn)在一樣用玉米點播機,而是要用一個小鏟子鏟出一個小坑,在坑里扔上幾粒玉米種子,然后再用腳劃拉一層土蓋上。待小麥收割完時,翠綠的玉米苗已經(jīng)長出寸數(shù)高了。點玉米是很累的一件事,不僅僅是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熱,更重要的是無數(shù)次地彎腰直腰,讓大多數(shù)人有點吃不消,干完一天的活總會累得腰酸腿疼。點玉米累,而管玉米一點兒也不輕省。等玉米長高一點,就要間苗、鋤草。間苗就是讓每個坑里出來的三四棵苗留一棵,除了“木秀于林,鶴立雞群”的玉米苗外,大多數(shù)就得拼運氣了。爾后便是施肥,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寫過,越是下雨的時候,我們越要往地里跑,給玉米施肥。趁著雨水,把營養(yǎng)灌輸給正在拔節(jié)的玉米。拔節(jié)的時候如果營養(yǎng)跟不上,就像孩子一樣,會耽誤其一生的成長,影響收成。再高一點,又要撒藥。有的時候用噴霧器打藥,有的時候卻要用手把藥撒在玉米的頂葉的心里,防止一種病蟲害,大概是叫鉆心蟲吧。那種藥叫666粉,現(xiàn)在已經(jīng)禁用了。

        當然,給玉米間苗還不是最累的,更累的是給谷子間苗。給玉米間苗拿著鐵扒子半彎腰就行,而谷子苗又細又小,得蹲下去,用手一棵棵地揪。每壟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谷子不像小麥。小麥是分蘗的,即一粒小麥長出地面后,會分成若干枝。而谷子卻是一棵就是一棵。所以間谷苗很小心,半天也挪不了幾步。有怕累的就干脆搬個小馬扎坐著給谷子間苗。一天下來,腰同樣會酸,但卻間不出幾行來。

        然后就等著秋收。

        喜歡秋收的味道。這時候已經(jīng)沒有收小麥時的又臟又熱又扎,雖然也是累,但少了打仗般的緊張。同時,高高的莊稼被摞倒后,心頭一下子便敞亮起來,眼界一下子也寬廣起來,再加上莊稼青草特有的味道彌漫在天地間,和夏收的心情就立時大不一樣了。地里又滿是能跳能飛的促織、螞蚱、扁擔(一種昆蟲),有時候就會不辭辛勞地跑上百十米抓一只拍著翅膀的大螞蚱。那時候也有蟈蟈,甚至幾個小伙伴挖起深溝大壑去找那種短尾巴的老鼠,一般都能在老鼠窩里掏出半斤糧食。

        我想念那時高遠的天空;想念那時充實的秋收;想念那一種青草彌漫的味道。

        秋收完就是耕地、平地、種小麥。等待冬的光臨,然后開始一個新的輪回。

        除了一馬平川的莊稼地,還有東部的梨區(qū)。趙州梨花、趙州雪梨和趙州橋、柏林寺一樣,是趙州的名片。梨區(qū)也是趙縣經(jīng)濟最發(fā)達的地方,給趙縣稅收貢獻了不小的力量。那里比較早地就過上了好日子,最早的一批“萬元戶”基本都是在那邊?,F(xiàn)在,春天賞花和秋天采摘已經(jīng)成為固有的儀式和活動,既給忙碌的城市居民一片休閑的空間,也多多少少帶動了當?shù)亟?jīng)濟的發(fā)展。

        無論是自然的,還是人文的,都讓我喜歡和留戀。

        最近更是讀到了許多關(guān)于趙州的文字,里面既有欣喜,也有遺憾。

        欣喜文化的厚重,遺憾文化的遺落。

        而我的感覺,還不僅僅是文化的遺落,是整個文明的迷失。

        尤其是這些年來,我更能切身感受到所發(fā)生的那些消極變化。

        從石家莊往回走,在308國道新宅店向東拐的那條路的南側(cè),是一條排污溝。在很小的時候,這條排污溝就有。那時候能從水里看到漂浮著各種醫(yī)用垃圾,味道刺鼻。到后來,周邊的人們竟然開始用溝里的水澆灌莊稼地。那時,沒人告訴這水能不能澆地,也沒人來處理這些散發(fā)著惡臭的污水。

        而這些年來,這一片突然罹患癌癥的人多了起來,不能不讓我們懷疑這一片土地是否遭受到了污染,我們所吃的糧食是不是遭受其毒害。

        然而,污染土地的又豈止是這條溝里的水?

