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林 瑛 陳年豐（江南大學 設計學院 ）

江南園林風水淺析
——以寄暢園為例

文/ 林 瑛 陳年豐（江南大學 設計學院 ）

風水作為古代建筑、園林營造的一大要素，其發(fā)展歷史悠久，涵蓋內(nèi)容廣泛，理論基礎堅實。是數(shù)千年來先輩對自然界復雜浩瀚的信息源不斷總結(jié)得出的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并在數(shù)千年之中不斷地加以驗證完善。風水又名堪輿、卜宅、宅相、青烏等，以傳統(tǒng)的五行與氣論為主要指導思想，形成年代久遠。《尚書》中有“成王座新石器時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誥》”之語。河南濮陽西水坡1987年發(fā)掘出了仰韶文化遺址，其中45號墓葬墓主人東西兩邊分別埋有用蚌殼擺成的龍形圖和虎形圖，說明風水早在石器時代已經(jīng)開始有雛形產(chǎn)生。而先秦時代風水學已經(jīng)應用廣泛。風水學涵蓋面極為廣泛，包括天文地理、水文特征、建筑、景觀、心理等，對我國傳統(tǒng)建筑營造與園林設計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是研究古代園林與建筑不可回避的一個問題。

寄暢園是江南四大名園之一，又名“鳳谷行窩”。園名取自“取歡仁智樂，寄暢山水陰。清冷澗下瀨,歷落松竹林?！薄豸酥洞鹪S椽》這一首詩。園初創(chuàng)于明代嘉靖年間，成名于晚明萬歷，冠絕于清初康熙，是江南古典園林的集大成者。研究其中的風水運用對現(xiàn)代造園有著重要意義。筆者通過探討風水在寄暢園的選址、布局、堆山、理水、草木種植等方面的運用，或能對現(xiàn)代園林景觀營造有一些啟示作用。

一、寄暢園的相地立基

相地一詞本是風水堪輿學用詞，被造園家借用。相地是指園林選址以及周邊環(huán)境勘察，立基則是指園中主要建筑、假山、水體等的位置安排。從此處也可以看出造園與風水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明?計成《園冶?相地》一篇中說“園基不拘方向，地勢自有高低；涉門成趣，得景隨形，或傍山林，欲通河沼。探奇近郭，遠來往之通衢；選勝落村，藉參差之深樹?！逼渲小盎虬搅?，欲通河沼。探奇近郭，遠來往之通衢”等均說明了園地的選擇與風水的相關性。從風水上說，“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保丝梢砸暈轱L水一詞的來源。文中進一步說“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由此可見風水的主要目的是藏風得水。而風水的相地與園林的立基兩者的共同點均是尋找到一個適宜人居住，環(huán)境優(yōu)美的地點——“得風景吉秀之地，恭山水之勝而卜居之?！?/p>

