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華
我相信,在中國南方的丘陵中,名為“清源溪”的溪流會有無數(shù)條。不過,這里說的清源溪位于浙江省寧波市海曙區(qū)龍觀鄉(xiāng)的四明山區(qū)。這是一條普通的溪流,匆匆路過的人們恐怕不會多看它一眼,但你若能放慢腳步,多一份閑心,說不定就能遇見驚喜。
6月是江南的梅雨時節(jié),雨水連綿,天氣悶熱。這樣的天氣,人類可能會覺得很不適,但在野外,萬物卻迎來了一年中生命力最旺盛的時期。且趁著梅雨暫停的間歇,去溪畔看看吧!
有花名為“忘憂草”
? 暗鱗白鬼傘
在清源溪上游,有個名為南坑的小山村。6月上旬,走到小村附近,遠遠地就看到碩大的橙紅色花朵正在溪流邊綻放。不用說,這是剛剛盛開的萱草的花,一種百合科萱草屬的植物。
萱草花葉俱美。大叢的碧綠的條狀葉縱橫交錯,粗壯的花葶從綠葉叢中伸出,長達60~100厘米,頂生數(shù)個花苞。鮮艷的花兒依次開放,但都是晨開暮謝。
萱草還是歷史名花。《詩經(jīng)》中有首題為《伯兮》的詩,講述妻子思念在遠方服役的丈夫,詩的最后寫道:“焉得諼草?言樹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边@里的“諼草”即萱草。古人注曰:“諼草,令人忘憂;背,北堂也。”故上述詩句的大意是:“哪里能得到萱草這種忘憂草呢?我要把它種在北堂。日夜把你思念,我的心好疼?!?/p>
到后來,萱草作為忘憂草的內在含義慢慢有了改變。有一種說法是,“婦人常佩萱草花就可以生兒子,有后代則無憂”,故萱草后來成為中國的母親花,有別于西方的康乃馨。如元代著名畫家、詩人王冕的詩《偶書》:“今朝風日好,堂前萱草花。持杯為母壽,所喜無喧嘩。”
至今,民間祝壽也還有“椿萱并茂”的祝辭,即祝對方父母都身體健康。椿為長壽之大樹,以喻父親(語出《莊子·逍遙游》:“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保?萱即萱草,指母親。
神秘的“糖珠”蘑菇
梅雨季節(jié),也是蘑菇瘋長的時候。有一年6月中旬,我和朋友孫小美等人一起去清源溪拍野花,忽聽不遠處的孫小美大聲喊道:“看!這蘑菇好奇特!”我趕緊過去,頓時被驚艷到了:在溪岸富有腐殖質的泥土上,有一叢“紅蘑菇”冒了出來,非常漂亮。
仔細觀察才發(fā)現(xiàn),其實不能叫它們“紅蘑菇”,因為它們原本應該是白色的,只是菌蓋及菌柄上不知為何有大量紅色的液滴。我們圍在一起議論起來,重口味的朋友說那紅色的像血滴;而一個“吃貨”則說太像糖珠啦,簡直忍不住要舔一口!
回去后,孫小美在微博上請教了專業(yè)人士,有人回復說,這應該是鱗柄環(huán)柄菇,在熱帶常見,但在寧波這樣相對靠北的地方就比較罕見。我也請教了一位專家,對方卻說沒聽說過“鱗柄環(huán)柄菇”這樣的說法。他認為更可能是白鬼傘屬的暗鱗白鬼傘,又名暗鱗環(huán)柄菇,紅色液滴是這種菇分泌出來的。
必須提醒大家,在野外無論看到多么漂亮誘人的蘑菇,都絕對不能隨意食用哦,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會“開屏”的水鴝
在清源溪拍植物時,??吹叫▲B輕巧地從溪流中的這塊石頭跳到那塊石頭,邊飛邊發(fā)出短促的“局、局”的鳴叫聲。這種叫聲的穿透力很強,可以“刺破”潺潺的流水聲傳到遠處。
這就是紅尾水鴝,典型的生活在溪流中的鳥類,在大半個中國都有分布。紅尾水鴝跟麻雀差不多大,但體型看上去明顯偏圓。其雄鳥遠看似乎是黑色,實際上卻是顏色較暗的灰藍色,尾羽為紅色;雌鳥則為灰褐色,尾羽為白色。
春末夏初,正是紅尾水鴝的繁殖季節(jié)。這種鳥的領地意識很強,經(jīng)常成雙成對地出現(xiàn),占據(jù)某段溪流。停棲時,它們的尾巴常上下彈動,有時還會突然像孔雀一樣“開屏”。
當雄鳥鮮紅的尾羽在陽光下突然打開時,我常為之驚嘆:原來不起眼如水鴝者,竟也會有如此美麗的瞬間!我知道,正如那非常有穿透力的鳴聲,雄性紅尾水鴝的“開屏”動作其實也是一種“炫耀”行為,目的是警示其他雄鳥不要進入其領地范圍。
紅尾水鴝具有高超的飛行技巧。它們會突然從溪石上起飛,準確地撲向人眼幾乎不可見的小飛蟲;還能像燕子一樣在水面上空突然轉彎,以螺旋形的軌跡迅速飛回剛才停棲的石頭。
“山珍”石蛙成悲劇
6月的夜晚,清源溪中依然生機勃勃。有一種身體碩壯的蛙,會在晚上出來伺機捕食,這就是俗稱“石蛙”的棘胸蛙。
有一年初夏的晚上,我戴著高亮頭燈,獨自在清源溪中溯溪而上拍攝蛙類。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幾米外溪流中央的石頭上,赫然蹲著一只大蛙。當時我覺得奇怪:“中華蟾蜍”怎么會在水中央?慢慢接近后才看清楚,原來是一只棘胸蛙,身長足有十幾厘米!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蛙。
棘胸蛙的皮膚比較粗糙,四肢健壯,瞳孔呈十字形。成年雄性棘胸蛙的胸部長滿黑刺,這正是其名字的由來。棘胸蛙的體色多樣,有的為棕黑色,有的偏紅色,基本跟其所處環(huán)境的巖石顏色比較接近。
很久以來,石蛙都被認為是美味的“山珍”之一。我?guī)缀趺磕甓紩龅綄iT抓棘胸蛙的人,也曾為此寫過批評報道發(fā)表在報紙上;森林公安也曾出動,查處那些賣棘胸蛙的農(nóng)家樂飯店。但棘胸蛙的數(shù)量還是越來越少,以至于現(xiàn)在幾乎難以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