        曾幾何時,人們都開始忙著掙錢。當人們從“斗私批修”的惶恐中走出來,從土地的束縛上擺脫出來,掙錢成了人們生活的一個重要目標。養(yǎng)家糊口,是每個人的權(quán)利;讓老百姓的日子過得更好,是一個國家的責任?!耙越?jīng)濟建設(shè)為中心”方向的指明和黑貓白貓之論的興起,更是激起了普通百姓的十足干勁。有能力有門路的建個工廠,沒能力沒門路的到工廠里打個工;有大錢的辦個大工廠,有小錢的開個小作坊;膽子大的搞點創(chuàng)新,膽子小的亦步亦趨。馬路邊上一下子大大小小地建成了各種工廠,那還不夠,于是把市內(nèi)一些大的生產(chǎn)企業(yè)也引到家門口。甚至在“招商引資就是生產(chǎn)力”的號召下,從省外、國外引進大的投資項目,所以一切看起來都欣欣向榮,一切看起來都紅紅火火。等到煙筒冒出黑的或黃的煙來,管道流出黑的或黃的水來,人們臉上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人們不在乎濃煙滾滾,也不在乎污水四溢,因為這些似乎與大家無關(guān)。

        而與我們有關(guān)的飲用水卻越來越難吃到了。

        據(jù)說,現(xiàn)在村子里澆地的水和飲用的水已經(jīng)有300米深。這還不是污染最嚴重的地方。有的地方所說已經(jīng)打不出好水了。

        忽然覺得心里好難受。

        記得嗎?小時候口渴了,會直接抄起瓢在自家水甕里舀上半瓢水,咕嘟咕嘟灌下去,連嘴也不用擦一溜煙地跑去玩了。而如今呢?城市里到處是凈水裝置,老家的自來水也不敢直接入口,生怕落得個病從口入。

        這真是生活的吊詭之處。我們必須承認,農(nóng)村的生活的的確確是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房子建得不比城市差,街道再不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但環(huán)境卻差強人意。光是堆在村口的垃圾,就成了心腹之患。

        幾乎每個村的村口,或者旁邊的坑溝,都成了垃圾堆積場。塑料產(chǎn)品的使用不僅僅增加了垃圾的堆積速度和數(shù)量,更加重了垃圾處理的難度。過去的村里也產(chǎn)生不了多少垃圾,無非只是一些廢紙、臟土、爛日用品,搜集起來一股腦地扔到糞坑里——家家戶戶都有糞坑,現(xiàn)在被城里人稱作連茅圈。一邊連著廁所,一邊連著豬圈。糞坑出來的是純粹的有機肥料,等到快耕地的時候,都撒到田間,給莊稼提供健康的營養(yǎng)?,F(xiàn)在村里也幾乎不再有露天的糞坑了,有機肥料也幾乎被化肥替代了,所以垃圾堆放和處理就成了一道大大的難題。好在老百姓并不在意,他們都把垃圾堆到了村口,也似乎與自己毫無關(guān)系。

        每個村口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塑料袋在風中嘩嘩作響。

        這些嘩嘩作響的白色垃圾,和“建設(shè)美麗鄉(xiāng)村”的口號、標語放在一起,多少有些刺眼。

        刺眼的還不僅僅是這些,還有一到冬天家家戶戶冒著黑煙的煙囪。

        我們當然不能去矯情地苛責父老鄉(xiāng)親們的煙囪和黑煙。當城市里取暖都用上了干凈的天然氣后,村里的老百姓仍然只能用煤。我們躲在有暖氣的屋子里,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農(nóng)村老百姓燒煤本身是不道德的。但有些事也確實讓人感覺些許無奈。

        我今年給父母重新安裝了取暖爐,跟父母說一定要燒好煤,別怕花錢。一是煙少一些,二是總得說來也費不到哪里去。父母就跟我講起村里取暖的一些事情。說本村一位村民,取暖為了省煤,他把從村口垃圾里找的能燒的東西,比如說爛皮鞋什么的,都用來燒火取暖。我說那得多味啊,又有毒。他們說,誰管那個啊。

