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跟映前宣傳不同，映間解說主要結合影片放映過程中具有特殊意義的某些關鍵之處，插入適當?shù)慕忉尯驼f明，用以幫助觀眾更好地理解影片中的人物關系、故事情節(jié)和主題思想；包括對影片里的重要鏡頭和畫面插入解說，對影片里的主要人物及其關系一邊放映一邊介紹，以及在影片換本的時間里對相關段落進行分析，在影片全部結束之后對影片進行總結等等。如果說映前宣傳需要調動發(fā)行放映部門各個方面的共同力量，那么，映間解說則更多依靠放映工作者個人的藝術和技術能力以及鮮明的政治素質。

事實上，為了讓群眾看懂電影，將映前宣傳、映間解說與映后討論結合在一起，確實能夠達到最好的目標；但由于各種原因，很多情況下只能實現(xiàn)其中的一、兩個環(huán)節(jié)；特別是在空間較大、觀眾較雜的放映場地里，映前宣傳的效果并不太好；而在看完全部影片之前，想要把主要內容、情節(jié)設置和人物關系等方面的問題向觀眾介紹清楚，也顯得十分困難。因此，在影片放映過程中，按照人物出場、鏡頭轉換或情節(jié)發(fā)展等順序，對影片進行及時的現(xiàn)場解說，不僅最符合群眾的需要，而且能夠最大限度地發(fā)揮電影的教育作用。

當各部門、各地區(qū)都在積極探討和努力實施映前宣傳的各種方案和辦法之際，也同時強調了映間解說的重要性，甚至把映間解說當成了電影宣傳工作的中心環(huán)節(jié)。尤其是隨著建國以來黨的宣傳工作的逐步深入和不斷加強，關于如何做好影片的映間解說工作的問題，開始被各種輿論所關注，更是成為各部門、各地區(qū)放映工作的重點任務之一。

跟映前宣傳一樣，部隊放映較早地總結出了一些映間解說的經(jīng)驗和教訓。[1]建國之初，中央軍委總政治部電影放映隊同樣把映前宣傳和映間解說當成一種額外的負擔，不大重視影片內容的宣傳和解釋工作；即便勉強進行，也大多只是在電影放映前把說明書上的影片故事像走過場似地念一遍，再沒有采取其他有效的辦法幫助戰(zhàn)士看電影。因此，有些戰(zhàn)士還是看不懂一部分影片的細節(jié)，特別是有些翻譯片。例如，在看蘇聯(lián)影片《第三次打擊》時，由于沒有映間解說，戰(zhàn)士們就分不清影片中的德寇和蘇聯(lián)紅軍；影片《夏伯陽》中有一個鏡頭，本來是白黨軍隊使用精神戰(zhàn)術，打著鼓、端著槍沖上紅軍陣地的情形，戰(zhàn)士們因為沒有弄清敵我雙方的區(qū)別，便很想鼓掌歡迎；而對影片《斯維爾德洛夫》，戰(zhàn)士們表示根本看不懂。

根據(jù)以上情況，軍委總政治部電影隊在某軍中專門進行了電影宣傳工作的試驗，不僅體會到映前宣傳的著力點，在于簡要說明影片的中心思想和教育意義，而且明確指出，要著重做好放映中間的及時的解釋工作。具體而言，就是指在電影放映時，要抓緊空隙，及時介紹影片的主要人物并解釋影片的重要情節(jié)；并認為，這一工作是幫觀眾看懂電影的關鍵。例如，放映蘇聯(lián)影片《革命搖籃維堡區(qū)》時，當銀幕上第一次出現(xiàn)影片主角馬克辛，要趕緊給觀眾介紹：“這就是馬克辛。”第一次出現(xiàn)無政府主義者，也要馬上說明：“這是反革命分子，他們進行造謠、破壞活動?！边@種辦法，得到了戰(zhàn)士們的贊揚，他們說：“我們剛剛糊涂，正想問別人影片里所表演的是怎樣回事時，放映員給解釋清楚了。”為了作好映間解說，部隊的試驗還表明，映間解說的解說詞必須簡短、明了；放映員必須對影片的內容完全了解，對每個鏡頭都要十分熟悉；必須掌握每個鏡頭的內容及其變化，使講解的聲音不要太大，以致與影片發(fā)生沖突，妨礙觀眾聽到人物之間的對話。

