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冰 冰

論浙江精神的歷史生成、時代內涵與現實意義
——基于總體性方法的解讀

彭 冰 冰

浙江精神是特殊的自然環(huán)境、文化傳統(tǒng)和生產方式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是歷史文化、紅色文化與現代文化相互激蕩的產物。浙江精神是一個總體性觀念，在本體論層面，表現為具有浙江特色的群體意識；在認識論層面，是浙江人民思維方式的體現；在生存論層面，是浙江人文化特質的獨特表達；在價值論層面，是浙江人民在實踐活動中表現出的價值取向。浙江精神對浙江經濟社會發(fā)展以及人的發(fā)展中具有重要意義。進一步提煉浙江精神必須遵循科學的方法論原則，把握時代性與歷史性、地域性與民族性、學術性與大眾性的統(tǒng)一。

浙江精神 歷史生成 時代內涵 現實意義 總體性方法

作者彭冰冰，男，嘉興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副院長，副教授，浙江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嘉興學院基地研究員；嘉興學院中國共產黨革命精神與文化資源研究中心研究員，哲學博士（嘉興 314001）。

一、問題的提出

改革開放以來，浙江人民在國家沒有給予特殊政策優(yōu)惠的情況下，依靠自己的力量，銳意進取，務實創(chuàng)新，奮力拼搏，走出了一條極具特色的發(fā)展道路，形成了浙江現象，創(chuàng)造了浙江奇跡，引起了全國的廣泛關注。從理論上剖析浙江現象、總結浙江經驗、提煉浙江精神，揭示浙江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內在精神動力，是擺在浙江理論工作者面前的重要課題。 2000年7月，中共浙江省委十屆四次全體（擴大）會議把浙江精神概括為“自強不息，堅韌不拔，勇于創(chuàng)新，講求實效”。2006年，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習近平同志提出，浙江精神需要與時俱進地培育和弘揚，他把浙江精神概括為“求真務實，誠信和諧，開放圖強”①習近平：《與時俱進的浙江精神》，《哲學研究》，2006年第4期。2012年 6月，中共浙江省第十三次黨代會提出積極倡導“務實、守信、崇學、向善”的當代浙江人共同價值觀。隨著浙江經濟社會的發(fā)展，浙江精神的內涵不斷豐富與發(fā)展，充分展現了浙江人民高度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2015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到浙江考察時，賦予我們“干在實處永無止境、走在前列要謀新篇”的新使命。2016年9月，G20杭州峰會落實了“西湖風光、江南韻味、中國氣派、世界大同”的理念，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國方案、中國道路、中國智慧的鮮活樣本。峰會期間，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秉持浙江精神，干在實處、走在前列、勇立潮頭”的新要求。如何深刻理解和把握習近平總書記對浙江提出的新使命、新要求、新方位，繼續(xù)從中提煉浙江精神？如何根據浙江改革發(fā)展面臨的新形勢、新使命和新挑戰(zhàn)，使與時俱進的浙江精神成為推動浙江繼續(xù)前進的強大動力？是理論工作者當前必須直面的問題。

自浙江精神公開提出以來，浙江學者對其進行了一定的研究。從總體上看，目前已有的研究主要有三類：一是從歷史邏輯的角度揭示浙江傳統(tǒng)文化與浙江精神的聯系，例如對浙東學派與浙江精神的內在聯系進行了考察，認為浙東學派強調事功和經世致用的風格是浙江精神的重要內容和源泉。①參見陳銳：《浙東學派與浙江精神研究中的若干問題》，《杭州師范學院學報》，2005年第4期。二是從理論邏輯的角度闡釋浙江精神的內涵，將浙江精神概括為四重結構：適時的人文精神、進取的商業(yè)精神、務實的科學精神、誠信的職業(yè)精神。②參見趙定東：《浙江精神的結構及其價值觀涵量》，《觀察與思考》，2012年第4期。三是結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構建、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地方經濟社會發(fā)展等現實問題探討浙江精神的實踐價值。從已有研究成果看，還比較缺少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角度對浙江精神進行總體性解讀的理論成果。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當代中國哲學社會科學區(qū)別于其他哲學社會科學的根本標志，必須旗幟鮮明加以堅持。”③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6年5月19日。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品格以及它所承載的歷史使命，必然要求馬克思主義哲學為現實問題提供方法論的指導。在提煉、宣傳和研究浙江精神的舞臺上，當然需要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在場。如何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高度把握浙江精神的豐富內涵及其生成與發(fā)展的內在邏輯？這既是理論問題，也是實際問題。它在理論上涉及浙江精神是否可以有新概括和新發(fā)展的問題，也涉及如何概括和發(fā)展的方法論問題。在實踐中涉及如何把握浙江精神對浙江經濟發(fā)展的現實意義問題。本文試圖從馬克思主義總體性方法論出發(fā)，對上述問題作一初步的解答。