        是啊,誰管那個?。?/p>

        村里一些人生活依然不富裕,所以他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又不都是很苦,卻也仍然什么也不在乎。

        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買絲繡作平原君,有酒惟澆趙州土?!崩钯R的《浩歌》和納蘭性德的《金縷曲》,都使得趙州生動而具體地活在了千古詩詞當中。讀他們的詩詞,我們能夠想象出古趙州歷史的悲壯與深遠,感受到滲透在這方土地上那不絕如縷的文化魅力。

        而今,這種文化都被經(jīng)濟的頭腦沖得七零八落。

        普通老百姓掙錢想過好日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本也無可厚非。但有時候敦厚的品格和傳統(tǒng)的良知卻不得不經(jīng)受金錢的考驗。淳樸民風,傳統(tǒng)禮儀,文化精髓,都已經(jīng)零落黃泥。

        子曰:失禮求諸野。而今,野亦不復(fù)存禮。

        不過,我仍然愛我的趙州。我也相信,家鄉(xiāng)會越來越好。

        年輕時,我們都努力逃離家鄉(xiāng);現(xiàn)在回頭,眼里卻滿是淚光。

        過去那些年

        毋庸置疑,春節(jié)是中國人心目中最重要的節(jié)日,氣氛上最隆重的節(jié)日,喜慶的氣氛是任何一個節(jié)日無法比擬的。西方的節(jié)日再熱鬧,但在這片土地上總會缺乏一種隆重的氛圍;西方的節(jié)日再密集,也無法撼動春節(jié)的地位。春者,一年之始;春者,四季之首;春者,生機無限;春者,希望萌動。因此,自古春節(jié)就被賦予了更多的內(nèi)涵。其來源眾說紛紜、五花八門,其習(xí)俗林林總總、紛紛雜雜。但春節(jié)回家,卻是千百年來中華民族牢不可破的習(xí)俗;春節(jié)團聚,是上千年來國人一年終了的期盼。風雪無阻,千里回歸,國人每年都要趕在年前回家,趕回家過春節(jié)。我也是如此。

        回家過年的感覺是從大學(xué)時代才真正在心里產(chǎn)生出來的。在此之前,家在眼前,家在身后,抬頭便是,轉(zhuǎn)身便至,上了高中以后,高中在縣城之內(nèi),亦千步之遙,回家也沒有什么更深的含義在其中。直至上了大學(xué),從未離家千步的我到了京城,才真正體會到什么是家鄉(xiāng)、什么是思念、什么是親情。一年回家兩次,暑假和寒假,每次都歸心似箭,每次都望眼欲穿。想象父母的身影,想象父母的眼神,想象家中一畝三分地,想象陋室蓬蓽。

        回家,是一位游子的幸福旅程。

        現(xiàn)在,仍然要往家趕,但我的感覺卻是這不僅是親情之所系,更多的是自我感覺在完成一種儀式。這種儀式是溫暖的,也是冷峻的;是自覺的,也是他律的;是順理成章的,也是矛盾交織的。不斷道聽途說有小兩口為回誰家過年而分崩離析的。我總覺得一種儀式更重于情感,是無法讓人理解的。是禮大,還是情重?面對西方節(jié)日步步緊逼,我們尚能強守著最后的防線,但當文化內(nèi)涵失落而完全演變?yōu)橐环N形式時,我不知道紅旗到底還能扛多久。

        又要過年了。不由得十分懷念小時候過春節(jié)的那些事情。當追憶成為習(xí)慣,便會經(jīng)常感嘆,感嘆時光的雕琢,歲月的變遷,以及再也無法尋找回來的一切。過去只能存留在記憶當中,一點點地讓我們用來回憶,用來感嘆,用來溫暖我們正在漸漸滄桑的心情。

        對過年的追憶,需要把目光放回到三十多年前。因為那時候?qū)Α澳辍钡目释顬閺娏?,對“年”的記憶最為深刻,對“年”的感覺最為親切,對“年”的期待最為迫切,與現(xiàn)在孩子們對圣誕老人送禮物的期待最為相似,因為過年,就標志著能夠享受到一切平時享受不到的快樂。