圖1 《康熙南巡圖·卷七》

圖2 寄暢園平面圖

1.1 相地

風水之中相地主張“四靈齊聚，乃為大吉”，四靈即朱雀、玄武、青龍、白虎這四種靈獸。無錫寄暢園選址于惠山東麓，背靠惠山右倚錫山前臨芙蓉湖，是為山水絕佳之地。惠山亦稱九龍山，有大小山峰九座，故有“九峰翠嶂”之說。因九是陽數(shù)之極，龍為陽氣的最恰當代表，又其山峰低緩綿延，像一青龍時而潛伏于地下時而拱背于地上。所以惠山又名九龍山，可視為寄暢園四神砂中的玄武之象。而錫山則相對矮而小，可視為惠山的右護山，亦為龍之首。對應四神砂中的白虎護山。園中現(xiàn)存最高處為八音澗暗山，暗山實為明代江南巡撫周忱為改善惠山寺風水,堆疊于正統(tǒng)十年(1445)。當時惠山寺遭火災，巡撫周忱認為是寺左地勢平緩，左豁青龍所致，于是用燒毀的瓦石堆筑了一座護山，這就是寄暢園西部假山的前身?？梢暈榍帻堊o山。寄暢園東面地勢平坦開闊原為芙蓉湖，現(xiàn)在芙蓉湖已經(jīng)完全干涸。史載“惠山東北九里有上湖，南挖長洲，東峒江陰，北掩晉陵，蒼蒼渺渺，迫于軒盧，蓋自山下百余里，目極荷花不斷，以為江南煙水之盛”?！败饺刿?，本古芙蓉湖地，東通大江，南接龍山，西連云瀆，北抵郡郊，中包芳茂、秦望諸山；煙波浩蕩，相望百里?！?。其中多次提及龍山、惠山等地名?？勺C實惠山前原為湖沼之地，地勢開闊，水源充足。芙蓉湖可視為寄暢園的朱雀明堂。按照風水學的原理，背后惠山為玄武靠山，左邊引惠山余脈為青龍護山，右邊錫山為白虎護山，前面芙蓉湖為玄武明堂。四神砂具備，這就是寄暢園的大風水格局。清代早期的《康熙南巡圖?卷七》中較為真實的反應了寄暢園上述的大致風水面貌以及山水格局。（圖1）園主秦金常在園中宴集詩友 ,顧可適（蓉峰）（1482一1530）《鰲架亭歌宴秦太保鳳公園分賦》就是某次酒宴上的詩作“午橋野堂秀郁郁,九龍峻嶺流涼浮。巍峰冠若兮眾迥,列中有亭兮平波?！彼七@等夸贊寄暢園選址風水的詩句屢見不鮮。

1.2 立基

立基一詞是指園中山石、水體、建筑的布局定位。從寄暢園的山石水體定位、主建筑布局來看，同樣也受到風水學的巨大影響?！蛾栒畷分姓f“人之居處,宜以大地山河為主。其來脈氣勢,最大關系人禍福;最為切要。 若大形不善, 總內(nèi)形得法, 終不全吉?！鄙隙沃饕獢⑹隽恕跋嗟亍奔取按笮巍辈糠郑硕沃饕獢⑹觥傲⒒奔取皟?nèi)法”。寄暢園由暗山隔為東西兩部分。東部為游賞部分，西部為居住部分。東部游賞部分以水體為主，建筑物則幾乎都處在西部的居住部分，這是寄暢園的大體布局劃分?！对峤?jīng)》說“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故得水為上，藏風次之”。我國傳統(tǒng)藝術(shù)包括文學、繪畫、書法等里面很重要的一點便是“氣”。又“夫土者氣之體，有土斯有氣，氣者，水之母，有氣斯有水?！奔臅硤@處于錫惠產(chǎn)生的氣場之間?；萆绞峭粒巧鷼獾膱鏊??；萆剿畾獗卉饺睾缍?。形成了惠山芙蓉湖氣場。而寄暢園中用于止氣的水則是錦匯漪，用錦匯漪的水將大氣場的氣在園中進行進一步的界定。所以園中西南部建筑密集處為氣場核心所在。又因“氣遇風則散”所以這也是選址之處西北要有山的原因。寄暢園所在的江南是亞熱帶季風氣候，冬天刮西北風，以山作為屏障可以擋風防止“氣乘風而散”。而從科學的道理上說又可以避免冬季因寒冷干燥的西北季風而引起居住環(huán)境的不適。

圖3 明?宋懋晉《寄暢園五十景圖》二十五?飛泉

圖4 寄暢園水口

圖5 八音澗

再如園中幾組主要建筑物的朝向定位也可看出風水學對造園立基的巨大影響。古人認為南方“離卦”陽氣最盛，只有九五之尊皇帝與鬼神方能抵擋得住。故一般百姓住房均是坐西北朝東南而廟宇、祠堂、宮殿則一般坐北朝南。嘉樹堂為園中主要建筑物，亦處在園中風景最佳之處。坐西北朝東南。而祠堂的朝向則是坐北朝南。（圖2）。《陽宅十書》 “凡宅,左有流水謂之青龍,右有長道謂這白虎,前有污池謂之朱雀,后有丘陵謂之玄武；為最貴地?！憋L水主張青龍蜿蜒靈動，白虎低伏安靜。所以風水學中用河流與道路比喻青龍與白虎。嘉樹堂左有錦匯漪水口以象征河流。右有八音澗、鶴步灘等多條道路。前有錦匯漪平鋪伸展以示明堂。后有暗墩余氣配以湖石假山以象征玄武靠山。這不但符合風水規(guī)律，從科學與心理上來說這也符合居住習慣與使用規(guī)律。

