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度
一、當夏而行
寶云早晨醒來,昨晚的夢境依然清晰。
這是她第三次夢見自己在一座名字為阿爾泰的山脈里行走。
第二次夢見這座山脈時,她翻出爸爸的地圖冊,看著山系分布的一頁,猶疑了一會兒。但這次使她做了一個決定。
她一邊幫媽媽把早餐端到餐廳,一邊思考著怎么和媽媽說。
“媽媽。今年夏令營我要去阿爾泰山?!?/p>
“阿爾泰山?在哪兒?”
“看地圖上的標識,是在新疆的北部?!?/p>
“學校有組織去新疆的夏令營嗎?”
“嗯。這次很多人去?!?/p>
寶云說完,想起匹諾曹來,摸了摸鼻子。
“那你可要好好鍛煉身體哦,準備好爬山?!?/p>
媽媽的眼神猶疑了一下,但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去叫爸爸和弟弟了。
爸爸落座后,第一句就是:“寶云,你剛才說夏令營去哪兒呢?我在書房沒有聽清楚?!?/p>
“是去蘭州市北邊的白銀。她們今年要去看黃河灣涂?!?/p>
寶云還沒有開口,媽媽先給爸爸說了。
爸爸沒有看到媽媽給寶云使得顏色,點著頭打開了報紙。俄而,又抬起臉,盯著寶云。
“不會像去年夏天一樣吧?說去太原,最后去了呼和浩特。才十一歲就拴不住腳。你看過哪個小孩子在這個年齡自己出遠門的?”
“爸爸……”
“我想她汲取了教訓,今年暑假肯定會不改變路線的……”
爸爸對著媽媽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么。
去年夏天,她跟學校的夏令營去太原看晉祠,還去了著名的造醋作坊。但在等去太原市郊蒙山大佛的路上,她看見有一輛去呼和浩特的大巴停在附近,腦子里突發(fā)奇想,徑直走過去,登上了那輛長途大巴。
她在呼和浩特游蕩了兩天,第一晚睡在肯德基二十四小時店里。第二天,又一個人在呼和浩特市區(qū)轉(zhuǎn)了一天,再去肯德基店里睡覺時,店員報了警。最后,她是被警察送回的西安。
學校的帶隊老師嚇得失眠了幾天,直到現(xiàn)在都不原諒她。
但是她后悔的只是不應該去同一家快餐店。
“今年老師會帶你去嗎?”
“當然啊?!?/p>
“真的嗎?”
媽媽給她裝著行李。把幾件夏天的衣服疊好,日常用品、零花錢,全部裝進畫著兩只門牙兔子的雙肩包。
“嗯。我今年參加了其他的班級的夏令營。這樣我們班級的帶隊老師就不用操心了。”
“學校允許這樣嗎?”
“……允許……呀……”
“那你帶份新疆地圖做什么?”
“……”
“其實沒有去新疆阿爾泰的夏令營對吧?”
“……”
“你知道那距離,那多遠嗎?”
“媽媽,是我們學校有個烏魯木齊的老師暑假回家,我和她說好了。到了烏魯木齊,我再從烏魯木齊乘大巴去阿爾泰山。她的朋友會帶我去的?!?/p>
“……”
“媽媽?!?/p>
“為什么要去阿爾泰山呢?”
“我今年已經(jīng)夢見三次這個山了?!?/p>
“三次?都是這座山?”
“嗯。”
二、環(huán)形湖泊
沒有想到,從烏魯木齊到阿爾泰山南麓的阿勒泰市區(qū),還需要一個晚上的車程。
寶云執(zhí)意沒有讓老師的朋友陪著,獨自一人,乘坐了去往阿勒泰市的班車。就像她的家原本在阿勒泰一樣,寶云沒有絲毫的驚慌。
下了夜班大巴,是早上九點。
早上九點的阿勒泰,天色還只是蒙蒙亮,空氣有些涼意,仿佛內(nèi)地初春的感覺。但道路兩側(cè),行樹濃綠,枝葉肥胖,說明是炎夏季節(jié)。
“去阿爾泰山,坐什么車去呢?”
她在車站附近吃過早點,問一個路過的圓臉龐的哈薩克族女孩。
“步行就到了啊。半個小時就到了?!?/p>
女孩一手抱著幾個奶瓶,一手抬起,指路給她。
說是半個小時,寶云步出寂靜、寬闊,但小小的市區(qū),走了快一個小時,經(jīng)過了很寬闊的一片茵茵含露的草甸,一條水面與草甸幾乎平行的湍急河流,再穿過一片斑駁、蒼老但茁壯粗大的樺樹林,才抵達了山麓。
這就是夢里反復出現(xiàn)的阿爾泰山嗎?