        那時候人們普遍過著窮日子。所以過年不僅僅是換上一套新衣服,還會吃上白面,包括饅頭和餃子,還會放鞭炮,還會到戲臺下買山里紅吃,買洋茄子吹著玩,猜謎語,蕩秋千。

        于是,從入臘月開始,便會扳著指頭算日子,渴望達到了極限。

        不知道哪一種期待是最期待的,對于男孩子來說,可能是過年放炮,對于女孩子來說,莫過于有新衣服穿了。

        男孩子對炮的喜愛是天生的,和女孩子對衣服的喜愛一樣。那時候縣城有集市,鄉(xiāng)里也有集市。年底的集市比往常氣氛更濃烈,人們趕集是為了備年貨,買豬肉、粉條,買海帶、魚蝦,買窗紙、神像,買燒紙、鞭炮等等。而集市上往往專門辟有炮市。煙花、二踢腳、小鞭,應(yīng)有盡有。男孩子有的跟著大人,有的自己行動,都要買上一些大炮小炮的,準備大年三十晚上乒乒乓乓地放起來。有的孩子等不及,便在回家的路上,或者麥地里,偷偷地拿出幾個小的,啪啪地放著,心里也跟著鞭炮樂開了花。那時候有一種東西叫“起火”,現(xiàn)在可以稱之為“鉆天猴”,我想應(yīng)該是火箭的雛形。帶根麥稈,在手里拿著,點著捻,“哧”地一聲就飛向天空,沒有什么危險性,還帶點刺激。那時候我的腦子還是有點暈,也是小孩子的好奇之心吧,正如現(xiàn)在人們所說的,“好奇害死貓”。自己一直以為“起火”就是一個小炮加個麥稈就能飛起來,于是,自己在一個小鞭炮上加了一根麥稈,點著了,后果可想而知。手上被炸了個泡,還不敢讓老爸老媽知道,咬著牙忍著,實實在在地痛苦了好幾天。

        改革開放的頭些年,老百姓的日子還真是有了非常大的起色,焰火禮花一下子多了起來。曾經(jīng)過年的時候,每到傍晚,四周便炮聲隆隆。而天一擦黑,四下里更是火花四起,五彩繽紛,甚為壯觀。只是這幾年竟不如從前了。

        那些年過年最希望的一件事就是穿新衣戴新帽。女孩子可能最大的期待就在于此。當然,臭小子們也是要換一套新衣服的。一年的衣服總要穿到年三十晚上鉆被窩前才脫掉,然后第二天早早睜開眼,看有沒有新衣服放在頭起。其實這種期待的結(jié)果早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但還是抑制不了興奮。從入臘月起,母親便會從集上扯了衣料,拉著自己,找到村里的裁縫量三圍,量身高,看到他們在衣料上拿著粉塊劃來劃去,就知道這塊面料將是自己的新裝。同時也知道,到了大年初一早上,便可以穿著它走街串巷。那時候男孩子大多是軍裝綠,或者是深藍色,沒有過多可選的料子,至于女孩子穿什么衣服那時候我并不關(guān)心,而小小子們的一色的綠色卻是最牢固的記憶。

        大年初一起來便穿上新衣服去跟著大人拜年。有時候家長怕磕頭把衣服磕臟了,還不讓穿著新衣去,等把年拜完了,再讓換上新裝。按照風俗,女孩們是不用去轉(zhuǎn)圈磕頭拜年的,自然早晨一起來就可以換上新衣服,足可以臭美一陣兒了。

        在村里,過年聽戲一般要等到初五之后。在此之前要有其他的娛樂項目,于是有好事者便在村里最核心的十字街頭架上秋千。秋千要用高有三四丈的四根沙桿,兩兩交錯,搭起架子,上面架起橫梁,然后用小孩胳膊粗的兩根大繩綁到橫梁上,在底部拴上踏板,一副秋千便搭好了。這不是李清照詞中小姑娘悠哉悠哉坐著談笑或作哀愁狀的秋千,而是純爺們兒玩的游戲。人要站在踏板上而不是坐在上面,用雙腳的力量將踏板蹬起來,越蹬越高,水平高者甚至可以蹬到與橫梁基本水平的位置,讓下面的小孩子們一陣陣的驚呼。也有玩雙人的,即兩人面對面站在踏板上,膽大的人還玩?zhèn)€花樣,據(jù)說叫腦后摘瓜,我是忘了動作要領(lǐng)了,說是玩不好還會出人命,這才是勇敢者的游戲。

