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敏 (山東大學(威海)文化傳播學院 264209)
荒唐瘋癲的精神勝利者
——讀《堂吉訶德》與《阿Q正傳》
張宗敏 (山東大學(威海)文化傳播學院 264209)
塞萬提斯筆下的堂吉訶德和魯迅筆下的阿 Q 是世界文學人物畫廊中的兩個典型形象。雖然堂吉訶德與阿Q在階級出身、社會地位、文化水平、情感信念等方面存在著明顯的差異,但這兩個人物形象仍具有相似性。本文從這兩個藝術形象入手,分析其個性特點,進而辨析兩者的異同。
堂吉訶德;阿Q;精神勝利
《堂吉訶德》是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的經(jīng)典之作。故事的主人公堂吉訶德由于沉迷于騎士小說,經(jīng)?;孟胱约菏且粋€中世紀騎士,將自己封為“堂吉訶德?德?拉-曼卻”(德?拉-曼卻地區(qū)的守護者),拉上鄰居桑丘?潘沙做自己的仆人,行俠仗義、游走天下。
(一)活在幻想中的孤獨游俠
在小說里,堂吉訶德已經(jīng)是一個50多歲的干瘦老人,但是他偏偏把自己當成一個孔武有力、武藝高超的勇猛騎士;他的意中人杜爾西內(nèi)婭原本是一個身強力壯、嗓門奇大、胸口長毛的鄰村農(nóng)婦,她根本不知道堂吉訶德是何人,但是堂吉訶德卻把這位鄉(xiāng)下姑娘稱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公主。堂吉訶德出游時,將看到的一家旅館當做城堡,把旅館里的妓女和老板看做是“貴夫人”和“城堡主人”,并要求“城堡主人”為他舉行授封騎士的儀式??偷昀习遄屘眉X德跪在他的面前,拿一本給騾夫進行草料登記的帳簿當做《圣經(jīng)》念念有詞,接著他在堂吉訶德的頸窩上狠狠打了一掌,又用劍在他肩膀上使勁拍了一下,之后讓兩個妓女給他掛上寶劍,便算是完成了授封儀式。授封儀式完畢,堂吉訶德滿心歡喜地謝過“城堡主人”后便亟不可待地開始了他行俠仗義的探險生活。
在堂吉訶德的眼中,生活中到處都有魔法、巨人和妖怪。他把旋轉(zhuǎn)的風車當巨人,沖上去和它大戰(zhàn)一場,遍體鱗傷;把羊群當作軍隊,沖上去廝殺,被牧童用石子打腫了臉面,打落了牙齒;他把一群罪犯當做受迫害的紳士,殺散了押役救了他們,要他們到村子里去找女恩主道謝,結果反而被他們打成了重傷。堂吉訶德處處模仿騎士,他把伸張正義、鋤強扶弱作為自己的天職,他為了維護正義可以不顧個人的安危,在主觀想象的支配下單兵獨馬地四處沖殺,結果四處碰壁,弄得自己遍體鱗傷。
(二)荒唐瘋癲中的生命真意
早期的讀者都把堂吉訶德看作是一個可笑的瘋子,十七世紀西班牙文學批評家瓦爾伽斯曾說:“塞萬提斯不學無術,不過倒是個才子,他是西班牙最逗笑的作家?!碧眉X德能逗人放懷大笑,但我們笑后回味,會嘗到眼淚的酸辛。拜倫也曾說過:“《堂吉訶德》是一個令人傷感的故事,它越是令人發(fā)笑,則越是令人難過。這位英雄是主持正義的,制服壞人是他的唯一宗旨。正是那些美德使他發(fā)了瘋。”堂吉訶德是一個脫離現(xiàn)實、耽于幻想的理想主義者,同時他又是一個永不妥協(xié)的斗士。他的雙重人格及其精神自我與現(xiàn)實的巨大沖突,注定了他只能是一個悲劇性的追夢者。
讀了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不禁會讓人想到魯迅的《阿Q正傳》。堂吉訶德和阿Q兩個人物雖然在社會階層、生活環(huán)境、思想觀念、文化水平等方面有顯著的差異,但其意識、語言、行為、命運、性格等又具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阿Q生于中國的清朝末年至辛亥革命時期,他是半殖民地半封建時期中國農(nóng)村的一個赤貧者,“三十歲左右,樣子平平常常,又瘦又乏,拖著一條黃辮子,頭皮上亮著塊癩瘡疤,滿身虱子”。阿Q 是一個地道的農(nóng)村無產(chǎn)者,無家無室,孤苦伶仃,被統(tǒng)治者剝奪得一無所有。他不識字,沒有文化,連自己的姓名、籍貫都不清楚,寄居在土谷祠里,靠打短工維持生計。