二、寄暢園的堆山理水

園中山水出自明末清初享譽海內(nèi)的造園家張南垣的侄子張鉽之手。王登（1535—1612）的《寄暢園記》中說：“寄暢園者，梁溪秦中丞舜峰公（秦耀）別墅也，在惠山之麓。環(huán)惠山而園者，若棋布然，莫不以泉勝，得泉之多少與取泉之工拙，園由此甲乙。秦公之園得泉多，而取泉又工，故其勝遂出諸園上?！被萆街苓咃L水極好，又有二泉與惠山寺諸多名勝，故惠山山麓私家園林眾多，皆是以引二泉之水作為園林的精華所在，以得泉多少與理水手法高低做為評判園林優(yōu)劣的標準。經(jīng)張鉽之手改造的寄暢園因得泉多，切理水手法又高超所以較諸其他園林更勝一籌。寄暢園的理水堆山手法早已享譽海內(nèi)，此處不再贅述，筆者試從風水方面淺談寄暢園的理水與堆山。

2.1 理水

水是中國古典園林的靈魂,現(xiàn)存園林幾乎園中均有水。自然界的水千姿百態(tài)，其風韻、音響能給人以美的享受，引起游覽者無盡的遐想?！墩撜Z?雍也篇》“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彼橇鲃拥?，不定形的，與山的穩(wěn)重、固定形成了鮮明對比。所以又有“山得水而活，水得山而媚”之說。我國園林的基本格局，大體上都是以山為骨骼，以水為血脈。鄭績在《夢幻居畫學簡明?論泉》中說：“石為山之骨，泉為山之血。無骨則柔不能立，無血則枯不能生。”這些足以說明“水”在園林中的重要性。而理水手法的優(yōu)劣左右了園林的好壞。

寄暢園做為江南四大私家園林之一，歷來被文人雅士所推崇，其理水手法自然高超絕妙。據(jù)明代文士王穉登《寄暢園記》對寄暢園的評價，泉是寄暢園最好的景致，其次是石，再次是花木果蔬、堂榭樓臺。園中水體面積占到全園的五分之一左右，有湖、池、澗、河、灘等呈現(xiàn)狀態(tài)，可謂是將“水”這一造園要素用到了極致。明代時寄暢園將二泉之水經(jīng)曲澗、飛泉匯聚到錦匯漪中。到清初秦松齡改建時，因水源不足而將原來的山體挖開，將泉水引至谷底，成為叮咚流淌的山溪，是為八音澗。圖三是如今的鶴步灘，為當時的澗水入池處。王穉登《寄暢園記》文中將這樣一處勝景如此描述：“引之流，甃為曲澗，茂林在上，清泉在下，奇峰秀石，含霧出云，于焉修禊，于焉浮杯，使蘭亭不能獨勝?！边@正是下圖中所繪的“曲澗”與“懸淙”。

圖6 暗山與遠處錫山的形勢呼應—

圖7 九獅臺

造園先理水,有水才有園。文震亨在《長物志?水石》中寫道：“石令人古，水令人遠。”前文敘述到“氣乘風則散，遇水則止”。而錦匯漪則將全園之氣進行聚集，使氣不散。而要使氣不散則需水口緊閉，既“天門開、地戶閉”?！胺蛩谡咭环奖娝偝鎏帯薄髁蜗Ｓ骸肚G葬翼?水口》，水口是一定區(qū)域內(nèi)所有水的去處。水同時也是財富的象征，人們?yōu)榱司圬斁蹥鈱λ诘男尉种v究“源宜朝抱有情，不宜直射關閉，去口宜關閉緊密，最怕直去無處”，水口要蜿蜒曲折層層阻攔，忌諱直來直去毫無遮擋。具體以寄暢園水口為例，上有廊橋以壓水面，橋后有涵碧亭吸引游人視線，兩邊花木掩映加強其隱蔽度。所以在園林理水之中凡水的出口之處皆層層阻攔隱蔽，或以亭橋架其上，或以樹木掩映左右，或左右曲折以廳堂軒榭遮擋，以此對水口進行“增崇”。這不但符合風水學原理也使得園林小中見大給人以無限遐想。如圖4。