        我們不敢上秋千,就只好到村里水塔下面猜謎語去。那時候,我們村有兩位有文化的老先生,很熱衷于搞點文化娛樂活動。我們其時還正上小學(xué),經(jīng)常到他們家玩,聽他們唱戲,看他們寫字。一到正月,兩位老先生就會用紅紙寫上謎語,貼到水塔上,自己花錢準備上鉛筆、橡皮、水果糖,猜中者普遍有獎。我就成了一個猜謎的愛好者,幾天下來也會賺上幾根紅藍鉛筆,或者幾塊橡皮,成就感大大的。印象最深的一次猜謎竟然是歪打正著。謎面是“王母娘娘蟠桃宴”,猜一個常用的成語。我想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這個低層次的謎語的謎底。但自己那時尚小,已經(jīng)覺得很深奧了。就想,蟠桃宴上來那么多人,吃桃子肯定會聚精會神地吃——呵呵,就這么傻。于是,我說是“聚精會神”,答案居然正確。后來,經(jīng)解釋才知道,哦,原來是蟠桃宴請的都是神仙。所以叫聚精會神。其實后來想想,會神也許對,聚精就不對了,堂堂王母怎么會召集妖精呢?這話如果說起來,倒顯得矯情了。

        過了初五,便有大戲可看。從初二初三開始,熱心張羅的鄉(xiāng)親就開始在十字街當中搭戲臺。戲臺很簡單,用幾個大油桶——也許還有一些土坯吧——當臺柱子,然后在上面搭上木板,在木板上鋪上苫布,再搭上頂棚,左右后三面遮嚴實了,留出后臺,就準備大戲開鑼了。所謂大戲,其實是草臺班子。從周邊鄉(xiāng)鎮(zhèn)請來戲班子,唱幾天。我記得印象深的有秧歌、墜子、絲弦。秧歌并不是我們現(xiàn)在說的扭來扭去的秧歌,是戲的種類,調(diào)子簡單而并不優(yōu)美??傆袔讉€上了歲數(shù)的中老年婦女扮成小丫環(huán)和小姐,竟然也會惹得滿堂彩。不能不說,當年農(nóng)村文化生活是非??菰锏?,一年能放兩次電影就算是不錯了。直到大隊部有了電視,后來家家戶戶都有了電視,才算改變了文化生活單調(diào)的局面。雖然有了電視,但過年請人唱戲仍然是村里人熱衷的。只要有戲,總是顯得熱熱鬧鬧,有個過年的氣氛。有的人家會把孩子的臉讓化妝師涂抹上油彩,然后在戲臺上讓人提著走一圈,說是免災(zāi),往往把孩子弄得鼻涕眼淚的。

        就像魯迅先生的小說一樣,孩子們在臺子底下,并不是為了看戲,因為臺子底下有賣糖葫蘆的,有賣甘蔗的,有賣芝麻糖的,有賣氣球的——我們叫洋茄子。那時候的玩具基本上限于洋茄子、玻璃球,女孩們可能還有毽子什么的。男孩子有時候聚到一塊“蹦羅鍋”。所謂蹦羅鍋就是一個人從蹲下,到半蹲,再到半立、直立,若干個姿勢,其他的孩子依次從他身上跳過去。直到誰跳不過去了,他就開始蹲下讓別人跳。女孩子們據(jù)說除了愛玩過家家,就是愛唱戲了。無論是過家家,還是唱戲,都是有角色的,她們或者扮演媽媽做飯、照顧孩子,或者依據(jù)戲臺上的故事,自己再加上想象編排一下,披上床單,扮一下小姐丫環(huán),吚吚呀呀地唱一段毫無情節(jié)、南腔北調(diào)的小戲。