除了部隊之外，農(nóng)村放映隊與各地中蘇友好協(xié)會電影放映隊也開始重視影片的解釋工作，并根據(jù)不同文化程度的觀眾對象，摸索出一些更加具體的映間解說方法。湖南省電影總隊第6隊，便針對許多農(nóng)民看不懂國產(chǎn)影片《上饒集中營》的現(xiàn)象，進行了不厭其煩的映間解說。[2]講解時，放映員指著影片中的人物，語調力求緩慢而又清楚。當錢子英同志出現(xiàn)在銀幕上時，會向觀眾指明，這是“革命同志錢子英”；當國民黨教官出現(xiàn)時，也會向觀眾介紹他的身份；當施珍同志出現(xiàn)時，就向觀眾講述施珍同志被國民黨糟踏的事情。放映員還會隨著影片的情節(jié)發(fā)展，改變自己的情感和聲調，對觀眾具有很大的感染力。當許多同志被集體槍殺，尸首出現(xiàn)在觀眾面前時，放映員便帶著憤恨的情緒告訴觀眾：“這是國民黨屠殺了我們的同志，我們的革命同志為了人民能翻身過好日子，而受國民黨匪徒的毒打，犧牲了自己的生命……”當特務毒打農(nóng)民張四富的時候，便向觀眾激動地解說：“老鄉(xiāng)們，國民黨匪徒就是這樣毒打我們老百姓的！”此外，放映隊還特別注意到：（一）首先要了解當?shù)赜^眾的文化程度，根據(jù)觀眾文化程度的不同進行不同的講解。例如，有些觀眾連“統(tǒng)治”二字的含義還搞不清楚，只知道“壓迫”二字，解說中就使用“壓迫”而免用“統(tǒng)治”；（二）不要在影片中的人物正在講話的時候去講解電影，這樣會妨礙觀眾觀看影片；（三）講解者應該熟悉每個鏡頭；最好是講解者的講解在先，影片里的動作在后，這樣會使觀眾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在映間解說方面，跟湖南省電影總隊第6隊一樣，熱河省中蘇友好協(xié)會電影放映隊也有如下幾點體會[3]：（一）放映過程中，抓住適當?shù)目障叮ㄈ缬捌宋镏g沒有對話、音樂音響聲音較小等），最好在鏡頭剛要出現(xiàn)或已經(jīng)出現(xiàn)時，便簡短解說完了影片中的人物關系和每個鏡頭的具體內容。（二）為了避免跟影片的聲音發(fā)生沖突，講解者不是使用麥克風，而是拿著廣播筒到銀幕后邊或附近向群眾解說，這樣，并不妨礙觀眾聽到影片中的人物對話；而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在選擇放映場地時，一般都按風向張掛銀幕，使聲音向著觀眾方面?zhèn)鬟f，讓大家都能清楚地聽見。（三）注意影片的情節(jié)和人物的感情，不要無的放矢地、枯燥乏味地解說下去。除此之外，熱河省中蘇友好協(xié)會電影放映隊還認為：做好影片解說工作，是幫助觀眾看懂電影的主要辦法。因為電影隊主要在農(nóng)村放映電影，如果用字幕解說或散發(fā)說明書，不僅不能節(jié)約支出，而且只有少數(shù)識字的人能看懂，對大多數(shù)觀眾沒有什么幫助。

為了讓放映員的映間解說吸引觀眾并起到更好的宣傳效果，《電影放映》雜志還專門邀請北京電影演員劇團演員黎鏗就“怎樣才能解說得好”的問題談了自己的體會。[4]黎鏗結合映間解說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字一句地讀稿子”的情況，首先提請放映員注意，映間解說不是“讀”，而是“說”，在“說”的時候，不僅要說得清楚、流暢、自然、生動，而且要說得有感情，能真實地、飽滿地、恰如其份地把詞句的感情表達出來。為此，必須在“掌握停頓”“運用聲調”“尋找重音”“語音鍛煉”等幾個方面進行更加刻苦的學習和更加積極的嘗試，只有這樣，才能使觀眾更好地領會影片的內容，受到更多的教育。