二、浙江精神的歷史生成

從總體性方法論來把握浙江精神的生成邏輯，浙江精神的生成和發(fā)展是由特殊的自然環(huán)境、文化傳統(tǒng)和生產方式等各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是歷史文化、革命文化與現代文化相互激蕩的結果，必須在歷史與現實、理論與實踐的統(tǒng)一中去把握。

浙江精神的孕育生成，無疑與浙江人民生存的自然條件有著密切的關聯。浙江是海防的重點區(qū)域，在長期的抗戰(zhàn)過程中，浙江人民形成了深厚的愛國主義傳統(tǒng)；資源匱乏、災害頻發(fā)的地理特征錘煉了浙江人民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多山臨水的地理環(huán)境使得浙江人民求真務實、敢于創(chuàng)新、敢于冒險，敢于突破重農抑商的傳統(tǒng)觀念束縛。④參見段治文：《浙江精神與浙江發(fā)展》，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24-36頁。

浙江精神源自浙江厚重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春秋時的吳越爭霸、越國的轉敗為勝，初步彰顯了浙江精神堅忍柔韌、奮發(fā)圖強、刻苦務實的特質。秦漢中國統(tǒng)一以后，浙江人民辛勤勞動、積極進取，不僅改造了本地區(qū)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而且還創(chuàng)造了優(yōu)秀的文化成果，使得浙江從一個相對落后的地區(qū)躍為文明富饒的文化之邦。在南宋、元、明、清之際，浙江成為人文薈萃之地。近代以來，浙江大地革命志士、文化名人群星璀璨，浙江精神得以大大弘揚。尤其令浙江人民自豪的是，嘉興南湖紅船見證了中國共產黨成立這一中國歷史上開天辟地的大事變，成為中國革命源頭的象征。在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的歷史實踐中孕育產生了偉大的紅船精神。在紅船精神的指引下，中國人民踏上了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的光明道路，開啟了實現國家富強、人民富裕的壯麗征程?？傊跉v史的變局挑戰(zhàn)之中，浙江人民從容應對，勇敢走在時代前列，彰顯求真務實、包容和善的文化特質。這種文化傳統(tǒng)構成代代相傳的文化基因，形成了浙江特有的文化精神和人文優(yōu)勢，“凝煉成了以人為本、注重民生的觀念，求真務實、主體自覺的理性，兼容并蓄、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新的胸襟，人我共生、天人合一的情懷，講義守信、義利并舉的品行，剛健正直、堅貞不屈的氣節(jié)，和臥薪嘗膽、發(fā)憤圖強的志向?！雹倭暯剑骸杜c時俱進的浙江精神》，《哲學研究》，2006年第4期。浙江文化傳統(tǒng)要想走出歷史的塵封，煥發(fā)生機，必須與浙江人民當下的實踐結合起來，在當下的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土壤中尋找生長點。改革開放以來，浙江人民不斷沖破思想束縛，敢為人先、開拓進取、改革創(chuàng)新，用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新的實踐鑄就了一部浙江精神的拓展史。浙江各級黨委政府堅持干在實處、走在前列、勇立潮頭，尊重人民的首創(chuàng)精神，激發(fā)人民的創(chuàng)造活力，以高度的文化自覺鑄就了一部浙江精神提煉史?！罢憬袷钦憬嗣裨趥鹘y(tǒng)文化基礎上創(chuàng)造性活動的文化總結，是改革開放以來浙江傳統(tǒng)文化與現代實踐有機結合中產生的現代新文化精神?！雹诙沃挝模骸墩憬衽c浙江發(fā)展》，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55頁。