遠山的山頂在上午的白云包裹中, “云蒸霞蔚”, 哪一本書的詞語呢?有水才有云,夢中出現(xiàn)的那個奇異的環(huán)形湖泊,就在那些漂浮的白云下面吧?
湖泊的中心小島上又有一個小的湖泊。中心的湖泊中心,也有一座小島。
這樣的湖泊和島嶼,應該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個環(huán)形的湖泊吧。
寶云看看鞋子上的泥巴,向上背了背背包,仰望著前面的阿爾泰山。長吁了一口氣,開始向阿爾泰山的深處進發(fā)。
山脈逶迤,平緩沉靜,并不像夢中出現(xiàn)的那么巍峨。山路也一直很平緩,沿途的野花種類繁多,讓人看幾眼便想到了夜空。遠處有騎馬放牧的人,悠閑地繞著一群馬,還有一群羊,他好像還搭著涼棚朝寶云在的地方望了一會兒。然后,轉(zhuǎn)身指著寶云正對的山脈中間的一方谷底,嘴里好像在喊:“一直朝前走,就可以了!”
但寶云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她朝他手指的山谷走去。
原來,剛才騎馬的人站立的位置,就在山谷的入口處。
寶云站在草甸被馬蹄踩出的一個蹄印上,踮起腳尖朝山谷的豁口里面望。
似乎有明晃晃的一片閃光。
寶云跑了過去。跑得氣喘吁吁,她感覺到背包不停地敲打著她的身體,催促她快點兒趕過去,有個巨大的秘密在里面焦急地等待著她。
踩著腳下松軟的草甸,寶云踉蹌地奔跑著,突然站住了。萬頃陽光下的山谷中間,現(xiàn)出一面像湛藍的天空一樣寬闊柔靜的湖泊。湖水湛碧,微風吹過水面,絲錦抖動,像魚鱗似的光芒反射向周圍阿爾泰山的蒼莽山石。湖泊的最深遠處,隱約有一個黑點。
是夢中的環(huán)形湖泊。
岸邊沒有一艘船。
寶云朝四周搜尋著。
有個隱士一般的人在不遠處湖邊的一根枯樹上坐著釣魚。一派悠閑的情景。
她走了過去問:“如果是我們的嘴巴被魚鉤鉤住,那是什么感覺呢?”
隱士一樣的人聽罷,突然劇烈疼痛似的咧開嘴,上半身惶恐地抖擻了一下,魚竿掉落在湖泊中。
“你是誰?”
“我叫寶云。來找我的一個夢?!?/p>
“寶云?”
“嗯?!?/p>
“你丟了一個什么樣的夢?”
“沒有丟。我只是老是夢見一座山谷,山谷里有一面有小島的湖泊。就是這個山谷,連續(xù)三次了吧?我查了很多資料,但沒有一本書記著是環(huán)形湖泊。我就趁老師回新疆的機會,自己坐車來這兒尋找了?!?/p>
“你一個人嗎?”隱士一樣的人一點兒也不驚訝。
“嗯。”
“你的夢里,湖泊是環(huán)形的嗎?”
“嗯?!?/p>
“還有什么?”
“有個聲音對我說,快點兒過來?!?/p>
“你膽量可真夠大的?!?/p>
“嗯?!?/p>
“是嗎?”
隱士一樣的人突然從枯樹上站起身,齜牙怒目,表情兇惡地大喊一聲,雙手呈猛獸一樣揮舞在她的眼前。
寶云驚愕得啊了一聲,四腳朝天,躺在了背包上。
三、漩渦地道
見到寶云驚慌失措的樣子,隱士一樣的人的表情反而恢復了正常,哈哈大笑。
原來不是個壞人。
“誰讓你老師說,你是學校里最膽大的女孩子呢!”
他扶起了寶云,拍打著她背包上的細沙。還有幾根枯干脆利的魚刺。
寶云甩開他的手,生氣地看著他,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等你快半天了,天還黑著就到了湖邊等你。你老師說你肯定走這個線路。”
“謝謝你。”
寶云冷冷地說。
“我在阿勒泰市生活了三十多年,還從沒有聽說一個人去過阿爾泰山山谷中環(huán)形湖泊中心的小島上?!?/p>
“為什么?”
寶云詫異地問。
“因為阿爾泰山山谷眾多,山谷小湖也很多啊。這個湖泊名聲不好,湖中間小島的中間又有個湖泊,我們把它叫作漩渦島,不吉利得很?!?/p>
“漩渦島?”