        過年的風俗,從小時候的記憶當中呈現(xiàn)出來的,與現(xiàn)在差別并不大。

        首先是吃。頭過年就要把吃的預(yù)備足了,反正冬天天冷,食物是很難放壞的。這樣,一個正月基本就不用準備吃的了,拿出來現(xiàn)成的一做,就是一頓飯。

        過年要蒸饅頭、花卷、大卷。有些講究的,還拿饃饃模來扣饅頭,有各種各樣的花紋,出鍋后再在上面點個紅點,看起來讓人特別有食欲。然后是攤煎餅。此煎餅不是我們現(xiàn)在早點吃的那種煎餅,而是用純粹小米面,加上水調(diào)成糊狀,再用老家的煎餅鍋攤,松松的、甜甜的,有的還在里面加上白菜粉條的餡,別有一番風味。然后蒸年糕。年糕是黃米面做的,也就是黍子面。黍子的穗子有點像稻子,米性黏,產(chǎn)量低,長在地里一刮風就容易倒伏。由于產(chǎn)量低,不好管理,這幾年我們那邊已經(jīng)不種了,每年都要買一些,做年糕。有的家里用黏高粱做,也可以。現(xiàn)在有些家里還用糯米——也叫江米來做,再加上甜甜的蜜棗,口感非常不錯。

        三十晚上和大年初一的早晨是一定要吃餃子的。一般下午包上好多的餃子,供吃兩頓。還記得一入臘月,就在一個碗里用秸稈篾串一串大蒜,長出蒜苗,做餃子餡時剪下蒜苗,可以幫助提味。據(jù)老人們講,在他們小時候,家里白面,也就是小麥面很少,但過年的餃子是不能少的,沒有白面,就用雜面和面,搟皮包餃子。

        一般情況下,還會炒些花生,買些瓜子,當平常無聊時的零食用。這些年大多也不種花生了,每家都要買上一些,延續(xù)無聊時嗑著玩的習(xí)慣。

        大年初一拜年,是最隆重又最不隆重的儀式。說是隆重,因為凡是能動的男丁,除輩份最大的以外,都要出門給人磕頭。主要是給本家大輩磕頭,也有給鄰居大輩磕頭的,這屬于自由選擇,倒也無人強迫。說不隆重,是因為磕頭也是一件很熱鬧的事,并不嚴肅。大家見面嘻嘻哈哈,有的并不一定真的磕下去,有的被人摁住非磕不可,熱鬧而無序。

        在農(nóng)村,早晨拜年都起得很早。春節(jié)是天氣正冷的時候,這么多年來,對于早早起來拜年從心里是抗拒的,但又不能不去。從溫暖的被窩里鉆出來總帶著很無奈的情緒。讓來家里給父母拜年的人給堵到被窩里總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所以寧可起床等著。然后湊成一伙人,熱熱鬧鬧地去給老輩拜年。

        走在街巷里,來來往往的都是拜年的,每一群人都嘻嘻哈哈,過年快樂的情緒充斥著每一條街巷。

        吃過早飯就去給逝去的先輩們上墳。各地風俗不同,有大年初一早晨上墳的,也有年三十下午上墳的,我倒是覺得年三十上墳比較合情理,既然是上墳祭祖,就應(yīng)該在年三十下午,要在我們享受之前,先讓先輩們享受,這才符合我們的孝心。但我們那的習(xí)俗仍然是初一早晨上墳。上墳也是男人的事情。轟轟隆隆一大家族,邊嘻嘻哈哈地走,邊乒乒乓乓放炮,大人小孩一片喜慶。到了墳上,磕頭、燒紙、放炮,儀式才算告一段落。到了正月十五,還要上一次墳,這些年我一直在外工作,不再回去了,都是家里的哥哥兄弟去,儀式比初一要簡單許多。人們不再結(jié)伴,而是獨來獨往。

        初二是婚后女子回娘家的日子,無須贅言。

        關(guān)于初十烤火的記憶是溫暖而深刻的。初十晚上,吃了晚飯,家家戶戶門前都會燃起一堆火,人們把舊的不再用的東西都放到火里燒掉,小孩子們還在火上蹦來蹦去,有諺語曰烤烤腿腿不疼,烤烤腰腰不疼。還可以包一塊年糕在火里燒,燒透后吃掉,別有一番情趣。

        過年敬神,是老一輩人最神圣的工作。過年前,要先請上各路神仙的像,是那種木刻版畫形式的?,F(xiàn)在可以作為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而存留,但在村里,卻是傾注了一片誠心。臘月二十三,先將灶王神送走,俗語有“二十三,糖瓜粘”的說法,以便讓灶王向玉帝匯報工作時,多說好聽話。所以灶王爺身邊老有一副聯(lián):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到了年三十,就要將各路神仙供奉起來。進大門一般要供奉土地,堂屋里供奉關(guān)公和全神,灶臺上當然是灶王,糧甕上要供倉官,另外現(xiàn)在有的在自來水管處還供上龍王,也求個風調(diào)雨順。一到晚上就看到里里外外燈火通明,香煙繚繞,給寒冷的冬夜增添一抹溫暖色彩。