此后，關于如何做好映間解說的問題，全國各地的電影放映工作者們都提出了一些頗有價值的意見和建議。有文章指出，最關鍵的是要防止脫離影片故事的歷史背景，牽強附會地“結合”當前的各項政治斗爭進行解說。例如，在放映蘇聯(lián)影片《黑孩子》時，有的放映員解說：“同志們，看了這部影片不要忘記美帝國主義還侵占著我國的領土臺灣；我們必須建設一支強大的現(xiàn)代化軍隊來保衛(wèi)祖國，解放臺灣?！边@就是無的放矢。其實，映間解說除了向觀眾解說影片中的疑難之處和主要情節(jié)之外，主要的任務還是解說人物。映間解說時，要注意使解說詞符合影片所表現(xiàn)的思想內容。同樣是《黑孩子》，當銀幕上出現(xiàn)黑孩子受到俄國水兵歡迎的鏡頭時，可以這樣解說：“曾經(jīng)在慘無人道的美國人販子虐待下倍受折磨的黑孩子，今天在俄國水兵的人道主義的關懷下，第一次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盵5]也有文章以《撲不滅的火焰》《南島風云》《渡江偵察記》《湖上的斗爭》《羊城暗哨》等國產(chǎn)影片為例，對映間解說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進行了生動的描述：[6]

插話時要有感情，同時應根據(jù)影片情節(jié)的變化及時的掌握觀眾的心理。我們在《撲不滅的火焰》第一卷中，當鏡頭逐漸地推近蔣三的胸前時，在銀幕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蔣三的武器好像還在身上，而鬼子很快就要進行搜查，這時觀眾都非常擔心，我們便用驚訝的語氣插話說：“哎呀！蔣三怎能帶著手槍通過鬼子的封鎖線？”接著，蔣三的衣裳被解開了，觀眾又發(fā)現(xiàn)蔣三的手槍不見了，個個都感到非常奇怪，我們很快的也用驚奇的口吻插話說：“咦！他的手槍怎么不見了呢？”過了一會，蔣三扒開車上的大白菜，拿出了兩支手槍。到這時，謎底終于揭開了，為了把問題交待得更清楚，于是我們便這樣補充解釋說：“噢！原來蔣三在拾菜的時候，就把手槍藏在菜里，安全地通過了鬼子的封鎖線?！庇^眾看到這里真是又驚又喜，個個都為蔣三的機智勇敢而贊聲不絕。

除此之外，在1957年召開的全國電影發(fā)行放映先進工作者代表大會上，先進工作者的宣傳經(jīng)驗和先進事跡，也為做好映間解說工作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啟發(fā)。這些先進工作者刻苦鉆研，運用自己的智慧，創(chuàng)造了各種宣傳方式和解說形式。影院的宣傳員深入到群眾中去講解影片內容，農(nóng)村放映工作者特別是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工作的發(fā)行工作者和放映員們，更是努力地去學好漢語或民族語言，為少數(shù)民族觀眾從頭到尾翻譯影片對白，付出了艱苦的努力與辛勤的勞動。正因為如此，20世紀60年代前后，映間解說已經(jīng)成為一種相對成熟的電影宣傳手段，全國各地放映隊也創(chuàng)作了一些流傳甚廣的映間解說詞。

在映間解說過程中，面對接受普通話較有困難的少數(shù)民族與方言地區(qū)的觀眾群體，以少數(shù)民族語言配音和用方言解說影片，也成為幫群眾看懂電影并進行電影宣傳的重要方法。特別是從60年代開始，在各部門各單位的大力推廣之下，這種方法在全國各地得到了不斷地嘗試和發(fā)展。