浙江精神的生成和發(fā)展是由其生產方式的變化發(fā)展所決定的。馬克思、恩格斯指出：“意識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了的存在，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現實生活過程。”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2、67頁。對任何一種社會意識的考察都不能脫離產生它的物質生產方式而抽象地進行。不同時代的生產方式、交往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內在統(tǒng)一共同構成人類的現實生活，為人們提供現實的生存空間，決定了人們的存在方式，形成了各自時代不同的文化類型。在實踐唯物主義看來，實踐活動的展開過程既是文化的生成過程，又是文化的運演過程；而文化的展開過程既是實踐的展開過程，又是文化創(chuàng)造的實踐過程。文化的流變與創(chuàng)新，其本質都是人的實踐活動在精神領域的自覺展開與創(chuàng)造。正如馬克思所說：“工業(yè)的歷史和工業(yè)的已經生成的對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開了的關于人的本質力量的書?！雹堋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2頁。就是說，盡管生產力具有物的外觀，但其實質上是人類本質的對象化，負載著人類的文化價值意義。生產方式不僅是生產物、生產人的方式，也是生產文化的方式，生產了人類的整體生活和與之相應的文化。不同的生產方式創(chuàng)造著不同的人類文明。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個人怎樣表現自己的生活，他們自己就是怎樣。因此，他們是什么樣的，這同他們的生產是一致的——既和他們生產什么一致，又和他們怎樣生產一致。因而，個人是什么樣的，這取決于他們進行生產的物質條件。”⑤《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2、67頁。

獨特的生產方式是浙江文化得以形成與延續(xù)的最重要的物質條件與社會基礎。商品經濟的發(fā)展和對外開放的環(huán)境，使浙江形成了比較濃郁的商業(yè)文化傳統(tǒng)，其顯著特點是“講究實際，注重功利，重視工商，不尚空談”①張仁壽：《今天的經濟是昨天的文化》，《浙江社會科學》，2000年第2期。。在歷史上，浙江唐宋時就已開始對外開放。當時的杭州、明州（今寧波）、溫州既是國內貿易的大港，也是對外貿易的重要口岸。兩宋經濟的發(fā)展促進了文化上的全面進步，其時浙江的文化教育事業(yè)十分發(fā)達，書院、鄉(xiāng)學等遍布各地，學術思想、科學技術、文學藝術等方面都走在前列。江南早期工業(yè)化是浙江精神孕育和歷練的一個重要時期。②參見李伯重：《江南的早期工業(yè)化（1550-1850）》，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明清兩代的浙江，無論在農村還是在市鎮(zhèn)，資本主義因素都獲得不同程度的發(fā)展。商品經濟的發(fā)達使得浙江文化緊貼時代的脈搏，成為明清新思想和新思潮的主要發(fā)源地。以黃宗羲為首章學誠殿后的浙東史學，革新學術風氣，鼓吹民主思想，提倡經世致用，抨擊經學和理學，成為當時啟蒙思潮的生力軍。③參見騰復等編著：《浙江文化史》，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梢哉f，明清兩代浙江思想界在某種程度上主導了當時思想的發(fā)展。反過來，這種文化傳統(tǒng)又有力地推動了市場經濟的發(fā)展，其內在的浙江精神在推動浙江經濟發(fā)展中起了重要的作用。改革開放以來，浙江在缺少國家投資、缺少國家優(yōu)惠政策、缺少陸域自然資源的條件下，大膽探索、勇于創(chuàng)新，深化改革，擴大開放，逐漸形成了“民營企業(yè)發(fā)達、市場化程度高、塊狀經濟突出、縣域經濟發(fā)展快的鮮明特點”④郭占恒：《浙江經濟發(fā)展特點、問題和戰(zhàn)略舉措》，《觀察與思考》，2012年第9期。。這些成就充分印證了浙江精神的力量。

因此，從總體性看，所謂浙江文化，就是以自然環(huán)境和地形地貌為物質前提，以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為基礎，為物質的生產方式內在決定而形成的特色文化。浙江精神是浙江文化的內核，是一種以精神形態(tài)存在的浙江文化，它制約和影響著人們的生活方式和思維習慣。