        另外,貼春聯(lián),貼福字是亙古未變的習(xí)俗。再在室內(nèi)貼上身體健康的紅紙條,有車的寫上日行千里,日進斗金的吉利話,一派紅紅火火的年味就躍然而出了。

        南長街往事

        自從有車做代步工具后,我很少坐公交車了,即使出門也會打車。但自去年底,霧霾襲城,城市實施汽車單雙號限行,于是我又開始坐公交車上下班。車走在裕華路上,尤其是經(jīng)過南長街口時,我便想到了許多陳年往事。

        年輕的時候,要到石家莊坐火車,是必須經(jīng)過南長街和裕華路的。我一般從老家坐長途汽車到華夏汽車站,然后轉(zhuǎn)乘3路車至市第二印染廠。我的叔叔在印染廠工作,他那里就成了我的中轉(zhuǎn)之地。

        第二印染廠坐落在倉安路上,也就是現(xiàn)在的槐安路。而南長街連結(jié)了槐安路和裕華路。那時,裕華路也不叫裕華路,火車站附近一段叫南馬路,再往西叫石邑路。和它對應(yīng)的是北馬路,是現(xiàn)在和平路的一段。石家莊的路在20世紀的時候是比較奇葩的,就如鐵路警察各管一段,每一段有每一段的名稱。

        石家莊火車站似乎和其他地方的火車站沒什么大的不同,高大的鐘樓是其標志,從老遠就能看到表針。每到整時,便會響起《東方紅》樂曲,提醒著過往的旅客。

        九十年代買火車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要一大早兒去排隊,如果來晚了,每個售票窗口前都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要是運氣再不好,不是你要買的票賣沒了,就是剛輪到你,窗口便停止售票了。這種事并不少見。售票員一個一個也都跟祖宗似的,你要賠著笑,多說一句話都跟要了她親命一樣,甩給你臉色看。

        那時候也沒有快車,都是時速六七十,最高不過八十的普通列車,綠皮的。好多時候也只能買到站票——能買上票就已經(jīng)不錯了。

        畢竟那時候還年輕,站上一兩個小時也無所謂。曾經(jīng)有一次買了一趟從石家莊到北京的慢車,咣咣當當?shù)刈吡私艂€小時。車廂內(nèi)充斥著腳臭味、汗腥味和煙草味。在車廂連結(jié)處,往往是那些沒有座位的乘客堆放著的大大小小行李包裹,還有許多人在這里抽煙,聊天,煙霧繚繞,七歪八斜。有的人在這種晃晃悠悠、七葷八素的車廂內(nèi)最易暈車,一趟旅行下來往往能扒一層皮。

        后來才逐漸有了城際特快、朝發(fā)夕至或夕發(fā)朝至的快車,又到現(xiàn)在的動車、高鐵,老火車站也已經(jīng)不再使用,但鐘樓上的表針,仍然在按時運行。

        不能不讓人嘆息時空變化之大。

        那時候路上車并不是很多,除了公交車外,大多數(shù)的人都騎著自行車上下班。到了冬天,煙囪里到處冒的是黑煙,感覺地下總有一層黑黑的煙灰。整座城市便陷入了灰色當中。不過,那時候畢竟還是有風,人們便把頭蜷縮在衣領(lǐng)里跑來跑去。南長街兩邊開了一些門臉,至于賣什么的并沒什么印象,也始終回憶不起什么了,只是覺得和其他小街道并無二致,門口都擺著、掛著土產(chǎn)或者日用品。我印象中南長街和工農(nóng)路的交口,有個石家莊市手表廠的牌匾,但現(xiàn)在從地圖上查找,卻沒有。查地址,也不是。也許是我根本就記錯了,也許是后來搬遷了,反正現(xiàn)在地圖上沒有一絲痕跡。

