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樹德將底板和面板合起來,上面加上一個繃子的模具。手指撥動繃子上的弦,按住,從一頭滑向另一頭,反復(fù)調(diào)試琴的音色。“如果聽出來音色不對,就需要重新打磨。聽,這個地方就有點不平整?!?/p>
劉樹德的樂器制作經(jīng)驗算起來已經(jīng)有二三十年,但具體到起始時間,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模糊。
那大概是在上世紀(jì)70年代,劉樹德想給女兒買一架古箏,遍尋不得,只好找到工廠訂做。也是從那時開始,他第一次有了要自己做樂器的想法。
豆腐營恰好有位民間手藝人會做樂器。劉樹德聽說后時常跑去找這位老人。他看著老人將老房窗戶木板一片片拿下來,經(jīng)過巧手妙思,做出古拙的月琴或者古箏。
1995年,北京大柵欄背后的一個小胡同里出現(xiàn)了劉樹德的身影。他去找斫琴大師田雙琨,無果,又跑到樂器廠,最后得以跟著田雙琨大師學(xué)斫琴,還隨同到河南蘭考講學(xué),回云南后也未曾斷了聯(lián)系。
宋人朱長文在《琴史·盡美》中有言:“琴有四美:一曰,良質(zhì)。二曰,善斫。三曰,妙指。四曰,正心。”“良質(zhì)”指的就是選料。古琴的選料,講究輕、松、脆、滑。輕的意思是木質(zhì)要輕;松是指選用的木材要松透;脆,意即選材要有脆性;滑則是指用料經(jīng)打磨后要光滑。這是對琴材的必然要求。
“伏羲削桐為琴,繩絲為弦。古代制琴大多用桐木,后來包括老房子的木料,甚至棺木都會用來做琴。且木料越老越好。”劉樹德說,沈括在《夢溪筆談》中也專門談到了古琴選材——琴雖用桐,然需多年木性都盡,聲始發(fā)越。
“烘烤干后的活樹木材,因為溫度升高,木材中的纖維已經(jīng)斷掉了,音質(zhì)就燥。而自然風(fēng)干的木材木紋完整,音色要更好?!?/p>
在劉樹德的工作室內(nèi),幾個裝有各類工具的木箱子將空間一分為二。一邊是樂器制作的工作臺,一邊用來存放木料。劉樹德說,那都是自己多年從各地找回的老木料,“是無價的寶貝”。“這個楓木是上世紀(jì)90年代我在蒼山上找到的。”
劉樹德曾經(jīng)帶著一棵整樹的木材料子到北京找提琴制作大師鄭荃,“想把木材料子送給他做一套弦樂四重奏”。在劉樹德看來,同一棵樹的木材其物理性能一樣,而“聲音和年輪又是想通的”。
古琴和半成品古琴都被一一懸掛在劉樹德工作室的墻上。與其他琴室不同,這里的主人并不把賣琴當(dāng)回事。
“現(xiàn)在,一張古琴的制作周期至少需要幾個月,多則一年,其間要經(jīng)過的手工工序更是難以計算?!边x好木材后按照原來的模型制作好輪廓,要求形體合適、線條流暢。一面用銼刀為我們演示掏槽腹,劉樹德一面說道:“古琴是否能發(fā)出優(yōu)美動聽的聲音,掏槽腹也是關(guān)鍵?!惫徘俚牟鄹故且粋€復(fù)雜的、不規(guī)則的曲面,有經(jīng)驗的斫琴師,在一邊掏槽腹的同時還會一邊敲擊聽聲。
劉樹德拿起案臺上的面板,用手敲了幾下,又低頭繼續(xù)工作,看不出表情的變化。案臺一旁擺放著木挫刀、木鑿、磨刀石、刨刀、卡尺等斫琴工具,進門處還有電鋸、車床等等機械器具。各種工具型號齊全。從木箱子里,劉樹德拿出一個鐵盒子,里面是一套精細(xì)的小工具?!澳粗概僖驗榉浅P?,可以用在打磨精細(xì)處?!?/p>
劉樹德將底板和面板合起來,上面加上一個繃子的模具。手指撥動繃子上的弦,按住,從一頭滑向另一頭,反復(fù)調(diào)試琴的音色?!叭绻牫鰜硪羯粚?,就需要重新打磨。聽,這個地方就有點不平整?!?/p>
制作好的琴身還要披一層麻(裹一層麻布)。一張披麻的面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木板上面有許多細(xì)碎的蟲眼。“木材上有自然空洞,披麻后小洞被蓋上了,但又不能完全將其封住,刮上膩子后依然還會留有空隙,這樣做出來的古琴音色就更好。”
按照正常工序,披麻后就該上灰胎了。髹漆的好壞不僅直接影響到古琴的外觀,而且與琴的音色密切相關(guān),歷代斫琴家在髹漆工藝上,都付出了巨大心血?!笆紫纫o木料上一層很厚的胎子,胎子是由漆、鹿角霜(梅花鹿或馬鹿的角熬制鹿角膠后剩余的骨渣)和瓦灰等制成的混合物,非常堅硬,使音質(zhì)的松透度和傳導(dǎo)性更好?!?/p>
刮膩子是做古琴最為費工費時的活。木架上的幾罐粉狀物就是劉樹德的鹿角霜和瓦灰。 “我的瓦灰分粗的和細(xì)的。以前拆花鳥市場甬道街的時候,我每周二去勝利堂排練都會拎個袋子,去撿那些拆下來的瓦片,拿回來再把它打磨、舂細(xì)?!?/p>
如今,劉樹德的徒弟所制的一張琴已經(jīng)可以賣到四五萬元,而他做的琴價格僅是那些琴價格的四分之一。“做琴純粹就是自己的愛好?!眲涞抡f。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