八音澗是江南園林理水的經(jīng)典案例。八音澗引惠山二泉，由暗山腹地經(jīng)過曲折的溪流進入無錫寄暢園的西北角。采用當?shù)攸S石砌疊成山間的石道，使泉水跌宕于石道旁，利用地勢高低與水道寬窄時而明快舒朗時而曲折幽咽，流水時而成瀑時而成溪時而成潭。人行其中細細聆聽仿佛能聽到 “金、石、絲、竹、匏、土、革、木”等八種材料的不同樂器發(fā)出的聲音，故名八音澗。又用視覺迫近手法使人如行深山巨谷之中，更增添了野趣幽情。以風水角度來說水貴曲折生情忌直來直去，貴叮咚有情忌猛浪若奔。八音澗的理水手法與風水學說兩者不謀而合。八音澗泉水出口處黃石山谷兩壁加以湖石做獅虎猛獸像，亦是為其水口“增崇”。

2.2 堆山

寄暢園的山主要分為石山（九獅臺）、土石山（暗墩）、太湖石峰三種類型。我國風水流派眾多，對古典園林的理水堆山影響較大的主要是風水學中的“形法派”。形法派的理論核心為形勢說?！饵S帝內(nèi)經(jīng)》中說“宅以形勢為身體”，由此可見，形勢說對古代建筑營造與園林設計的決定性影響?！皠菥雍醮?，形在乎細”?！皠荨闭f的是物體的勢氣、趨勢等宏觀感受，“形”則指物體的形態(tài)、形狀、形式等物體的細部微觀特征。在尺度上的表現(xiàn)為“千尺為勢，百尺為形”千尺（1000尺）折合現(xiàn)代尺寸為330米左右，百尺（100尺）折合現(xiàn)代尺寸為33米左右。而形與勢之間的關系可用“勢如根本，形如蕊英；英華則實固，根遠則干榮”“駐遠勢以環(huán)形，聚巧形而展勢”這兩句話來概括說明。兩者互相補充依存，密不可分。在園林中“勢”大體可以理解為自然之大形，而“形”則可以理解為人工改造堆疊的小形。兩者互相補充映照，最終達到形圓勢滿，自然與人工相互呼應——天人合一的境界。

在寄暢園中錫惠二山為勢，園中暗墩、九獅臺、太湖石峰為形。寄暢園中的暗墩將惠山余脈之勢引入園中。正符合“取巧形而展勢”這一風水理論?；萆阶罡叻鍨槿┓甯?29米為千尺之高。而園中暗墩假山的長度為30米至45米左右按照古代長度計量方法為百尺左右。高度為“丈余”折合現(xiàn)在尺寸約為十余尺左右。其中暗含十、百、千的模數(shù)，當游人在知魚檻上賞景之時，一水之隔的暗山與遠處的錫惠二山正好形成中景與遠景。兩者關系又互相牽連層層遞進，體現(xiàn)了自然與人工之間的巧妙呼應，“形”與“勢”之間的巧妙連接與轉(zhuǎn)換。這一種關系是以人的尺度與視角來確定的，在古典園林中運用極其廣泛。在現(xiàn)代的建筑景觀中也是發(fā)揮著巨大作用。這種由丈（十尺）而至百尺由百尺而至千尺的這一“形式說”與日本現(xiàn)代建筑師蘆原義信的“外部模數(shù)”與“十分之一理論”不謀而合?！熬弄{臺”是一座大型太湖石假山，相傳是按照元代畫家倪云林的九獅圖疊成。從取名看以九獅照應九龍，聚九獅臺之巧形展九龍山之勢兩相呼應。園中的太湖石峰有多處現(xiàn)筆者以鳳谷行窩后山墻前石峰為例加以敘述。祠堂又稱鳳谷行窩，為秦氏一家供奉祖先的場所。秦觀為無錫秦氏始祖，墓葬在龍山之上。從北宋末年秦惟禎的鳳麓宗祠,到秦霖的鳳山書屋,再到秦金的鳳谷行窩,一脈相承,其中的根源,其實都由“龍山世墓”而來。清代劉墉所謂“攀龍附鳳,秦氏故多英俊也 ”其中的取名也是形與勢的互相呼應，祠堂位于園西南角背后為含楨齋前空地，背后無靠，所以在墻后立太湖石以示靠山。從風水學來說靠山上忌諱不生草木，草木象征子孫人丁，所以石旁邊輔以常綠的茶花樹以及梅樹。這些前人的種種做法不但是從詩情畫意上的感性考慮，更是出自風水考量的理性必然。利用現(xiàn)代景觀建筑學的原理加以解釋又無一不符合現(xiàn)代的科學理論以及美學。如圖8。