吉林省長白山區(qū)和龍縣第一電影放映隊，從1954年建隊至1964年，在山區(qū)跋涉6萬多里，放映4，320多場，觀眾達180多萬人次；放映隊負責放映的區(qū)域，絕大部分是朝鮮族聚居地區(qū)，由于不少影片是用漢語錄音，放映員在放映時用朝鮮語解說幾句，觀眾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影片的內容。于是，放映隊員就自己設法把影片全部對白都用朝鮮語配音。配音時，解說員既要注意銀幕上的影像，又要看著腳本，把譯成的朝鮮語對白朗讀出來；朗讀時還要適合銀幕上人物說話的口形，區(qū)分出男女老幼的不同聲調和感情。這種對口形配音，確實是一項艱巨的勞動。為了克服困難，解說員崔永福跟縣電影院解說員金東昌交朋友，向他學習，并下決心勤學苦練。他經(jīng)常聽電臺的廣播劇，還拜延邊話劇團演員為師，向他們學習如何塑造人物。這樣，崔永福漸漸地掌握了配音的技巧，不僅口形對得準，感情、語調也能和影片中的形象一致。到1964年，放映隊在朝鮮族居民點放映電影，已經(jīng)全部采用朝鮮語配音；而在朝鮮族和漢族混居的屯子放映電影，就讓兩個民族社員各坐一方，朝鮮族聽朝鮮語配音，漢族聽原漢語錄音，做到都能聽懂，人人滿意。[7][8]與此同時，吉林省延邊朝鮮自治州朝鮮族聚居地區(qū)的41個電影放映單位，均用朝鮮語為漢語版影片的對白配音，使廣大朝鮮族觀眾看懂、看好電影，充分發(fā)揮了電影的宣傳教育作用。在延吉市召開的第一次全國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電影宣傳工作現(xiàn)場會議上，這一先進經(jīng)驗得到了介紹和推廣。此后，內蒙古、青海、四川、廣西等地，也都試驗成功蒙、藏、壯等少數(shù)民族語對白解說與口譯配音；到1964年底，全國已有19個省、自治區(qū)的一些電影放映單位采用了這種方法，用來配音的民族語言和地方方言一共有20多種。[9]為少數(shù)民族和方言地區(qū)的電影宣傳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在映間解說方面，河北省昌黎縣果鄉(xiāng)電影放映隊的張子誠，吸取了許多放映隊的點滴經(jīng)驗，又結合自己10年的工作實踐，總結出了一套完整而又系統(tǒng)的“映間插說”方法。[10]亦即，在介紹情節(jié)上抓住一個“懂”字，在開拓主題上抓住一個“深”字，在現(xiàn)場評論上抓住一個“準”字，在編寫解說詞上抓住一個“巧”字。[11]據(jù)報道，張子誠共為20多部影片作過映間插說，這些插說都能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譬如，放映《槐樹莊》時，張子誠處處針對地主崔老昆父子的活動，加上必要的插說，使觀眾加深了對地主分子的憎恨。當銀幕上出現(xiàn)郭大娘的大車超過富裕中農(nóng)李滿倉的大車這一瞬即過的鏡頭，張子誠很快地插說了這一段：“富裕中農(nóng)李滿倉想同合作社賽賽?？窗桑拖筮@次賽車一樣，他遲早要認輸?shù)模　边@樣，就把導演的意圖告訴了觀眾；為了在解說中不破壞故事的連貫性，張子誠把話筒掛在胸前，利用換片時間，邊換片邊講解，既能使觀眾弄明白，又能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而在影片快要結束的時候，張子誠還利用空隙鏡頭進行簡單總結?！秺Z印》結尾，何支書對陳廣清說：“要記住這次教訓?。　睆堊诱\這時也向農(nóng)民作片終總結：“社員同志們，我們都要記住這次教訓?。∪魏螘r候都不要忘記階級斗爭。印把子，絕對不能讓敵人奪去。讓我們在黨的領導下，把咱們的人民公社辦得更好吧！”[12]