三、浙江精神的總體內涵

從詞源上考察，在古漢語中，“精神”是由“精”和“神”構成的合成詞?！墩f文解字》中指出，“精，擇也，精，從米”，意思就是挑選，引申義為“精華”，即挑選而成的“精華”，如《莊子·外篇》中所說：“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養(yǎng)人民”?！吧瘛庇腥龑雍x：一是指原始宗教崇拜中的神靈，如《論語·述而》中的“子不語怪、力、亂、神?！倍侵溉说睦碇?、情感和意志。三是“神化”的意思，即萬物精妙細微之變化。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精神”的含義包括四個方面：“一是人的意識、思維活動和一般心理狀態(tài)；二是宗旨、主要的意義；三是表現出來的活力；四是活躍，有生氣?！雹葜袊鐣茖W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語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 年版，第 667頁?！掇o?！分薪忉屨f，精神指人的內心世界現象，包括思維、意念、情感等有意識的方面，也包括其他心理活動和無意識的方面。⑥《辭?！?，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9 年版，第 5178 頁?？梢姡熬瘛币辉~的內涵十分豐富。

從哲學的角度理解“精神”的含義，有以下幾個層面：第一，本體論層面的“精神”，指的是與物質相對應的哲學范疇，常與“意識”視為同義。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任何意識都不是人腦中本來就有或是憑空產生的，就其本質而言是特定社會存在的反映。意識的形成及其內容受主體的思維能力、客觀環(huán)境等因素的影響和制約。第二，認識論層面的“精神”，指的是人們在實踐過程中認識和把握客觀世界的思維、意念、意志、欲望、情感等，既包括理性也包括非理性的因素。第三，生存論層面的“精神”，指的是人們在實踐活動中表現出來的神志狀態(tài)、心神面貌和風采神韻。第四，價值論層面的“精神”，指的是能夠反映、體現和表征價值主體的價值觀念特征、價值思想內涵的價值意識。例如中國共產黨的革命精神，“紅船精神”、“井岡山精神”、“蘇區(qū)精神”、“長征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雷鋒精神”、“焦裕祿精神”等表征的就是這個意思。

從總體性方法論看，浙江精神的內涵包括以上幾個層面的含義。在本體論層面，浙江精神屬于社會意識的范疇，是浙江人民在改造世界的實踐中形成的，具有浙江特色的群體意識，這種群體意識在浙商群體中表現尤為明顯。傳統(tǒng)浙商“以民為本、注重民生的人本觀念，工商皆本、義利并舉的文化價值傳統(tǒng)，堅忍不拔、銳意進取的開創(chuàng)意識，靈活變通、兼收并蓄的博大胸懷”繼承了浙江的文化基因、傳承了浙江的人文精神。當代浙商“勤奮務實的敬業(yè)精神，靈活創(chuàng)新的變通精神，抱團合作的團隊精神，恪守承諾的誠信精神” 推動了浙江精神的豐富和升華。①林呂建、唐玉：《論當代浙商精神的科學內涵》，《浙江社會科學》，2011年第8期。在認識論層面，浙江精神表征的是浙江人民在實踐活動中的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充分體現在改革開放以來浙江人民在黨和政府的引導下，堅持干在實處、走在前列，全面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在浙江的創(chuàng)新實踐中。在生存論層面，浙江精神是浙江人民在生產生活實踐中展現的精神風貌，是浙江人的文化特質，“始終流淌在浙江老百姓的血液之中”②習近平：《與時俱進的浙江精神》，《哲學研究》，2006年第4期。，體現在普通百姓特別是千千萬萬個走南闖北的“浙江老板”身上，例如溫州人身上的“白手起家、艱苦奮斗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不等不靠、依靠自己的自主精神；闖蕩天下、四海為家的開拓精神；敢于創(chuàng)新、善于創(chuàng)新的創(chuàng)造精神”③陳俊賢：《淺論“溫州人精神”》，《人民論壇》，2004年第1期。， 這種精神風貌和文化特質體現著浙江人民的科學文化素質和勞動質量，代表著浙江的人力資源和人力資本狀況，賦予了浙江經濟社會發(fā)展生機盎然的創(chuàng)造性活力，為浙江改革開放以來各行各業(yè)的發(fā)展準備了一大批更能吃苦耐勞、拼搏進取、開拓創(chuàng)新的勞動者和具有獨立經營能力的小企業(yè)家。④參見原華榮：《“浙江現象”解讀》，《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6期。在價值論層面，浙江精神是浙江人民在實踐活動中表現出的價值取向。《首屆世界浙商大會宣言》中提出的“秉承浙江精神、立足創(chuàng)業(yè)自強、著力自主創(chuàng)新、堅持科學發(fā)展、恪守誠信之本、勇擔社會責任、謹記義行天下、合力回報家鄉(xiāng)”⑤段治文：《浙江精神與浙江發(fā)展》，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74-75、5頁。等倡議正是這種價值取向的集中體現。