        叔叔是親叔叔,但卻和我們家不是一個姓。父親有弟兄四人,一個妹妹。父親是老大,在印染廠工作的是我的三叔,但從小就過繼給了我的老姨(我們這兒的老姨指的是奶奶的姐妹而不是一些地方的小姨,有的地方也叫姨奶奶)。這是叔叔經(jīng)常對奶奶埋怨和哭訴的一件傷心事,就問奶奶為什么把他,而不是別的兄弟送給了現(xiàn)在的父母,實際上是姨姨姨父。奶奶也是無語凝噎。

        老姨父是市第二印染廠的老工人。那時候工人階級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并且允許子弟頂班。所以老姨父退休后,我的叔叔就到二印工作去了,他也成了我們家唯一的工人階級,是在市內(nèi)工作的第一人。他結(jié)婚后,嬸子在老家當農(nóng)民,叔叔就在工廠當工人,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

        叔叔在工廠住單身宿舍,所以我每次從家去北京上學(xué)時,都要在叔叔的宿舍住上一兩晚,等買到車票后再走。后來我畢業(yè)工作回到這個城市,一開始沒有宿舍,也在叔叔那里將就了幾天,直到單位安排宿舍。

        和叔叔住一個宿舍的,最早是一位和叔叔歲數(shù)差不多大的人,他和叔叔也是最好的朋友,每次去的時候都會很熱情地打招呼。后來,換成了一位比較年輕一點的,十分喜歡足球,墻上是意大利某個足球隊的海報,床上扔著關(guān)于足球的報紙,人不常見到。

        叔叔雖然識字水平不高,但總算能識文斷字,強過睜眼瞎。他仍然保持著一貫的農(nóng)民特征和粗放的性格,頭發(fā)蓬亂,愛喝酒,也愛喝醉。從一開始喝酒就叨叨他的不幸,他的郁悶,他的不滿,直到兩眼發(fā)紅,眼淚撲簌,最后醉倒在對奶奶的埋怨里。

        上大學(xué)時,我和叔叔通過兩次信,有一次,我把入黨的事跟他說了,老人家很高興,還給我回了信,鼓勵我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鼓勵我好好為人民服務(wù)。

        忘了哪一年,是個冬季,寒假。我放假回來后又路過他那里,這次他見到我后放聲大哭,我知道他是為他的二兒子,我的一位兄弟而哭。那一年,那孩子大概才十來歲,得了腦瘤。我秋季開學(xué)時,還到省二院去看望他,誰知那也是一次永別。孩子手術(shù)沒有成功,夭折了。十來歲正是活蹦亂跳的時候,對于任何家庭來講,這都是不堪忍受的重大打擊。我不能為叔叔分擔任何痛苦,卻只能跟著他一起哭,同時還要說些并不高明也并不管用的勸導(dǎo)的話。

        孩子如果活著,現(xiàn)在也得三十多了。小時候是個胖墩兒,從感情上講十分親近,因為畢竟是親叔伯兄弟。兩個村子隔了十幾里的路程,孩子每次來我家,父母也都會做頓好吃的給孩子吃,看著他吃飯的模樣,父母眼中充滿了愛憐。

        大概十年前,那時候我已經(jīng)在石家莊工作一段時間,叔叔單位改制,他們這批人有不少下崗了,他又回到了老家,終于和嬸子不再兩地分居。據(jù)說,他在家養(yǎng)了幾只羊,每天早上會去路邊放羊。我似乎能看到他拿著鞭子,和幾只羊一起,沐浴在朝日的光輝里。中間他還曾給我打過一次電話,看我能不能找人幫助他解決退休金還是養(yǎng)老金的問題,我能力有限,未能幫他解決,后來也不知道解決沒有。

        期間,每年還見一次兩次,還是那副愛喝酒,愛喝醉的模樣。

        三年前,叔叔突然病故了。聽家里人說,他是得了腦出血。他在縣醫(yī)院住了三天,沒救過來。我去縣醫(yī)院看望他,他也沒有醒來說一句話。去世后,我去吊唁,卻沒能送他最后一程。

        他的離世,總會讓我想起奶奶和小叔叔。他們都是腦部出血去世的,比他走得早幾年。也許在我們家的基因當中,腦部是需要十分注意的部位?;蛟S,改變生活習(xí)慣和飲食習(xí)慣,是我們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天氣仍然時好時壞,所以有時候還得坐公交車。只要每次坐公交車,路過南長街口,我都會想到叔叔,想到火車,想到那些年的點點滴滴。

        責任編輯 王志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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