應該說，映間解說是幫助群眾看懂電影的主要手段，在新中國電影宣傳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無庸諱言，由于需要承擔黨和政府的宣傳教育使命，跟映前宣傳一樣，新中國電影的映間解說往往具有直接的政治導向與強烈的教化功能，也在一定程度上為觀眾所不喜。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當電影宣傳淪落成為政治斗爭的代名詞，映間解說也就拋棄了影片本身的特點，異化成為無限上綱的大批判。為批判影片《紅日》所作的部分“映間插話”就是如此：當畫面中出現(xiàn)我軍撤退時，戰(zhàn)士們無法振作的樣子時，“映間插話”便要求如此措辭：“中國人民解放軍是毛主席親手締造和統(tǒng)帥的戰(zhàn)無不勝的人民軍隊。影片編導者站在國民黨的反動立場上，篡改歷史事實，惡毒丑化我軍，把這支常勝之軍寫成了失敗之師，其目的就是要動搖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柱石，為中國的赫魯曉夫篡黨篡政作輿論準備。”[13]

應該說，這樣的映間解說，目的已經(jīng)不是幫觀眾看懂電影；相反，往往會使觀眾感覺到莫名其妙、無所適從，或者成為幫派政治愚民思想的犧牲品。這樣的教訓，確實是非常深刻的。

四

映后討論是幫群眾看懂電影的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也是新中國電影發(fā)行放映非常重視的宣傳工作之一。一般來說，映后討論是指在影片放映結束之后，隨即組織特定的觀眾群體開辦座談會，對影片進行較有針對性地探討和議論；或者不拘形式地在街頭巷尾、田間地頭聽取觀眾反映或建議，以及向部隊將士、機關干部或工人農(nóng)民、青年學生等相關人員印發(fā)觀眾意見書，最后匯總在一起，形成一個團體或組織對特定影片的觀點和看法。跟大量的群眾影評或專業(yè)影評不同，作為幫群眾看懂電影并進行電影宣傳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映后討論特別強調觀影的時效性及討論的互動性；當然，映后討論也不具備一般的電影評論所應具備的個性及反思性。

新中國建立以后，映后討論的主要目的，是在幫群眾看懂電影的基礎上引導群眾、教育群眾及為政治意識形態(tài)服務。因此，從1949年5月開始，便對新中國出品的第一部長故事片《橋》展開了映后討論，《東北日報》《天津日報》等相繼發(fā)表了座談會紀錄。隨后，《大眾電影》連續(xù)舉辦了三次“電影工作者與觀眾座談會”，分別討論了《無形的戰(zhàn)線》《影迷傳》和《團結起來到明天》三部影片。除此之外，還分別邀請了上海市郊農(nóng)民、“革大”同學和公安工作同志座談了《光榮人家》《思想問題》和《人民的巨掌》等影片，不僅讓京郊農(nóng)民感受到“做了主人當了家”的光榮，而且讓“革大”同學和公安戰(zhàn)士提高了覺悟和警惕。應該說，這一時期的映后討論，以坦誠、直率的風格與和諧、輕松的氛圍受到觀眾的喜愛，不僅宣泄了建國初期中國觀眾內心深處的情感，而且讓他們對影片有了一種相對全面、深刻的認識，感到“跟上一次政治課一樣有意義”。[14]

然而，在猝不及防的政治運動影響下，映后討論很快蛻變?yōu)橹苯亓水?、空洞乏味的思想斗爭。席卷全國的《武訓傳》批判，就是主要以映后討論的方式展開的。在1951年5月20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應當重視電影<武訓傳>的討論》5天后，中影公司便發(fā)出了《關于積極參加<武訓傳>的討論的通知》，要求各區(qū)分公司和華北管理處，組織全體職工立即投入對電影《武訓傳》的討論；接著，華北管理處遵照上級的指示和中影公司的具體安排，在首都電影院以“內部觀摩”名義映出多場《武訓傳》，供各單位映后討論。隨后，從中央到地方，全國各地各部門各單位大都舉行了不同程度的映后討論，對《武訓傳》進行了將近半年的批判和聲討。其實，《人民日報》社論設定的主旨和議題，對于那些參與座談的觀眾而言，無論是北京市的黨員，還是育才學校的師生，都未免過于高蹈，映后討論也只能在上綱上線、人云亦云的層面上展開，很難真正達成幫群眾看懂電影并進行電影宣傳的使命。[15]《武訓傳》批判造成的后果，以及在此前后對私營影業(yè)公司出品的排斥和打擊，不僅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新中國電影映后討論和電影批評的方向，而且還會在此后的政治運動尤其“文化大革命”中得到更加惡劣的強化和發(fā)揮。