圖8 祠堂后石峰與梅樹

圖9 寄暢園中的植物

圖10 秉禮堂內(nèi)部庭院植物配置

三、植物種植

成書于唐代的《黃帝內(nèi)經(jīng)》中說“宅以形勢為身體……以土地為皮肉，以草木為毛發(fā)”，古語有云“欲查風水妙不妙，需看花草好不好”，由此可見植物對園林風水的影響極其重大。筆者試從植物的種植方位、象征意義、季相變化與配置均衡性季相變化這四個方面加以論述說明植物對園林風水的影響。

3.1 種植方位

風水學對于不同場地運用不同植物是有很大講究的，古代大多數(shù)風水巨著中都有較長篇幅用來論述植物的種植方位，發(fā)展至今已有十分完善的一套理論體系。而現(xiàn)今的園林植物配置哪一種樹種植在哪個方位都變得較為隨意沒有定法。古人云“東植花樹，西植紅葉之樹。如若有池，島上宜植松、柳；釣殿之旁，以植諸如楓類可成夏涼蔭之樹為佳?；币酥灿陂T旁。大臣門旁植槐，名為槐門者，乃大臣懷柔百姓、奉仕帝王之官吏故也。門前植柳，有其緣由。然據(jù)云，門柳須植于門第相當或權(quán)貴之門前。此雖不成定制但若非人之家，植以門柳，則甚為不當?！币约臅硤@嘉樹堂為例東部假山之上遍植梅樹，春天梅花盛開是為一景，暗墩上有1981年復建原有的梅亭一座。嘉樹堂西部七星橋頭有一棵雞爪槭秋天時紅葉似火。合乎“東植花樹，西植紅葉之樹”這一規(guī)則。這不但符合風水學理論也同時符合植物習性，利于植物生長，并非迷信。

3.2 象征意義

我國自古以來有“君子比德”之說。以物體的某種特性對應人的某種品德。所以在植物的種植上不應該單從外觀形態(tài)顏色等表像進行選擇，更應該考慮到人在欣賞時所產(chǎn)生的心理感想以及相應的文化感受。如竹子代表虛心有節(jié)，松柏代表不畏嚴寒等等。寄暢園西南部的秉禮堂中的植物布置則充分的表達了這種“以物喻人”的思想。秉禮堂取名來源于關公護送兄嫂時遵守禮節(jié)秉燭達旦閱春秋這一典故，為園中女眷住所。主要植物種類為女楨、慈孝竹、山茶等。其中所含寓意不言自明，女楨代表“女慕貞潔”的意思。而慈孝竹則提示為人母要“慈”，為人女要“孝”。山茶更是象征著女性溫柔、大方、典雅這些優(yōu)良品質(zhì)。如圖10。而祠堂的前院中種植兩顆桂花樹。桂花象征富貴，花為金黃色，所以又名金桂，常與玉蘭搭配種植于堂中象征著金玉滿堂的美好寓意。祠堂后部的湖石配以梅樹，梅花開花五瓣，分別代表著福、祿、壽、喜、財這五個吉祥神，所以又有“梅開五?！敝f。寄暢園在選擇植物搭配上不僅考慮到植物的直觀視覺感受，更是考慮到了植物的象征意義給人所帶來的心理感受。