“對。它那樣子,你如果站到山頂,向下一望,會嚇一跳。十幾年前,還是二十年前吧,有個外地人,在我們這開照相館的,不知道怎么著去了這個島?;貋肀阍俨徽f一句話,再隔了一段時間,人也不見了。此后便沒有人敢來這個湖泊了。漩渦通到地底下很深很深?!?/p>
說完他們看著前面的山巔。
“漩渦……地道……”
寶云喃喃說出這幾個字,心臟忽然跳躍欲出。她急忙彎下腰,手按扶在心口。
“怎么了?寶云同學?”
“我有一個夢,好像就在湖心小島的地道里行走。”
“啊——”
“我們抓著這根木頭,浮過去吧!”
寶云直起身,目光變得堅毅,不容商量。
“但……但你老師是讓我在這兒勸說你不要去的啊?!?/p>
“我剛才還以為你是個了不起的隱士呢。那么大的一個湖泊邊,就你一個人釣魚?!?/p>
寶云語氣很是不屑。
“……被一個小姑娘羞辱了。我……”
隱士露出尷尬的樣子。
“那我自己去好了?!?/p>
寶云趨步走向那棵枯樹,俯著身朝湖水里推動。
“好吧?!?/p>
隱士猶豫了片刻,狠狠地、略帶夸張地嘆了口氣。
“如果我被漩渦地道里的怪物吃了,你就揀根我的骨頭,帶到阿勒泰市的郵政局?!?/p>
“你是郵遞員啊?!?/p>
“好無情的小孩,我說我可能被怪物吃了,她卻只關(guān)心我是做什么工作的?!?/p>
“是有一個,或者很多怪獸。但不可能吃人?!?/p>
“為什么?”
“因為它在我的夢里告訴我,它是食夢獸。只吃夢。心情好就吃美夢,心情差就吃噩夢,沒有心情,就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到處惹事生夢?!?/p>
“……”
隱士聽得目瞪口呆。
“我相信它是想和我交個朋友。所以,才讓我不停地夢見這個螺旋形狀的環(huán)形湖泊?!?/p>
“和……食夢獸?”
“嗯?!?/p>
四、儲夢之窟
極其漫長的一段山谷湖泊上的浮水航行。
隱士雖然不是心甘情愿,但寶云和他能依憑一棵枯樹浮到環(huán)形湖泊的島上,仍然是他出力最多。誰讓他是個男的,力氣也最大呢。
兩人的頭頂被正午的驕陽曬得冒煙。
“啊,寶云,你的頭發(fā)曬著火了!”
“幼稚?!?/p>
寶云搖搖頭。但還是摸了下頭頂,那是身上的汗氣。
隱士疲憊地坐下來,身體靠著浮到了小島的樹身。寶云的短褲也濕透了,她從褲兜里掏出一尾小魚,放到湖水里。
湖心小島中的小島,比他們站立的小島小上很多倍,距離他們近在咫尺,就像學校的足球場的兩端那么遠。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湖泊?!?/p>
寶云望著鏡面般光潔、耀眼、平整的湖面,自言自語。
感覺不到一絲風吹過。
“我在這兒等你。寶云你自己游過去吧?!?/p>
隱士喘著氣。
寶云沒有答話,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把那棵濕漉漉的枯木滾動到小島內(nèi)側(cè)的湖水里,把背包向上拉了拉。
她赤著腳朝環(huán)形湖泊內(nèi)湖的邊際淺水里走去。
隱士站起身,沖她一笑,示意她與剛才一樣胳膊緊緊抱住樹干。
“為什么湖邊只有這么一棵樹木呢?”
他們浮到了內(nèi)湖的中央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這個就是二十年前消失的那個人抓過的吧。說不定那個人就在附近,并沒有離開呢。”
寶云不禁打了個哆嗦,樹木嘩啦滾動了一下,水聲反而引來了魚群。
內(nèi)湖的魚絲毫不畏懼人。
隱士朝它們微微露出睡眠的脊背上呸呸地吐著唾沫。
“連小魚都欺負。你真不像一個隱士?!?/p>
“什么小魚,它們是你說的食夢獸的侍者!”
寶云沒有想到隱士會這樣說,她盯著愈來愈多的魚群,心中愈發(fā)驚訝。也許隱士說得很有道理吧。她模模糊糊地記起,每一場夢都像是魚群一樣的密密麻麻的情景,隨著有水聲的陽光,不停地轉(zhuǎn)換著時間、空間。
她仰望著山谷上空的洞穴狀的天空,覺得她和隱士在一個巨大的古代石罐里。
高邈的天空,在山谷圍成的穴口收集了所有吹來的風、低垂的云和鳥群。
他們再次登上的是一座只有家中的客廳一樣大小的內(nèi)湖島嶼。
全世界最小的湖泊島嶼吧。
隱士猶豫了片刻,跳到島嶼上,伸出一只手去牽寶云的手,引她上岸。
島嶼上遍是各種形狀的大型貝殼。甚至還有各種深海貝殼。每一個貝殼,比寶云的背包還要大。
這個湖泊的底層水路,通往遙遠的海洋嗎?