盡管如此，在《武訓傳》運動結束以后至“文化大革命”之前，映后討論仍然積累了許多值得總結的經(jīng)驗和教訓，尤其是在放映影片的題材和參與座談的觀眾之間，找到了較為恰切的結合點。例如，為了映后討論表現(xiàn)舊社會碼頭搬運工人的勞動和斗爭的影片《六號門》，北京、南寧、福州和天津等地均不約而同地組織了搬運工人參加座談；因為座談者與影片主人公的生活狀況和工作經(jīng)歷基本一致，往往能夠感同身受，使映后討論獲得最大限度的收益。同樣，為了映后討論《山間鈴響馬幫來》《猛河的黎明》《邊寨烽火》《摩雅傣》等少數(shù)民族題材影片，則組織了中央民族學院、云南民族學院的各民族同學參與座談，對影片的民族特征及其教育意義，進行了有的放矢的探討和議論。另外，為了映后討論《燎原》《洪湖赤衛(wèi)隊》和《地道戰(zhàn)》等革命戰(zhàn)爭影片，還特意組織影片故事發(fā)生地如安源煤礦、湖北洪湖和河北清苑的相關群眾參與討論，使其在回顧歷史的過程中進一步充實影片的內涵、提升影片的主題。與此同時，汽車工業(yè)題材影片如《東風》組織長春第一汽車制造廠工人座談，鋼鐵工業(yè)題材影片如《鋼人鐵馬》《鋼鐵世家》組織石景山鋼鐵廠、合肥鋼鐵廠、上海鋼鐵廠工人座談，采礦工業(yè)題材影片如《礦燈》組織京西礦工、鶴崗煤礦職工、鄂冶礦務局礦工座談，以及商業(yè)服務業(yè)題材影片如《香飄萬里》組織商業(yè)工作者座談，抗美援朝題材影片如《三八線上》組織志愿軍座談，農(nóng)村生活題材影片如《我們村里的年輕人》組織農(nóng)民座談等等，均能起到較好的宣傳教育效果。

為了更好地發(fā)揮映后討論的作用，在具體影片的選擇上，新中國電影工作者還積極配合時事政策和中心任務，力圖重點推出一些為廣大觀眾所喜聞樂見的優(yōu)秀作品，在全國各地的各種報刊上發(fā)表座談會或討論紀要，并以此進行更加廣泛的宣傳和教育。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1949-1978年間，全國各地報刊登載的主要“映后討論”紀要，除了上面涉及到的影片之外，還主要集中在《白毛女》《李雙雙》《槐樹莊》《燎原》《青年魯班》《家庭問題》《雷鋒》《豐收之后》《不夜城》《東方紅》《紅色背簍》等多部影片；參與者中，既有土改運動中的上海郊區(qū)農(nóng)民、四川郫縣崇興公社八大隊干部社員，又有安源礦工、呼和浩特市工會工人，也有公安部某部十五班戰(zhàn)士、解放軍指戰(zhàn)員等；討論內容，也多次登載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青年報》《工人日報》《北京日報》《文匯報》《解放日報》《新華日報》《廣西日報》《山西日報》《四川日報》《寧夏日報》《新疆日報》等中央和地方報紙，以及《電影藝術》《大眾電影》等刊物。

可以看出，映后討論不僅前所未有地強化了一般觀眾對特定影片的關注，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將政治意識形態(tài)深深地植根于每一個觀眾的心目中。在這樣的情況下，幫群眾看懂電影便只是映后討論的淺表動機；而映后討論的真正目的，是以即時的、對話的方式發(fā)揮電影的宣傳教育使命。正因為如此，特別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映后討論愈加頻繁，并直接成為政治斗爭的傳聲筒和回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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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頭配音的好方法[N].人民日報，1964-1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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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林印.幫助農(nóng)民看好電影[N].人民日報，1964-12-20（2）.

[13]反動影片《紅日》映間插話選輯[N].人民日報，1967-1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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