3.3 配置均衡與季相變化

陰陽貫穿于整個風水學理論之中。而在園林植物造景之中的具體體現(xiàn)就是將各種植物進行搭配最終達到一個平衡的狀態(tài)。具體來說便是木本（陽）與草本（陰）搭配、喬木（陽）與灌木（陰）搭配、常綠（陽）與落葉（陰 ）搭配、陸生（陽）與水生（陰）搭配等等。這種搭配不僅體現(xiàn)了陰陽調(diào)和這種“天人合一”的思想，同時也極大地豐富了園林植物景觀，使之四季有景可觀。如春天有玉蘭、海棠、桃花。夏天有荷花、芭蕉、常綠植物。秋天有桂花、菊花、色葉植物。冬天有松柏、梅花等。這種四季的變化加之不同樹種的搭配體現(xiàn)出的時間與空間上的平衡。正好反映了道家風水學“陰陽相濟”的思想。

本文嘗試對寄暢園的選址相地、堆山理水、植物配置等方面中的風水理論做了一些分析。在理論介紹的同時運用實例列舉的方法探討了風水學在園林營造中產(chǎn)生的深遠影響。不可否認，風水與園林這兩者之間存在著互相影響，風水學其中的某些理論也有可能是附會了園林營造中的某些手法加以宣揚，好讓百姓們更容易理解與接受。然而研究其中的內(nèi)涵與科學所在對發(fā)展現(xiàn)今的園林營造理論無疑有巨大意義。英國當代著名的建筑師查爾?詹克斯在《后現(xiàn)代建筑語言》這一本書中說道：“中國園林有實際的宗教上和哲學上的玄學背景?！蓖高^園林藝術(shù)的具體形態(tài)，尋找園林藝術(shù)背后其暗含的精神文化，是對園林藝術(shù)深層次研究的不可回避的問題。江南地區(qū)園林眾多，精神文化深厚。現(xiàn)今處在治世，伴隨著現(xiàn)代園林的大規(guī)模修建，研究傳統(tǒng)園林中的造園手法將其中的理論體系進一步完善，用于指導現(xiàn)今的園林營造無疑有著巨大幫助。

（責任編輯 張同標）

[1] 俞孔堅.“風水”模式深層意義之探索”[J].大自然探索，1990（1）：81-91

[2] 劉沛林.風水——中國人的環(huán)境觀[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5

[3] 汪溟.中國傳統(tǒng)風水理論與園林景觀 [D].中南林學院碩士論文，2005

[4] 計成.園冶[M].北京：中華書局，2011

[5] 黃帝內(nèi)經(jīng)[M].北京：中華書局，2016

[6] 秦志豪.錫山秦氏寄暢園文獻資料長編[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

[7] 王其亨.風水形勢說和古代中國建筑外部空間設計探析[A].風水理論研究[M].天津：田徑大學出版社

[8] 周維權(quán).中國古典園林史[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9

Brief Analysis on ‘Feng Shui’ of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s in the South of China--take Jichang Garden as an instance

無錫寄暢園為江南四大名園之一，成園于明中期，是江南私家園林的集大成者，對于研究江南園林來說具有很強的代表性。而風水做為古代建筑營造與園林設計的一大影響要素，此二者之間的關系密不可分。筆者以寄暢園為例，以山石、水體、建筑、植物此造園四要素分別進行論述，試圖將風水對各造園要素的影響做一些列舉與說明。

This essay takes Jichang Garden as an instance and tries to give a brief analysis on the influence of ‘Feng Shui’ in the design and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 in the Southern area of China. Wuxi’s Jichang Garden, built in the mid-Ming Dynasty (1368-1644), as one of four most celebrated classical gardens in Southern area of China, epitomizes the overall beauty and philosophy of private gardens in the South and is quite representative for academic research regarding to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s. Meanwhile, ‘Feng Shui’, as one of the major infuential factors in ancient Chinese architectural design, is rooted deeply in the design and construction of Jichang Garden. In the following essay, the author takes Jichang Garden as a typical instance and tries to dissect the classical garden-building methodology respectively in four elements, i.e. stone, water, building and plant, so as to elaborate and analyze the profound infuence of ‘Feng Shui’ in the process of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 design and construction.

風水；寄暢園；堆山；理水；植物

Feng Shui; Jichang Garden; mountain-making; water-making; plant

10.3969/J.ISSN.1674-4187.2017.03.008

林 瑛，江南大學設計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風景園林。

陳年豐，現(xiàn)留學日本，研究方向：明清造園與神性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