因此，浙江精神具有總體性的內涵，它是浙江人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中形成的，被浙江人民廣泛認同的，“具有浙江特色的群體意識、思維方式、精神風貌和價值取向的理論概括”⑥段治文：《浙江精神與浙江發(fā)展》，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74-75、5頁。。也就是說，作為浙江人一以貫之的精神訴求，浙江精神不僅具有價值論的意蘊，也是一種思維方式、一種生存方式。

四、浙江精神的現實意義

從總體性方法論來把握浙江精神的意義，包括兩個層面，一是作為浙江文化內核的浙江精神在浙江經濟社會發(fā)展以及人的發(fā)展中的意義；二是浙江精神的提煉和理論概括對浙江社會發(fā)展的意義。

就第一個層面而言，就是要在社會有機體的總體視域中把握浙江精神對社會發(fā)展的意義。馬克思把社會看成一個由一定要素組合而成的有機整體。列寧指出，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必須“把社會看作處在不斷發(fā)展中的活的機體（而不是機械地結合起來因而可以把各種社會要素隨便配搭起來的一種什么東西）”①《列寧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2頁。。就是說，社會是由經濟、政治、文化三要素構成的密切相關的有機系統(tǒng)。經濟、政治、文化三要素之間相互聯系、相互作用、不可分割，它們之間存在著決定與被決定、作用與反作用的關系，并由此構成社會有機體發(fā)展的內在動力。從總體性角度來理解，社會發(fā)展就是一個多要素共同作用的社會歷史總體化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各個要素之間構成復雜的動態(tài)關聯，諸要素之間的作用方式及其結果對整個社會進程將產生積極或消極影響。正因為此，鄧小平強調：“為了建設現代化的社會主義強國，任務很多，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各種任務之間又有相互依存的關系，如像經濟與教育、科學，經濟與政治、法律等等，都有相互依存的關系，不能顧此失彼。”②《鄧小平文選》（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49頁。只有正確處理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的有機結合、運動和發(fā)展，我們的社會才能形成一個相對穩(wěn)定，并具有自我更新和自我完善能力的生命有機整體。文化為社會進步提供精神動力、智力支持和價值引導。精神是被文化塑造出來的，離開文化形態(tài)，精神也就無法延續(xù)或者存在。浙江精神作為浙江文化的精神內核，根源于浙江人民的社會生活，是浙江人民群眾的思想意識、生活方式、價值取向的集中表達，是浙江人民在千百年奮斗歷程中孕育出的寶貴精神財富，是凝聚浙江人民共同奮斗的精神紐帶，為浙江經濟社會發(fā)展提供了不竭動力。