阿Q與堂吉訶德一樣,脫離實際,耽于幻想,是個失去自我的“精神勝利者”。蔑視王胡,輕鄙小D,就連有錢有勢的趙太爺與錢太爺,他也瞧不上眼。挨了趙太爺?shù)拇颍便以“兒子打老子”的幻想來自我安慰。當別人對趙太爺和錢太爺?shù)膬鹤印辞f有名的文童稱賞時,連老婆也沒有的阿Q竟然幻想著:“我的兒子會闊得多啦!”革命黨要進城的消息傳到阿Q那里時,阿Q便幻想革命黨們都穿著“白盔白甲”,拿著板刀、鋼鞭、炸彈、洋炮、三尖兩刃刀,招呼他一同去革命。他甚至還幻想革命成功以后,他“要什么就是什么,喜歡誰就是誰”。然而現(xiàn)實并非像阿Q幻想的那般美好。
無視時代變遷,恪守陳舊的道德觀念和生活準則是堂吉訶德與阿Q德另一共同點。堂吉訶德沉迷于騎士小說,他妄想在騎士早就滅絕、資本主義已經(jīng)興起的西班牙復興早已過時了的騎士道。雖然阿Q一直熱情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但是他的思想?yún)s一直停留在迂腐的封建時代,頑固不化地保留著封建王朝的象征——辮子,他牢記“男女之大防”之類的封建倫理,當他看見一男一女在一起說話時,便懷疑他們“一定要有勾當”。阿Q同堂吉訶德一樣,他們都無比懷念過去的生活,覺得現(xiàn)在的社會人心不古,世風日下。阿Q忿然于“現(xiàn)在的世界太不成話,居然有“兒子打老子”的怪事發(fā)生”;堂吉訶德也曾感嘆道“游俠騎士在古代多么有用,在現(xiàn)在多么急需。可是這個年頭兒,可憐的世人只知道偷懶享樂了。”
盡管堂吉訶德與阿Q都以生命的終結作為結局,然而兩者卻有本質(zhì)上的差異。堂吉訶德雖一生耽于幻想,可是當他經(jīng)過游歷吃盡苦頭后,他在生命終結前終于醒悟,“我從前成天成夜讀那些騎士小說,讀得神魂顛倒;現(xiàn)在心里覺得豁然開朗,明白清楚了?,F(xiàn)在知道那些書上都是胡說八道……我自己覺得死在眼前了,望到時心地明白,人家不至于說我糊涂一輩子,死也是個瘋子,我盡管發(fā)過瘋,卻不愿意一瘋到死呢?!倍直至在無命可救的頃刻呼喊“救命”時仍未徹底醒悟?!鞍被抬上了一輛沒有蓬的車,幾個短衣人物也和他同坐在一處?!蝗挥X到了:這豈不是去殺頭么?他一急,兩眼發(fā)黑,耳朵里嗡的一聲,似乎發(fā)昏了。然而他又沒有全發(fā)昏,有時雖然著急,有時卻也泰然;他意思之間,似乎覺得人生天地間,大約本來有時也未免要殺頭的?!斑^了二十年又是一個……”阿Q在百忙中,“無師自通”的說出半句從來不說的話。……“救命”……”然而阿Q沒有說。他早就兩眼發(fā)黑,耳朵里嗡的一聲,覺得全身仿佛微塵似的迸散了?!卑與堂吉訶德不同,我們在為堂吉訶德感到惋惜時更多的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悔恨和醒悟,而從阿Q身上,我們看到的只有一片濃重死寂的黑暗,在生命走向終結時,阿Q依然是那樣的麻木不仁。
[1]塞萬提斯. 堂吉訶德[M].楊絳譯.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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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張德超. 堂吉訶德與阿Q之比較——兩個滑稽、荒唐的精神勝利者[J]. 江蘇社會科學,2007(S2):195-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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