寶云與隱士的腳就站立在細沙上面,但貝殼密集,無法行走。她聽到他們呼吸的聲音在貝殼們的房間里回旋,細密的輕悄悄地呼嘯。像夢中提著裙子,躡手躡腳走過六月的薔薇花叢。
隱士用腳朝兩側(cè)推開貝殼,踢出一條路來。
他們走在島嶼的中間,一個有兩個寶云一樣大的貝殼,平躺在他們面前。
寶云和隱士蹲下身,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這像宇宙海洋才會有的海洋貝殼。光潔無瑕的貝殼螺旋里,有輕輕的、若有若無的私語聲。
寶云側(cè)著腦袋,貼上耳朵。
“湖底地道的入口?”
隱士點點頭。
寶云的話音剛落,海洋貝殼吱吱呀呀地自己旋轉(zhuǎn)著扭動了起來。
一個幽深、下潛的密道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寶云圓睜著大眼睛,望著腳下的密道入口。俄而,她恢復了正常的神情,從背包里取出一支手電筒。
她弓身走了下去。
隱士跟在她的后面。
密道并不像紀錄片中拍攝的西亞沙漠中的地下墓穴那樣逼仄。這個湖底島嶼下的密道,寬闊可以兩人并排,頭頂上的距離,即便隱士直起腰行走,還有一本書那么高的富裕。這時,寶云才發(fā)覺隱士均勻的呼吸比她一個小孩的呼吸聲還要年輕。
她想問他一些問題,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他們的眼前突然寬闊亮堂起來。
和剛才在陽光與湛藍天空下的鏡湖水面一樣,澄清如深邃的天宇。繁星一樣不可勝數(shù)的白銀制作的玻璃水杯一樣大小的小盒子,密密地排列在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齊洞穴頂端的木架子格擋上。夜晚的太空中有多少星星,便有多少個精靈般可愛的小瓶子。
其中的一個木架子上貼著一張小告示:
阿爾泰山環(huán)形湖泊
之藏夢石室,
深藏世間一百萬億種生命
之畢生夢境。
原來寶云反復夢見的這座阿爾泰山山谷的環(huán)形湖泊,它的蔚藍湖水下面,是這個宇宙間所有生命、人類與小獸們的夢境乃至植物們的夢境的儲藏宮殿。
游魚是它們的信使。
每個人的夢都在這里的每個小瓶子內(nèi)。
“但食夢獸在哪兒呢?”
看著一個又一個比湖沙的顆粒還要多的夢境儲藏,過了好久,也許又一個世紀,寶云才想起來那頭神奇詭異的食夢獸來。
“我就是啊?!?/p>
隱士說。
“哈哈哈哈!胡說八道,你是我老師的同學!”
“你的老師?”
“嗯?!?/p>
“那是你的夢。寶云?!?/p>
五、宛若夢中
那么,我在這個家中,也是在夢中嗎?
寶云歷盡辛苦,逃命一樣,經(jīng)歷了人世間所有的挫折和畏懼,回到了家中。
她回到自己房間,疲憊地放下背包,又洗了個澡,去廚房吃了點東西。然后,她走到書房,爸爸正在看《聊齋志異》,他在寫一篇關(guān)于古代狐貍的專著。
她抓住爸爸的胳膊,放到自己的嘴巴上,爸爸驚訝地從書本上抬起眼睛看著她。
“你做什么?”
她張口就咬在了爸爸的手臂上。
“啊——!”
爸爸一聲凄慘的叫聲,引來了穿著圍裙的媽媽和拿著游戲飛機的弟弟。
“寶云!你在做什么?”
“我?”
寶云定睛看著餐桌上還沒有收拾干凈的盤子碗筷,發(fā)現(xiàn)她和爸爸并沒有在書房,而是在餐桌邊。
“媽媽?”
“嗯哼?”
媽媽疑問地看著她。
“我才吃過早飯嗎?”
“媽媽!姐姐睡傻了呀!”
弟弟說完,幸災樂禍地跑開了。
“是呀。你不剛說了你吃太飽了要趴桌子上瞇一會兒嗎?”
“我睡著了啊?!?/p>
寶云長吁一口氣,愧疚地看著表情痛苦地捂著胳膊的爸爸。
“我還以為我已經(jīng)參加過夏令營了呢。”
“什么?”
媽媽不理解地搖著頭,轉(zhuǎn)身回廚房了。
“爸爸。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剛才怎么了,就突然咬了你一口……”
“哎。好好休息會兒吧。你今天早晨從甘肅白銀黃河灣涂夏令營回來,就一直古里古怪的?!?/p>
寶云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