另一方面，浙江精神對構建浙江人民共有的精神家園具有重要意義。社會進步的本質是人的進步與發(fā)展，社會進步的目標是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并最終表現為一種文化形態(tài)。因為人的本質屬性——社會性必然表現為一種文化屬性。社會的人都是特定文化中的人，是由特定文化教化、哺育的人，人由此獲得文化屬性，具有對特定文化的歸屬感，形成對特定文化的認同。人總是生活在文化之中。就是說，人具有對特定傳統(tǒng)、習俗、價值觀、理想和信念等的遵守、認同，并通過人的行為方式呈現出來。人類生存的空間不單是一種物質性的空間存在，更是一種用文化鑄造的精神空間，具有總體性的價值蘊含。文化的發(fā)展與進步是社會進步的重要精神動力也是社會進步的重要體現。物質的進步如果不能夠最終轉化為一種文化價值并實現人的塑造，并不能說是社會的進步。因此，社會發(fā)展不僅要滿足人的物質生活需要，還必須滿足人追求、擁有精神文化的需要。高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不僅只是單純的經濟指標，而是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和生態(tài)文明高度統(tǒng)一的社會發(fā)展指標。社會主義的共同富裕是物質富裕與精神富有的統(tǒng)一。美麗浙江是良好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和人文環(huán)境的統(tǒng)一，美好生活是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統(tǒng)一。因此，我們需要“用浙江歷史教育人民，用浙江文化熏陶人民，用浙江經驗鼓舞人民，用浙江精神激勵人民，形成了共同的精神認同和文化認同”③習近平：《與時俱進的浙江精神》，《哲學研究》，2006年第4期。。以浙江精神為核心的文化場域是浙江人民求真、向善、創(chuàng)美的精神家園。

就第二個層面而言，浙江精神的提煉和理論概括彰顯文化自覺與自信。馬克思把社會生產系統(tǒng)看作是一個由人類自身生產、物質生產、社會關系的生產和精神生產相互作用的有機整體。精神生產本質上是一種“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其直接目的是滿足人們的精神文化需求。浙江精神的提煉、理論概括屬于精神生產的范疇。社會發(fā)展離不開文化自覺和自信。國家和民族的興盛，離不開文化的支撐。民族復興包含文化的復興，文化復興源于文化自覺。我們提煉浙江精神，從“自強不息，堅韌不拔，勇于創(chuàng)新，講求實效”到“求真務實，誠信和諧，開放圖強”再到“務實、守信、崇學、向善”，就是要充分發(fā)揮文化在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中的重要作用，通過自覺的文化實踐，推動浙江經濟社會發(fā)展。馬克思指出：“人們自己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chuàng)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chuàng)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繼承下來的條件下創(chuàng)造。”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85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的建構，浙江精神的提煉需要廣大的理論工作者具有對浙江文化發(fā)展演變的歷史源流、現實境遇與未來趨向的理性自覺和對文化發(fā)展規(guī)律的正確把握。只有堅持批判性繼承與創(chuàng)造性轉化，才能真正使傳統(tǒng)復活起來，才能提煉出適應當今時代要求的浙江精神。文化自信是文化自覺的邏輯延伸，體現了我們對自己的文化，對浙江經濟社會發(fā)展取得的成就有足夠的信心和底氣。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必須落到研究我國發(fā)展和我們黨執(zhí)政面臨的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上來，落到提出解決問題的正確思路和有效辦法上來?！雹诹暯剑骸对谡軐W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6年5月19日。學術研究要有問題意識、問題導向，即要以解決現實問題為目標。宣傳、提煉和研究浙江精神是理論工作者應有的使命擔當。我們研究浙江精神的目的不是為了研究而研究，而是要賦予浙江精神以時代的內涵、時代的意義，使之成為推動浙江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強大精神動力。

五、提煉浙江精神的方法論

進一步提煉浙江精神必須遵循科學的方法論原則，需要處理好歷史與現實、繼承與發(fā)展等關系，貫通傳統(tǒng)與現代，跨越歷史與未來，做到時代性與歷史性、地域性與民族性、學術性與大眾性的統(tǒng)一，這也是浙江精神應有的基本特征。

首先，要把握好時代性與歷史性的統(tǒng)一。所謂歷史性，就是指浙江精神的歷史傳承性。浙江精神是根源于浙江傳統(tǒng)文化的深厚積淀中形成和發(fā)展起來的，作為特有的文化基因代代相傳，流淌在浙江民眾的血脈里。浙江精神的提煉首要的關鍵便在于能否成功地延續(xù)浙江文化的生命力，使傳統(tǒng)的精神觀念在當代獲得新生。因此，應該從浙江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汲取豐厚滋養(yǎng)，深入挖掘和提煉有益的思想價值。沒有歷史傳統(tǒng)作為根基，浙江精神就缺乏深厚的底蘊，就只能是浮光掠影，曇花一現。另一方面，浙江精神產生在一定的時空境遇之中，根植于浙江人民的生產生活實踐，其內涵必然會隨著時代的進步和實踐的發(fā)展而不斷豐富和發(fā)展，因此具有時代性。恩格斯指出：“每一個時代的理論思維，從而我們時代的理論思維，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它在不同的時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時具有完全不同的內容?！雹邸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4頁。沒有時代性的浙江精神，就沒有活力，只能在浙江人民的心靈深處沉睡。浙江精神應該是歷史性與時代性的有機統(tǒng)一。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把浙江精神轉化為浙江人民群眾推動社會進步的精神動力，再從生動的實踐中不斷升華到新的境界，這是浙江精神的內涵發(fā)展過程的兩個方面。浙江精神既是一種歷史沉淀，又是一個創(chuàng)造培育的過程。浙江精神不是一種靜態(tài)的存在和傳統(tǒng)，而是在社會的發(fā)展變化過程中不斷得到充實和完善。G20杭州峰會精神為浙江精神注入了新的內涵，正進一步激發(fā)浙江人民的智慧和活力。

其次，要把握好地域性與民族性的統(tǒng)一。特定的歷史空間必然使文化帶有地域的特征。在不同地理環(huán)境、經濟土壤和社會結構等因素影響下形成的不同地域文化，自然帶有濃郁的地方特色。歷史精神的傳承和歷史文脈的延續(xù)構成了一個地方文化精神的獨特風貌，是一個地方區(qū)別于其他區(qū)域的獨特的文化氣質。因此，浙江精神要有浙江特色，反映浙江人獨特的價值觀念和品行志向，觀照浙江人民的現實生活，引領浙江人民的價值追求，展示浙江人民的嶄新形象。浙江精神提煉得好，能夠反映浙江人民的所思所想，無疑會增加人們對浙江精神的認同，能夠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同時，我們也要看到，浙江精神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創(chuàng)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在浙江的生動體現”①習近平：《與時俱進的浙江精神》，《哲學研究》，2006年第4期。。中華民族是一個多民族、多地域的共同體，中華文化也是一個多元的復合文化形態(tài)。正是那些具有不同個性和文化魅力的地域文化使得中華文化五光十色，絢麗多姿。地域文化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生動體現，豐富和發(fā)展著中華民族文化；中華民族文化對地域文化起著重要的指導作用。這就是地域文化與中華文化的辯證關系。因此，地域性特征既是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資源基礎，又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實踐載體。我們要在地域性與民族性的有機統(tǒng)一中將浙江精神的內涵、精髓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融合，夯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培育的微觀基礎，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培育融入到浙江精神的傳承、弘揚與發(fā)展過程之中。習近平總書記在G20杭州峰會總結表彰工作所作的重要指示中強調：“要在全社會大力弘揚廣大干部群眾表現出來的主人翁意識、愛國主義精神、無私奉獻精神，使之成為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推進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內容，為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提供強大精神力量?！雹凇段沂∨e行G20杭州峰會總結表彰大會》，《浙江日報》2016年9月21日。

最后，要把握好學術性與大眾性的統(tǒng)一。所謂學術性，就是說浙江精神的提煉應該是嚴謹的，具有哲學意義上的高度抽象性。這種學術性抑或說科學性來源于其對現實的正確分析和批判。伴隨著物質生產與物質生活方式的變化，必然同時出現精神生產與精神生活的變化。作為理論工作者，必須敏銳地捕捉到這種變化，為浙江精神增加新的精神內容，在傳承的基礎上不斷創(chuàng)新。理論的形成與發(fā)展不是自然過程，而是自覺過程，是理論家的自覺行為的結果。這種理論自覺不僅是學理層面的，更是實踐層面的。就是說，這種努力不能只停留在抽象觀念和理論層面上，而應當深入到人民大眾的生活世界與生活實踐中去，堅持從人民的現實生活中提煉出生動活潑、健康充實的文化精神。浙江精神是浙江人民實踐的產物，是人民群眾奮斗的結晶，應當充分尊重廣大人民群眾的文化創(chuàng)新精神，極大地發(fā)揮人民群眾的文化創(chuàng)新力，把發(fā)揮群眾的文化創(chuàng)造性與滿足群眾的精神需求、實現最廣大人民群眾的精神利益結合起來。社會各階層在理想、信仰、生活等各方面存在較大差異，浙江精神要獲得各階層的普遍接受、理解和認同，需要用文化的感染力而不是行政的強制力。因此，浙江精神的提煉要兼顧學術性和大眾性，有生命的熱度、歲月的痕跡、文化的積淀。只有如此，浙江精神才能增強吸引力和影響力，才能轉化成人們所喜聞樂見的形式、深入人心、掌握群眾，才有生命力，成為人們行動的不竭動力。

六、余 論

中共浙江省委十三屆十次全會對當前浙江的歷史方位作出了“正挺立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yè)的潮頭上，正奔跑在干在實處、走在前列的跑道上，正站在高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關鍵節(jié)點上”的科學判斷。站在歷史新方位上，必須繼續(xù)弘揚浙江精神，在創(chuàng)新中擔當新使命，在實干中踐行新要求，在包容中實現新發(fā)展。

沒有創(chuàng)新，就沒有社會的進步和人類的未來。馬克思曾評論說：“如果他想用唯一的一個劇本為自己鋪設一條通向舞臺的道路……他應當把自己的劇本建筑在創(chuàng)新的基礎上?！雹佟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00-101頁。挺立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yè)的潮頭上，不斷開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的廣闊前景，必須推進全面深化改革，必然會遇到一些矛盾和阻力。矛盾越多，阻力越大，越要攻堅克難、勇往直前。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改革創(chuàng)新的道路從來不是一片坦途，難免有曲折、有反復、有陣痛?！雹凇读暯蕉畤瘓F領導人杭州峰會講話匯編》，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3頁。針對新情況新問題，我們要擔當責任、作出決斷，創(chuàng)新招式招法，繼續(xù)堅定不移地打好轉型升級系列組合拳，打造全面深化改革標桿省份，不斷把社會主義改革事業(yè)推向新的高度。

“空談誤國，實干興邦?！绷暯娇倳浿赋觯骸笆聦嵤钦胬淼囊罁瑢嵏墒浅删褪聵I(yè)的必由之路。這也是‘空談誤國，實干興邦’的真諦。”③習近平：《在紀念鄧小平同志誕辰11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4年8月21日。事業(yè)是干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案母镩_放是一項長期的、艱巨的、繁重的事業(yè)，必須一代又一代人接力干下去?！雹堋读暯秸勚螄碚?，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67頁。浙江省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站到全新的歷史方位上，從根本上說是因為我們堅持一張藍圖繪到底，一任接著一任干。我們必須堅定不移沿著“八八戰(zhàn)略”指引的路子走下去。只有實干，我們才能實現超越，才能在“干在實處、走在前列”的跑道上，越跑越快、越跑越穩(wěn)、越跑越自信。

中國是包容性發(fā)展的積極倡導者和實踐者。包容性發(fā)展具有深刻的世界意義，是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路徑。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國集團領導人杭州峰會上提出，要推動包容和聯動式發(fā)展，讓二十國集團合作成果惠及全球，也就是讓經濟全球化和經濟發(fā)展成果惠及所有國家和地區(qū)、惠及所有人群。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共產黨人和中國人民完全有信心為人類對更好社會制度的探索提供中國方案?！雹萘暯剑骸对趹c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6年7月2日。作為峰會舉辦地省份，我們要發(fā)揚敢為人先的浙江精神，爭當挺進“一帶一路”的排頭兵，促進包容性發(fā)展，造福沿線人民，充分彰顯當今中國發(fā)展進步的價值取向，向世界昭示中國作為一個負責任的社會主義大國的歷史使命和責任擔當。

總之，改革開放以來，浙江經濟社會發(fā)展的許多方面走在全國前列，在推進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發(fā)揮著先行和示范作用。讓我們秉持與時俱進的浙江精神，奮力實現高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努力把“浙江的今天”建設得更好，為“中國的明天”貢獻更多的浙江實踐、浙江素材、浙江經驗。

責任編輯：凌 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